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跡組出具了多項現場痕跡對比報告,證實毀容女人就是警官學院輟學女生鄭彤,在住處找到的作案凶器上不過,也被證實屬於鄭彤。

凶犯被押回分局,警方立刻對她進行了嚴苛的審訊,警察用盡手段,她始終不發一言,怎麽都撬不開她的嘴。

審訊持續了三天三夜,審訊小組換了多達六波,依舊毫無進展。

分局長終於挨不住了,打算直接把她移交檢察部門,就目前手上掌握的這些物證,足以證明鄭彤是兩起凶殺案的作案凶手,夠判死刑。

馬思望想在移交前,親眼見一次鄭彤,他遞交了申請,分局長遲遲沒給他批。

分局長態度明朗,犯罪嫌疑人狀態極不穩定,易被激怒,馬思望要求單獨與她長談,以她的暴力血腥,馬思望會有危險。神探馬思望可是警局的寶貝,他要出什麽事,別說他區區一個分局長,誰都擔不起這責任。

鄭彤被抓到當晚,分局長接到趙局電話,趙局說:“你別看他年輕,咱這些人的小命都攥他手裏,你可得把他完好無缺的給我還回來。”

他隱隱聽出趙局話裏有話,又不好多問,隻能打著哈哈,結束了這場談話。

趙局所謂“咱們這些人小命都攥他手裏”,到底是什麽意思?他聽不明白,可趙局一向是說一不二的人物,不可能拿他尋開心,肯定是這背後還有別的什麽大事,所以馬思望在他心目中的分量,無形中變得更加高大。

馬思望催得很緊,分局長見他要繞道走,他去辦公室找他,都被秘書給擋了回去,這天分局長下班前想提前開溜,被馬思望堵在電梯間。

分局長心虛的笑,說:“我得趕去省廳開會,研究對你進行嘉獎,你耽誤我的時間,就是耽誤你自己。”

馬思望道:“你給我簽個字我就走。”

他掏出文件,分局長不用想都知道是什麽,扭頭要走,被馬思望揪住外套。

“你……”

馬思望誠懇道:“我可是刑警隊長,當年在警校,擒拿格鬥都是優,還要怕一個女人,你也太小看我了。”

分局長為難道:“不是我懷疑你,她做過的事你清楚,對這種人,咱得防著。要麽你跟別的同事一起去審,要麽交給其他人處理,反正你不能單獨跟她呆一起。”

分局長掙脫馬思望,進了電梯,馬思望追了進來。

分局長幾乎要給他跪下磕頭,馬思望自信的說:“讓我見她,我能讓她開口!”

分局長愣了下,吃驚道:“當真?”

“當真!!!”馬思望斬金截鐵。

分局長拗不過馬思望,再加上能拿到犯人證詞的**,他隻好在文件上簽了字。

審訊室,鄭彤蓬頭垢麵,坐在特製的椅子上,手腳都上了鐐銬。

頭頂上的大功率燈泡射出強光,人才進門,頓覺不自在,鄭彤目光渙散,對馬思望的到來,毫無反應。

馬思望在抓捕行動中暈倒,被緊急送往醫院,沒來得及參與審訊工作,所以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對手。

馬思望早就預料到鄭彤遭到毀容,可真見到她那半張被毀的臉,他心裏還是咯噔一下,

強忍著才沒背過臉去。

他突然明白了,她對她的目標為什麽會這麽殘忍。

她隻是將她曾經遭遇過的傷害,報複性的施加給了她的目標。

他在她麵前坐下,她的目光依舊渙散,並沒有意識到,她麵前多了個人。

也許對現在的她來說,任何人她都不會在意,因為所有人在她眼前,都是一樣。

馬思望道:“咱們聊聊?”

她輕蔑的笑了,把頭扭向一邊,三天三夜的審訊早讓她麻木,她見識過警察太多招數,馬思望對她來說,和別的警察沒有任何區別。

他盯著她的眼睛,道:“你愛他嗎?”

她愣住了,這個細微動作被他看在眼裏,他湊近她麵前,說:“兩年來,你一定很想他吧?那些暗無天日的日子裏,你是怎麽撐過來的?你失去了如花的容貌,失去了你們愛的結晶,你一定想過自殺,可是你沒死,是他支撐你活下來的麽?”

她的眼神變了,先是震驚,繼而恐懼,她被捆縛住的身體,在手銬腳鐐中掙紮,她那兩張對立的臉,也在掙紮中扭曲。

“他真有像他說的那樣愛你麽?你失蹤兩年了,他有找過你嗎?我相信這個問題,你一定想了無數個日日夜夜,可是你不敢去找他。”馬思望坐直了身體,目光冷峻的盯著鄭彤。

她奮力掙紮,可惜在冰冷的銬子麵前,她的掙紮極其疲弱無力,她哭了,淚水無聲的流了滿臉,她在努力控製自己,不要哭出聲。

“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他是誰?”

“你……你別找他……我求你……”

“你是警校生,你心裏清楚你的案子沒有活路,你難道不想在離開前,再見他一次麽?”

“不,我不想見他,我誰都不想見,我隻想安靜的去死。”

馬思望清楚她的心理,她熟知法律,被抓之後,她隻有求死的心,要想她開口,隻有抓住她的軟肋,她唯一的軟肋就是她的愛人。

以前她雖窮,可她年輕漂亮,有含苞待放的身體。可現在,她隻剩枯萎和腐爛,她怎麽敢再出現,去破壞她在他心中的美好形象?

“你可以不用見他,但你打算放過害你失去一切的凶手麽,說出來,我們能幫你將他繩之以法。”

鄭彤吃驚的看著馬思望,這是她從進審訊室來,第一次這麽認真的將注意力放在別人身上。

空****的審訊室裏,大功率燈光下,鄭彤抽搐著用她沙啞的嗓子,向馬思望講述了過去兩年裏她悲慘而絕望的人生。

初秋的晚上,整座城市剛剛被一場暴雨洗刷過,路麵上還淌著沒來得及排出去的積水,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兒小心翼翼的跨過水坑,朝街道深處走去。已經過了晚上十點,路上行人寥寥,女孩兒婀娜的背影在冷寂的街道上,更顯得鮮活。

這是一條隱藏在老城區的街道,路燈下的建築顯露出一股陳腐的味道,大雨過後的街麵上,積水坑裏漂滿了生活垃圾,散發出某種怪異的味道。女孩兒的背影在這樣的大背景襯托下,就更別有一番味道。

從女孩兒連蹦帶跳的走路姿勢可以看出來,她一定是去幹一件讓她特別開心的事,或者是去見一位令她心動的人,所以即使是在這樣的路上,她還能雀躍得起來。

在老街拐角處,有一棵老樹,女孩兒快速走過老樹,突然身影一滯,那是一團路燈光照射不到的視覺死角,接著傳來女孩兒掙紮嗚咽的聲音,她嘴巴像是被捂住了,以至於費盡力氣,都沒辦法發出任何聲音。

雨後的老街上慌無人跡,女孩兒的掙紮嗚咽很快被風吹散,她被打暈過去,然後塞進一輛破舊的麵包車裏,汽車穿過老街的陰影和黑暗,很快消失在城市的夜色之中,化為無痕。

女孩兒在黑暗中蘇醒過來,發現自己渾身**,頭疼欲裂,更可怕的是,下身的疼痛讓她幾乎要再次昏死過去。

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更不知道現在的時間,即使身處險境,她更擔心的是能否按時去赴約。

她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捆縛住,在警校這幾年的曆練,讓她很快冷靜下來,她已經明白自己遭遇了什麽。她試圖挪動身體,身體的劇烈疼痛針紮一樣刺激著她,她摸到滿手鮮血,很快意識到問題的關鍵所在——她的孩子沒了。

接下來的日子,是她一生中最痛苦的時光。她被困在暗無天日的密室,一天隻能吃一頓發餿的飯菜,手腳長期被綁縛起來,隔幾個小時才有短暫的放鬆時間,同時陪伴她的,是一天多次的被強奸。

這種煉獄一般生活無休止的重複下去。在黑暗中,她不知道時間,除了漫無邊際的恐懼和寂寞,就是身體的百般摧殘折磨。她不知道凶手的真正長相,不過這麽長時間以來的接觸,她在觸摸中已經研究出了他的身體輪廓。

她無時無刻不想逃離,可每次都是還沒開始,就已經被他發現痕跡,然後遭一番毒打,將她打到半死才罷休。

身體和精神上的痛苦,時刻吞噬著她的內心,眼淚流幹了,她的心一點點的變硬,她放棄了想辦法逃出去,而是選擇了殺死他——是他奪走了她的一切。

她終於想到了辦法,吃飯的時候,故意摔碎了一隻飯碗,然後偷偷藏了一塊瓷片。滿地瓷片渣,他沒注意到少了一塊,她成功的將瓷片藏在床墊下麵,在他再次**她的時候,她抓緊了瓷片,牟足了勁兒割向他喉嚨。

不知因為身體太虛還是黑暗難拿捏準位置,她沒割中喉嚨,瓷片刺進他肩膀,疼得他翻滾下來。她撿起跌落的瓷片,聽他粗重的喘息,判斷他的位置,沒想到他從黑暗中竄出來將她撲倒,奪走了她的瓷片,然後用曾經割傷過自己的利器,在她臉上一片片的戳下去,毀掉了她的麵容。

她畢竟是警校生,生死關頭,她豁出生命去搏鬥,她不怕死的精神嚇壞了強奸犯,他逃了出去。

她得以重獲自由。

這是一間破舊的老房子,位於城鄉結合部中間,地下室在廚房下麵,設計目的是用來存放糧食。

她不敢停留,在屋子裏找到一件破舊外套套在身上,逃了出去。

外麵是空無一人的深夜,她給自己找到一處容身所在,與乞丐為伍。

搏鬥中她容貌被毀,她知道自己這輩子完了,迫切想見愛人的衝動,也在她照過鏡子後,生生掐滅。

她活了下來,不過持續幾個月的囚禁生涯和一連串的打擊,導致她精神出現問題。她有人群恐懼症,時常做噩夢,不能與人正常交流,覺得所有人都要害她,她躲在城市的角落,過著最底層的生活。

她記住了囚禁他的地址,又回去找過,可惜那間屋子早已廢棄,屋主不知去向。

從此以後,每當夜深人靜,她便在城市的角落遊**,尋找著那個毀掉她整個人生的強奸犯,她找尋著屬於她的獵物。

馬思望問了她最後一個問題,他拿出那張隻有背影的漫畫,道:“告訴我,這是誰?”

鄭彤仔細看了很久,茫然搖了搖頭。

他又拿出那本插頁塗鴉過的《犯罪心理學》,指著同樣的畫,追問道:“不記得了嗎?”

鄭彤報以苦笑,她真的不認識。

一股奇異的感覺爬上心頭,馬思望的眉頭擰了起來,她居然真的不認識他?

連環殺人案告破,整個分局一派喜氣洋洋,馬思望卻怎麽都高興不起來。

鄭彤的悲慘命運,在他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他知道,等待鄭彤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可是,她也是受害者,如果沒有被劫持,她的命運將會是另一幅模樣。

馬思望在宿舍收拾東西,案子已經結了,他也該撤離黃港分局回隊。

臨走前,分局長提議請專案組民警去大吃一頓慶功,其他民警都積極響應,馬思望沒什麽興致,一個人悄悄溜回宿舍,準備晚上回市區。

小朱給他打包了一堆好吃的拿回來,馬思望也差不多收拾妥當了,正坐床板上發呆,小朱瞧門他才反應過來。

“都是你愛吃的,快趁熱吃了吧。”小朱拿來幾張椅子,把飯盒逐一擺開,一股濃鬱的飯菜香味彌漫開來。

馬思望的確餓了,小朱攤開飯盒,他肚子就開始唱空城計了,逗得小朱直笑,說:“你看你,這些可都是我們這兒特色菜,局長好不容易大方一次您還跟他客氣,您答應肚子都不同意啊。”

馬思望也笑了,小朱說:“你讓我查的事我查過了。那間民房位置偏僻,在城鄉結合部附近,魚龍混雜什麽人都有。房東租房子也沒個正經手續,誰給錢都租,中間房客還轉租過幾次,已經過了七八回手了,要找到那個劫持強奸罪,可沒那麽容易。”

馬思望早料到這個結果,他無奈的笑了笑,低頭吃飯。

“不過,我覺得一件事特奇怪,鄭彤出事後,再沒去過學校,她家人也是很久後才知道她輟學了,你說她輟學的手續,會是誰給她辦的?”

馬思望的表情,突然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