混合部族住在神樹林附近、坤輿境內的方圓寨。方圓寨是山地地形,由幾座圓形土樓和一座方形土樓組成,以此得名。荷娜給陸瑤和向辰安排的住宿地在一座叫崢嶸居的圓形土樓內。天色已晚,崢嶸居內其他居民已經休息,薑惜文給兩人收拾好房間:
“按照阿豪交代,給你們留了套間,進來看看怎麽樣?”
陸瑤率先表態:“薑薑,今晚我跟你住,好久沒見了,我們好好聊聊。”
說著陸瑤就拉薑惜文進了房間,把行李留給向辰。向辰搖頭笑笑,又注意荷娜似乎是想叫住陸瑤,但陸瑤和薑惜文已經關上房門,荷娜隻得作罷。
“您還有事?”向辰問荷娜。
“也沒什麽,想來你們今晚也不會出去。”
荷娜這話答得有點怪,向辰推測:“你們這裏有宵禁嗎?”
荷娜解釋:“不算宵禁,隻是晚上會關閉樓門,如果沒有報備,這一晚就回不來了。”
向辰了然:“我告訴她。還有別的規矩嗎?”
“白天在方圓寨、神樹林,你們可以隨處去,除了那座方形土樓。”
“哦?”向辰做出好奇的樣子:“哪裏有什麽?”
荷娜片刻遲疑:“是……祠堂。混合部族無法通過血脈靈力追溯先祖,祠堂和族譜對我們很重要。”
“了解……”向辰似有似無地環顧周圍:“你們的先祖,也是以騰蛇為圖騰嗎?”
向辰這話問得隨意但頗具威懾感,荷娜眼神略有閃躲,還未回答,向辰輕打響指,一簇火苗燒掉了貼在崢嶸居大門牌樓上方的歡迎條幅,被遮擋上的磚牆刻著一個大大的騰蛇雕飾。
被燒掉的殘存條幅落到了向辰的手裏,向辰對荷娜直言:“方圓寨每家每戶都貼了這樣的裝飾條幅,沒猜錯的話,都是為了遮掩牆上的騰蛇雕刻,我得到過消息,融合部族早在策劃獨立成州。”
荷娜驚慌,躬身行禮:“向辰大人別誤會,這隻是寨中一些年輕子輩的想法,不成氣候。”
向辰冷冷的表情:“你不用緊張,我不負責這方麵事務,隻是要問清楚,你也是年輕輩,又是族長,你為什麽支持麒麟而不是騰蛇呢?”
荷娜惶恐作答:“我是被顯性能力者推選,這一派不像隱能力者那樣盲目極端,專注過好自己的生活。”
“明白了,溫和派”,向辰絲毫不給荷娜麵子,直接拆穿他們的兩麵把戲:“在星陣大人麵前,裝做和樂親善,因為你們對坤輿仍有依賴,還不能一朝切斷。”
荷娜一時無話可說,向辰語氣嚴肅起來,鄭重威嚴地警告道:“人活在自己的世界太久,難免缺少宏觀能力,容易被眼前的利益蒙蔽。可這次神樹林一事,無論極端還是溫和,每個人都要想明白輕重,不要因為自己那點心思眼界,葬送了整個未央!”
向辰目光淩厲,荷娜被震懾得機械地服從應聲,“是。”
向辰不再多言,荷娜識趣地離開了。向辰看向陸瑤所在的薑惜文房間,房間裏光線是薑惜文的帶來的護眼燈映出的光亮。
房間內開著護眼燈,護眼燈連接到移動電源上,薑惜文查看電腦,陸瑤在正在移動電源上充電的手機上玩之前下載好的數獨。
陸瑤無比懷念電子產品環繞身邊的日子:“你走這麽久,我的手機和充電寶都沒電了,玩不了解壓小遊戲,好痛苦!”
薑惜文調侃陸瑤所謂的“解壓”:“你的壓力確實大,但Sudoku解壓嗎?還是Master級別的。”
“嗨”,陸瑤一副深諳消費者心裏的口吻:“這和燒腦懸疑一樣,找智商上的優越感,誰不知道是設計者故意留的線索?但,爽就行了。”
正好陸瑤這局打通了,得意給薑惜文展示成果。薑惜文笑笑,此時電腦上也調出未央地理環境的立體建模。陸瑤湊過去看,模型是未央星球的樣子,能看到四州輪廓和還有的地形地貌,模型球麵上有九個被標注閃爍的位置。
薑惜文觸摸屏轉動著球體模型:“白天沒來得及和你講細節,空間抓力最強的九個連接點,四個在坤輿,三個在扶搖,一個在羲曜,一個在淩波。”
陸瑤見這九個地方分散各處,想算一下總共需要的時間,向薑惜文進一步確認:“如果樹種和印璽都沒有問題,我是要去這些地方嗎?”
薑惜文點頭:“不僅是你,四部領主都要去,領主能將印璽的力量發揮到最大。”
呃……這似乎有點難唉!來到未央後,陸瑤也一一見過了各部最高領袖,除了很照顧他們的星陣大人,雲霆神神秘秘,勞倫斯剛愎自用,這下要讓他們借出印璽、耗費靈力,還要輾轉這九個地方;另一邊是僅推她一個人出來修複這片神樹林,陸瑤頓時覺得這個新方案也沒有很大希望能說服這群人的樣子。
“那個勞倫斯領主,本來就不情不願的,我都懷疑他能不能借出朱雀印。”
陸瑤有點瑤垂頭喪氣,薑惜文明白陸瑤心情,但事已至此她不能對朋友強行虛假安慰,薑惜文將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陸瑤:“如果星陣大人出麵,又以新能源建廠為條件,羲曜最終很可能同意,我反而擔心的是——淩波。”
“啊?”薑薑也和自己的感覺一樣,陸瑤急切追問:“是雲霄跟你說什麽了嗎?”
薑惜文點頭:“淩波玄武印,常年放置於水境泉眼,以靈力過濾水源,未央水係才有自我淨化的能力。如果要將玄武印與泉眼分離,對水中生態影響很大,雲霆領主和淩波長老院都有顧慮。”
“唉!”陸瑤手托著臉頰,頹喪歎氣:“其實何止淩波,每個部族的印璽對他們應該都很重要。我本來以為找回身世、學了本領,真就能拯救世界了,結果還是要有很多犧牲,還不一定能成,唉!”
“但你提供了這種可能呀”,薑惜文合上電腦,不想讓陸瑤繼續看到演示方案再多想:“真到拯救世界的時候,每個人都有責任,沒道理讓你一個人承擔嘛。”
又一次被薑惜文鼓勵到,陸瑤向她伸手求擁抱:“薑薑真好!”
女孩間的暖心擁抱,薑惜文輕縷著陸瑤後背安慰她。
清晨的陽光灑向通天樹林,方圓寨的居民迎來新的一天。
從薑惜文房間出來,陸瑤伸了個懶腰,環顧土樓內部,簡直是超能力版的生活氣象,有的人用水火混合靈力熨燙衣服、有的人用風火靈力風幹食材、有的人用水土靈力砌牆舔磚。看到陸瑤的人都是與她禮貌點頭,沒有多說話,繼續自己手上的勞作。
陸瑤去敲向辰房門,沒人應答,陸瑤正在疑惑,身後傳來向辰的聲音:“找我?”
陸瑤轉身,看到向辰手裏拿著拍立得,陸瑤像是抓現行似得調侃:“哈!你一個人出去拍風景啊?”
向辰看了下周圍,沒有居民留意到他倆,向辰拉著陸瑤進了自己房間。
房間內,向辰拿出拍到的照片,有方圓寨的騰蛇雕刻,方形土樓的俯視結構。
陸瑤看到向辰拍的幾張方形土樓:“你夜探祠堂!有什麽發現?”
向辰示意陸瑤再看其他的照片,是他拍下的混合部族的戶籍檔案。陸瑤仔細看照片上的戶籍資料,每個人被記錄了出生日期、父母族係和個人的靈力構成,以及多能力/單能力/隱能力的分類,而方圓寨居民大多的分類是隱能力。
“這麽多隱能力?”陸瑤不解:“但我看剛剛看到,他們都是有靈力的呀!”
“也許,他們通過某種方法,以不尋常的方式獲得。”
陸瑤了解向辰,他若這麽說,便是已經有了判斷。
“你懷疑什麽?”陸瑤問向辰。
“通天樹靈力衰落,是守林人監守自盜。”
“嘶!”
向辰的推測讓陸瑤脊背發涼,正巧此時,屋內光線突然變暗,門口像是有人駐足,陸瑤更是感到驚恐。好在向辰擋在她身前先去查看,陸瑤收起兩人對話時的聲波封閉,才聽到是荷娜在敲門:
“向辰大人、陸瑤小姐,飯菜準備好了,吃完後,我帶你們進樹林。”
餐廳內,荷娜不在,隻有自己人,向辰和陸瑤對薑惜文說了他們的發現。
薑惜文幾天前隨星陣來到這邊,平時都在樹林深處實地考察,偶爾問到方圓寨相關,也都是被荷娜簡單應付過去。結合向辰拍到的這些照片,確實也能貼上她這幾天對這裏的印象——人們有共識地在隱藏同一件事。
“這樣的話,還能相信荷娜她們嗎?”薑惜文問向辰。
向辰搖搖頭,對此他還不能斷定:“還是要有證據,靈力流失最直接反應在土質變化上,還要請小薑博士觀測分析。”
“好”,薑惜文表示讓二人放心:“我已經在收集數據了。”
向辰點頭感謝小薑博士,隨後轉而看向陸瑤,一副語言又止的樣子。
陸瑤看出來向辰心裏有話,催促道:“想什麽你就說呀!”
向辰將頭瞥向一邊:“你不會同意的。”
陸瑤著急:“說了才知道同不同意嘛。”
向辰轉過來看著陸瑤:“……沒調查清楚前,先不要去養護神樹。”
“為什麽?”陸瑤不解:“二者有關係嗎?”
“沒有。”
“那你還……”
即便是對陸瑤,向辰還是不擅長通過語言直接表達關心。而陸瑤這會的心思在神樹上,以為向辰是擔心事件進展有影響,對他的這個提議沒太理解。此刻向辰臉色憋的很是難看,好在有薑惜文旁觀者清,提醒陸瑤:“向辰是擔心,他們要是真有問題,可能對你不利。”
哦,原來他是一片好心全為她呀,陸瑤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安撫著向辰冷靜分析:“我想想哈!”
陸瑤的職業素養上線,梳理此間的邏輯關係:“他們想要神樹的靈力,就是要修複通天樹、繼續留在這裏。我們是要新的樹種,把神樹種在別處,那……”
陸瑤說到這裏,三人齊齊意識到危機所在,一同起身離開。
荷娜帶著陸瑤、向辰和薑惜文來樹林內部,查看她選中的用來培育樹種的那棵神樹,神樹周圍被設置了一圈土火禁製,樹上青果還是完好的,大家才鬆了一口氣,荷娜承認是她設的禁製圍欄:
“寨中有不同聲音,認為神樹林不應被放棄。我擔心有人潛入破壞,因而設下保護禁製。”
向辰有些意外:“族長支持神樹移植?”
“情感上我不希望,但理智上,僅靠陸瑤小姐一人,難以修複這偌大的神樹林,培育種樹最為可行。”荷娜看向向辰:“很多族人還是說得通的。”
向辰沒再理會荷娜,轉頭看陸瑤,竟被她此刻作為著實驚嚇到。
“陸瑤!”
向辰想過去阻止,然而已經來不及。隻見陸瑤閉著眼睛,用軍刀在自己手掌上劃卡一個口子。
陸瑤忍痛,血液流出,滴在青龍印上。血液滲入印璽之中,在玉質的紋路中綻開,一直沉澱到印璽底部,形成刻印,是神樹青果的形狀。
一時間,周圍的狂風四起,陸瑤維持著青龍印的力量,向荷娜喊話:“果實長什麽樣呀?”
“成熟一點的,像是葫蘆。”荷娜喊著回應陸瑤,不知風卷落葉中她是不是能聽到。
葫蘆……陸瑤閉目,腦中想象著葫蘆的形狀。幾乎同時,印璽底部的血跡刻印開始顯現出形狀,隨著陸瑤的想像意象加強,印璽血印隨之清晰,固定成神樹結出葫蘆的樣子。
陸瑤睜眼,風之形開啟,眼前結著青果的這棵通天樹的時間線展開,一邊是延綿的過去,另一邊青龍印的底部刻章投印在空中的影像,是血色勾勒出的未來神樹果實的投影。
陸瑤的血液從剛剛劃開口子的手掌被神樹吸出,在青果周圍包出葫蘆的形狀,直至血液形成整棵神樹的未來風之形,血水與神樹合二為一,風之形關閉。
陸瑤麵色蒼白,無力倒地,向辰及時接住她,薑惜文也連忙查看她的傷口,陸瑤虛弱地躺在向辰懷裏:“我就是想試試,竟然成功了。”
“成功?”向辰有些生氣:“看你自己什麽樣了!”
陸瑤虛弱得可憐巴巴:“那你還凶我?”
“我……”
向辰又氣又心疼得說不出話來。薑惜文看到陸瑤手上還在流血,急切地問:“你傷口怎麽樣?能止血嗎?”
“啊我都忘了!”陸瑤才想起,她是可以自己修複傷口來著。
陸瑤閉目,手上的傷口自行結痂愈合,但是陸瑤的臉色更蒼白了,“好累呀。”
向辰歎氣,“我帶你回去。”
“嗯。”
向辰將陸瑤抱起,陸瑤已經在他懷裏昏睡過去。離開前,向辰交代荷娜:“看好這裏,別浪費她的心血。”
荷娜尊敬行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