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簡單睡了一個多小時,鬧鍾就響了,馬思望疲憊的爬起來,洗漱之後,在樓下吃了早點,便驅車去警隊上班。
他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工作狀態,持續一周不睡覺,他都熬了過來,所以這一個晚上,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麽。
他在走廊遇到孫旭隊長提著早點過來,眼裏布滿血絲,臉色有些蒼白,他知道,孫旭昨晚肯定是在辦公室熬過來的,一宿沒睡。
他衝孫旭點點頭,兩人會心一笑,這樣的工作狀態,他們不知道熬過多少次。
孫旭道:“聽說周曉瑩的案子有進展?”
馬思望笑道:“你的消息還挺靈通。”
孫旭白他一眼,說:“也不看誰是誰領導?到底怎麽樣?!”
馬思望把昨晚的事簡單說了一遍,孫旭嘖嘖稱奇,沒想到私生活幹淨到令人發指的周曉瑩,還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麵。
馬思望回了辦公室,著手細化周曉瑩情人的人物畫像,根據小楓口述的特征,這份畫像已經有八分像了,不過價值不會太大,主要原因就是此人外形太過於普通。
他想起了小楓提到過的,他手臂上有一塊疑似燙傷的傷疤,形狀還非常奇特,難以具體描述,就是給人感覺很奇特。
馬思望找來下屬,將這份畫像複印下發下去,集中從周曉瑩過去的社會關係上查找,馬思望隱隱覺得,此人來頭非同小可。
查找結果很快反饋回來,在周曉瑩生前的社會關係中,並不存在這個人。
她過去的同事、同學、親友等人,也沒有見過這個人。
馬思望有些心煩意亂,本以為打開了一扇全新的窗戶,沒想到窗戶外麵,還是混沌一片的黑暗。
孫旭忙著偵查健身房教練馬文濤的案子,這起案件也很奇怪,經過一番仔細研究,孫旭發現馬文濤的社會關係都非常正常,不存在被仇殺可能。他是個善於經營朋友關係的人,也很會做人,口碑挺不錯的。
雖然他一身肌肉,又是個大塊頭,充滿了暴力基因,可在與人打交道過程中,他一貫溫和謙讓,很有禮貌。無論是健身房學員,還是附近企業員工,或者是樓下店鋪老板,都對他讚賞有加,從沒見過大塊頭有這麽好脾氣的。
孫旭還派人調查過馬文濤過去的工作關係,他曾在多家健身房或健身機構供職,雖然已經辭職多年,老板和同事對他印象都很深刻,他是個少有的古道熱腸的人,過去的同事們都對他的死感到震驚。
有個女前同事得知消息,當場崩潰,在辦公室裏嚎啕大哭起來。
因為他在這家公司上班的時候,曾經得到馬文濤多次實質性的幫助,她給馬文濤取了個外號,叫做大俠。
馬文濤結婚五年,她老婆是位護士,平常工作很忙,不過小兩口感情很好,還生了個活潑可愛的男孩兒。
在經濟上,馬文濤私教做的有聲有色,才來這家健身房不久,業績已經非常棒了,收入不菲。再加上他老婆在一家大醫院工作,辛苦一年下來,收入也很不錯。
馬文濤沒有什麽不良嗜好,除去生活基本開支,他們還能攢下不少的收入,不存在因財被殺的可能。
這天中午,孫旭趁中午休息時間把馬思望叫了過去,將這段時間偵查的情況和各項報告,都逐一交給了他。
馬思望看完報告,皺起了眉頭,他燃上一支煙,陷入了沉思。
半晌才道:“監控設備都查過了嗎?”
提到這個,孫旭像想起什麽似的,說:“那天挺奇怪的,我們去調取監控記錄,物業說湊巧這三天監控設備升級,過去的舊係統全被拆了,新係統還沒架設好,所以沒有任何監控資料。”
馬思望有些驚異,道:“這麽湊巧?”
“我們懷疑物業作假,還特意將他們負責人帶到警隊做過調查,負責人提供了兩個月前與設備公司簽訂的合同,合同上明確寫出了設備安裝調試時間,並不是臨時定的時間。”
孫旭翻出合同複印件,馬思望草草翻了兩下,對孫旭說:“合同我先帶回去。”
回到辦公室,他屁股還沒坐熱,便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是李姐打來的,馬思望按下了接聽鍵,聽筒裏卻傳來小子炫的聲音。
馬思望有些意外,平常有事,都是李姐親自打電話,這次李姐怎麽讓小子炫說話了?
小子炫說:“你最近是不是特別忙?”
馬思望溫和的說:“有事兒麽?還是想叔叔了?”
小子炫道:“你如果沒那麽忙的話,能來看我一次麽?”
馬思望猜小子炫在同安堂住的不習慣,或者又跟誰起衝突了,他這樣的年紀,正是叛逆的時候。再加上家庭慘遭巨變,他失去了所有親人,在這個世界上,他再沒有任何依靠,李姐和金老師固然善良親切,可孩子太多,他們也照顧不過來所有人的情緒。
小子炫現在隻有他一個朋友,他有了心事和委屈,當然第一個想到他了。
可他最近工作太忙,一個案子接著一個案子,根本分身乏術,他隻好追問小子炫,是不是在同安堂沒聽李阿姨和金老師的話,被他們批評了?
小子炫沉默了。
馬思望笑著對他說:“叔叔最近工作太忙了,你要是有什麽需要的東西,跟李阿姨說,讓她幫你買,叔叔下次去給錢她。”
小子炫一句話沒說,啪的掛上了電話。
聽筒裏響起“嘟……嘟……”的盲音,馬思望苦笑,小子炫的做法,跟小時候的自己太像了,他似乎看到自己仰著臉噘著嘴吧的樣子。
沒聽到李姐的聲音,看來肯定是小子炫偷了李姐手機給他打的電話,這孩子,馬思望曾跟李姐說過,小子炫如果想他了,可以讓李姐給他打電話。
他自己反倒老實不客氣的給他打過來了,還躲著李姐。
馬思望想要不要下次去,給小子炫帶個便宜點的小手機,也方便他跟他聯係。
他畢竟處在這樣的時期,再加上這段時間的相處以來,他們培養出了特殊的感情,一種難得的信任。
馬思望繼續研究合同,漸漸忘了小子炫的事。
這份合同看不出有什麽問題,是物業公司與設備公司簽訂的合同範本,所有手續都是齊全的。
可馬思望總覺得,凶手選在這個時間點作案,絕不是巧合這麽簡單。
馬思望調查過這棟寫字樓,屬於比較高檔的寫字樓,物業管理嚴格,監控設施完備,安保配備齊全,從進寫字樓到找到健身房,攝像頭的拍攝角度幾乎沒什麽死角,不至於沒留下凶手影像。
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物業需要升級監控設備。
馬思望決定親自見一見物業公司和設備公司負責人,有的時候,在正常的問題上查出不正常的地方,並不需要靠邏輯推理,隻是一種直覺,直覺對了,問題自然浮出水麵。
馬思望去了一趟物業公司。物業公司辦公地點,在一樓的客戶服務大廳,裝修的很高檔,在物業經理的陪同下,馬思望去了監控大廳,滿屏幕都是監視器,他很快找到凶手從上樓到潛入健身房的路線。
在這條路線上,監控攝像頭的分布非常合理,如果監控不出問題,凶手肯定會被拍下來。
經理是位戴眼鏡的中年人,個子不高,說話中透著精明,馬思望記得他在合同上的簽名,他姓周。
他有意無意的問道:“更新監控設備的時間,是你定的麽?”
周經理很謹慎的回答,他跟安裝公司協商出來的時間,因為他們的設備量比較大,規格也畢竟高,需要從工廠預定,這個時間,是幾個環節綜合協商出來的結果,不是哪個人單方麵做主的。
周經理通知設備公司的老板過來,這是個黑瘦的年輕人,據說幹這行已經有五年時間,因為做事踏實,服務態度好,在業內口碑還算不錯,也是這家物業公司多年設備提供商。
馬思望翻過健身房的值班記錄,馬文濤是那天晚上的巡場教練,歸他值班。
他是狂熱的健身愛好者,對自己要求苛刻,為了靜下心來健身,他每次值班,都會在健身房留很晚,享受一個人暢快淋漓的揮灑汗水。
所以說,要做到無聲無息的殺死馬文濤,必須同時掌握這兩個條件,凶手一定早有預謀,馬思望盯著黑瘦的設備公司老板,道:“設備是你親自安裝的麽?”
“是小辛,他是我表弟,我們老家河南的,一起出來打工討生活。他做事靠譜,人又老實,他肯定沒問題的。”
馬思望皺了皺眉,道:“那你從接這個單子到安裝結束,這中間過程中,有沒有覺得奇怪的地方呢?”
“奇怪?”
馬思望想了想,說:“就是一些小插曲,無傷大雅,但是給你製造了一些小麻煩。”
黑瘦老板悶頭抽著煙,三根煙下去,他像想起了什麽,打了一個電話,用方言簡單問了兩句,然後對馬思望說:“我們本來預計是在三天前開工安裝,後來物流公司給我們公司打電話,因為夏季暴雨,影響了他們的正常物流,我們的收貨時間,要推後三天。本來我們給自己預留了三天緩衝時間,被物流這麽一耽誤,我們收到貨物立刻就安排安裝了。”
馬思望掐滅煙頭站了起來,對黑瘦老板說:“哪家物流公司?配送點、快遞員和打電話的人分別是誰?”
他招呼陪同的警察立刻出發,他們很快趕到配送點,同時,警方查出給他們打電話的號碼,的確是該物流公司的配送點。
馬思望當即要求配送點負責人查出當天值班的人,值班的大姐一再喊冤,她根本沒打過這個電話,而且他們的物流專線並沒有受洪水影響,發貨都是正常的。
配送點負責人在物流係統裏經過查詢,證明黑瘦老板的設備,早在三天前就已經到了他們快遞點,之所以沒有及時配送,是因為配送的快遞員早上發車的時候遇到車禍,一輛套牌車撞壞了發貨車。
馬思望隨即要求交警調取事發當天的報警記錄,證實在當天早上七點半,一輛套牌雪鐵龍轎車,從後追尾撞上了快遞員的車,快遞員在車禍中受輕微傷,後雪鐵龍轎車駕車逃逸。
馬思望明白,一切都如他預料的,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