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家母子二人看向她的目光,和兒時一樣充滿了關愛。

以及透著濃濃的悔恨和小心翼翼。

雲舒畫知道,他們肯定也看到了那本她寄給他們的那20本日記。

厚厚的一遝日記,記錄了她這麽多年受的無盡苦楚和辛酸。

那經年累月的傷痛,就如同常年積聚在隱暗角落的潮濕,即便風和日麗也等不到幹燥明媚的陽光。

是一輩子難以愈合的傷!

所以,她一輩子都無法原諒。

當著封雲婷和蕭凜深的麵,她身子後退,抽回了被兩人拉住了手,整個身子沐浴在陽光下,留雲家母子二人留在陰影裏。

一條陽光和陰影的分割線,將兩方對立的人生生割裂,宛如隔了一整個銀河係。

她麵無表情,說出來的話也帶著客套,“不好意思,我不記得你們了,以後能不能別來打擾我了?”

說著,她便回頭看著雲母和蕭凜深甜甜地喊道:“媽,哥,我們趕緊上車吧,上班要遲到了。”

幾句話,雲母和雲楚辰兩人如遭雷擊,怔在原地身體搖晃。

隻一秒,雲母就掩著唇淚流滿麵,最後更是捂著胸口蹲坐在地,痛苦的嗚咽聲隨著指縫越來越大聲。

雲楚辰紅著眼眶,一瞬不瞬盯著自己的親妹妹挽上別的男人手,甜甜喊別人“哥哥”。

這一刻,他隻覺得腦中的弦徹底崩斷。

“畫畫,求你別拋棄我們……”

他聲音嘶啞,拉著雲舒畫的衣擺就跪了下來。

“哥哥錯了,都是哥哥的錯,是我們眼瞎,認不出你,你打我罵我好不好,隻求你別拋棄我們!”

說著,他去拉雲舒畫挽住蕭凜深的手,抓著她的手迫使她一下下捶在他身上。

他們身後的林之曜上去拉跪在地上的雲楚辰,於心不忍地勸起雲舒畫,“畫畫,阿姨和楚辰他們也是被騙了,你也不能怪他們。”

雲舒畫手腕被抓得生疼。

那疼痛,如藤蔓般將過往20年的疼痛將她緊緊束縛,憋得她再也喘不過氣來。

一聲聲“賤人”的辱罵聲,一下下火辣辣扇在臉頰上的巴掌,一次次暴打在身上身心俱毀的鑽心疼痛,一條條落在身上無法愈合的傷疤。

早就將她的靈魂折磨得遍體鱗傷。

一句“他們也是被騙了”,能抵消她這些年的苦嗎?

她不後悔曾經為了保護他們犧牲自己。

因為她知道,如果當時她不妥協不頂替私生女的身份受苦,那麽喪心病狂的雲父肯定會將他白月光的死歸咎在雲母身上,去折磨雲母和能繼承家業的哥哥身上。

所以,雖然現在謊言被揭穿,但傷痛已然鑄成。

特別是她講出實情後,他們依舊不相信她的嫌惡表情曆曆在目。

她也不可能跟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原諒他們。

遠離他們,是她最後留給這份親情的體麵。

麵對雲楚辰的痛哭流涕苦苦哀求,她隻是冷漠地試圖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冷聲道:“我上班要遲到了,這位先生請你放手!”

蕭凜深見雲舒畫手腕都紅了,忍不住怒斥,“快放手,你把她弄疼了!”

雲楚辰聞言這才後知後覺鬆開手,驚慌失措道:“對不起,對不起……”

他心疼得眼淚一直流,雲母見狀關切地也想上手去觸碰她的手,卻見封雲婷比他們還眼疾手快拉著雲舒畫的手,輕柔地為她揉搓著紅腫,口中喃喃細語,“很疼吧,快去車上,上麵有藥油給你擦擦。”

於是,雲母和雲楚辰眼睜睜看著他們的親女兒、親妹妹,被別的母親和哥哥捧在手心去寵。

而他們,卻成了看客。

看著車子越馳越遠,雲母再也受不了這徹底失去女兒的痛苦,徹底暈死過去。

雲楚辰和林之曜在一旁急切又崩潰的一聲聲呼喚,卻再也喚不回那個被他們親手推開的血緣至親。

徒留一世悔不當初……

車子抵達醫院時,距離上班打卡時間過了五分鍾。

雲舒畫不顧身上的酸疼一路小跑,心底邊跑邊直呼完蛋了。

第一天上班就遲到,這給別人什麽印象?

果然,她剛到心理科報道,就見裏頭的主任陰沉著臉,眼神跟刀子一樣淩厲地掃來掃去。

早會上,當著其他醫生的麵,劈頭蓋臉將雲舒畫罵了個狗血淋頭。

“做醫生上班遲到,就堪比手術台上遲到!”

“有的醫生仗著年輕有後台,第一天就無視醫院紀律,等同輕視醫生這個職業,如果抱著輕視態度,不如趁早滾蛋……”

中年主任劈裏啪啦說個不停。

雲舒畫承認自己有錯,但不承認自己是走後門進來的。

剛想反駁,就聽門口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辦公室的門被打開。

“院長……”

裏頭的醫生齊齊出聲。

雲舒畫自下而上緩緩抬眸。

然後,就看到了一張她白天晚上都十分不想見到的冷峻麵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