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展申目光不明的打量著許念,心情甚是複雜。
“你到底跟誰簽約了?”
他一點風聲都沒聽到,製作公司的負責人,他基本認識,不太可能越過他和她簽約。
小公司沒有那個資金流開展這個項目,許念很看重《美人遲暮》,不可能接受敷衍了事的製作。
許念對上他好奇的眼神,唇角彎起,語氣挑釁,“不是你能打壓的公司,放棄不該有的想法,過段時間,你自己就知道。”
她清楚他暫時還想拿回項目的版權,畢竟商人的嗅覺,他還是有的,《美人遲暮》若是按照原著好好拍,選角成功,她能自信的說,這是一個非常盈利的項目。
“我打什麽主意了?”許展申不滿的嘟囔,“你單槍匹馬的,我是擔心你忙不過來。”
許念冷聲拒絕,“不勞煩你擔心,我不是你那個廢物女兒。”
許展申:“……”
“也別說得那麽難聽。”許展申眉頭緊蹙。
許念麵色冷漠,“嫌難聽就別聽,出去。”
許展申被她懟得啞口無言,過去沙發坐下,點進經紀公司同行圈,試圖打聽她跟誰合作。
“不是吧?老許,你啥意思啊?我們還能越過你跟你女兒合作?錢多了也不是燒的,拿來給你女兒玩?”
誰讓許念最近瘋瘋癲癲的形象在他們心裏根深蒂固呢?
“許念以前聽著是有點本事,但最近在感情裏栽個跟頭就發瘋撒野,我們哪敢跟他合作?而且還是跟她個人,我們是瘋了嗎?”
看著他們諷刺許念的話,許展申臉色沉了下來。
一群老東西!侮辱誰呢?
他氣得放下手機,心情沉重的看向許念。
到底哪個公司能聽她忽悠跟她個人合作?
投資一個大項目,少則幾個億,不是小企業能拿的出來的。
許念無視他偷瞄的視線,拿起平板繼續看著,邊看邊拿起手機評價相關的演員。
……
梁嘉上翻櫃子拿東西時,摸到一張泛黃的紙片,他目光頓住,拿起來攤開看著。
一行字跡工整但明顯初學者的文字映入眼簾。
“小哥哥,不要忘記我哦。”
梁嘉上抬起手撫著紙片,腦海裏一個小小的身影浮現,眼神甚少的暗殤流動。
在F國的街頭,一個穿著喜慶的民族紅的小女孩坐在邊角處。
許是她太顯眼,亦或是在街頭碰見國人,梁嘉上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小女孩看到他過來,驀地起身攔住他的去路,抓著他的褲子,聲音軟軟的道,“小哥哥,買副畫,好不好?”
一雙水靈靈的眼睛,澄澈幹淨,梁嘉上莫名的心軟,溫聲問,“什麽畫?”
他看了一圈,她坐著的地方就放著一個畫本和筆盒。
“你想要什麽畫,我給你看。”小女孩笑容燦爛的自薦,“我畫畫超好哦,隻要一百塊。”
看著她天真無邪的笑容,梁嘉上神情溫和,低聲問,“你家人呢?怎麽一個人在外麵?”
這麽小,也不怕丟了。
“我自己偷偷出來的。”小女孩抬起手指,輕輕的噓了聲。
鬼靈精怪的模樣,梁嘉上眸色溫和的蹲下身看著她,“你在賣什麽畫?”
小女孩飛快的過去拿起畫本,脆生生的問,“小哥哥想要我畫什麽,我就畫什麽?”
她眉飛色舞的神態,頗具靈性,梁嘉上難得耐心下來,在她對麵凳子坐下,作勢想了會兒,隨即才說,“那就向日葵吧。”
小女孩笑盈盈的點頭,打開筆盒,拿了根黃色的畫筆,低下頭專注的勾勒著框架。
梁嘉上打量著她的衣著打扮,一套少說十來萬……
“小妹妹,你怎麽在這裏畫畫?你家人呢?”梁嘉上忍不住又問。
小女孩沒抬頭,軟糯糯的道,“爸爸在樓房裏辦事,我出來坐坐。”
“你偷跑出來的?”梁嘉上蹙眉。
小女孩又朝他噓了聲,“別聲張,我待會就回去了,別被他發現。”
頓時,梁嘉上眉梢微擰,少有的操心,“下次別亂跑了,你爸爸找不到你,會擔心的。”
“哥哥,你別吵,我在畫畫。”小女孩鼓起臉,佯裝不滿的嘟囔著。
見狀,梁嘉上神色無奈的搖頭。
行吧,是他瞎操心了。
他低下頭看著她畫畫,看著她下筆迅速,一朵鮮活的向日葵躍於紙上,強勁的生命力撲麵而來,仿佛活得一般,充滿靈性。
一時間,梁嘉上詫異她的畫功,再抬眼看著她稚嫩的幼臉,若非親眼所見,很難相信這是出自一個小女孩的手。
他收回打量她的視線,看著她作畫,似是同她一起在描繪作品,沒有出聲打擾她。
收尾時,小女孩眉眼彎彎在左上角畫了個熱烈的太陽。
小女孩興高采烈的撕下來,得意的衝他展示著,“小哥哥,畫好了,好不好看嘛?”
梁嘉上笑著接過畫,很認真的看了好半晌。
“加油,你很有天賦,將來一定很有出息!”梁嘉上語氣真誠的讚賞著她。
小女孩站起身激動的轉著圈。
“終於賣出去一副了,他們都不信我,不理我,小哥哥你是個好人!”
梁嘉上看著她高興的可愛樣,眼神不自覺的變得溫柔,“多少錢?哥哥給你。”
小女孩比了個手指,“說了隻要一百塊。”
梁嘉上拿出錢包,拿了一張遞給她。
他的天賦,不需要他用錢去侮辱她,她看著也不是缺錢的人。
小女孩親吻著紙幣,梁嘉上忙握住她的手阻止,“髒,別親。”
聞言,小女孩乖巧的揣進兜裏,抬頭問他,“小哥哥,你也是來外國旅遊的嗎?”
梁嘉上搖頭,“哥哥是來念書的。”
小女孩“啊”了聲,撓了撓頭,“我爸爸是來工作的,不過我是來玩的,嘻嘻。”
忽然,一道著急慌亂的聲音傳來,“小小姐!”
小女孩看了眼,然後她拿出畫筆,飛快的在畫本上寫了一行字塞給梁嘉上,“小哥哥,再見。”
說完,她飛快的朝著男子過去。
男子臉色煞白,嚇得他拍了好幾下胸口,隨後才牽著她進去。
梁嘉上目光望著他們一大一小的背影,一手拿著畫,一手拿著紙片,放心的起身離開。
回憶中斷,梁嘉上臉色沉重的看著紙片,顫著手收了起來放回櫃子裏。
忽然,他想起來許念的那幅黑色的向日葵,陰暗,倔強,風格和她截然不同。
可同樣牽扯了他的心,那種頑強的不屈的生命力,是一致的。
梁嘉上抬起手捏著眉心,壓下混亂的情緒,起身出門。
……
任司隸到了酒吧,看到他坐在二樓扶台處喝著悶酒,周圍是蠢蠢欲動卻不敢上前搭訕的女人,他頓時搖了搖頭,大步上去。
他越過人群過去坐下,一本正經的調侃,“明知自己招蜂引蝶,怎麽不開個包廂?”
梁嘉上嘴巴很毒,“給你招的。”
話落,任司隸嘖了兩聲,“我是多情,但也不是什麽都吃的,好不好?”
混跡酒吧的,誰知道帶不帶病呢?
“你以為你很幹淨?”梁嘉上補了刀。
任司隸捂著胸口,一臉的受傷,“兄弟,我沒得罪你吧?幹嘛老罵我?”
看著麵前的空瓶子,他關心的問,“心情不好?誰敢惹我們京城小太子?”
梁嘉上倒了杯酒灌了口,眼神黯淡,“又想起了她。”
“誰啊?”任司隸不明所以的問。
他怎麽不知道他在想念誰?
梁嘉上悶了一口酒,聲音低落,“那個小女孩。”
人們總說觸情生情,而他也不意外。
任司隸頓時收起不著調的語氣,跟著倒了杯酒喝著,“怎麽突然想起她?”
“看到她留下的紙條。”梁嘉上心口堵著難受。
任司隸歎了聲,勸解著他,“故人已逝,你該放下了,也不是你的錯。”
梁嘉上搖頭,聲音帶著自責,“如果我沒遲到,或許她就不會出車禍。”
“我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見著,不知她葬在何處,該去哪裏拜祭她。”
那日回去後,梁嘉上將畫掛在客廳裏,有朋友過來看到,甚是喜歡,想要他送他。
梁嘉上自然不樂意,但答應努力幫他再找小女孩畫一副。
他沒有她的聯係方式,憑著她說的話,每日上學經過那路邊時,尋找著那抹身影。
既然她說她父親在這附近工作,她要再來的,應該也在這邊。
一連十天的蹲守,梁嘉上終於再次看到她抱著畫本坐在街頭,低著頭,晃動著小腳丫,軟萌萌的可愛一隻,惹人注目。
她似乎不會外語,隻在國人經過時,試圖攔住他們推銷。
奈何那些人看她年紀小小,一個個的婉拒離開。
她頹廢的坐下,鼓著臉嘟著嘴,似是生著悶氣。
梁嘉上坐下車上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眼底的笑意蔓延。
小女孩低著頭繼續晃腳,忽然麵前出現一雙筆直的腿,她抬頭往上看,看到來人,她眼睛一亮,從椅子上蹦噠著起身,“小哥哥,你怎麽來了?”
梁嘉上目光柔和的望著她,“還賣畫嗎?”
“賣!”小女孩激動著拍手,“小哥哥想要什麽?”
看著她高興的手舞足蹈,那種被認同的興奮感,那麽鮮活,那麽吸引人,梁嘉上彎起唇角,“玫瑰,可以嗎?”
小女孩點頭,“好哇。”
“哥哥你先坐。”
梁嘉上倒是想坐,“小妹妹,哥哥跟你商量下,我可以十二點再來拿嗎?”
小女孩茫然的看著他,眨了眨眼睛,“為什麽?”
“哥哥得去上課了。”梁嘉上溫聲道。
小女孩聽後,應聲回,“好的,我在這裏等你。”
梁嘉上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起身看了眼不遠處站著的黑衣人,是前段時間找她的男人。
有人看著她,他就放心了。
“那,不見不散。”梁嘉上微笑道。
下一秒,小女孩朝他深處小拇指。
“嗯?”梁嘉上一時不明所以。
小女孩軟聲說,“拉勾。”
聞言,梁嘉上低聲笑了,伸手和她拉勾。
他轉身離開,剛走兩步,小女孩衝他揚聲道,“小哥哥,等你回來哦。”
梁嘉上腳步停下,回頭看向她,她頓時露出燦爛的笑容。
一時間,融化了他的心。
梁嘉上眉眼染上幾分笑意,點頭離開。
課程結束後,老師臨時叫住他,校運會策劃那邊臨時出了點問題要調整,他作為班長,得跟進。
等他結束時,已經十二點半了,梁嘉上心急火燎的坐上車,吩咐司機開快點。
他到了附近,看到那段路被封鎖了起來,不由得蹙眉,“怎麽回事?”
司機猜測道,“應該出車禍了吧?”
梁嘉上本能的心裏一慌,臉色凝重,應該不會吧?
他喊了停車,大步跑了過去,她本該在的位置空無一人,椅子下的畫本遺落在地上,梁嘉上彎身撿起來,轉身看向路邊,路邊還就有血跡,可見車禍有多嚴重。
梁嘉上心裏不安的抿著嘴,目光掃了圈,看向不遠處的街頭賣唱的男人,用外語著急的問,“打擾了,請問你有見到旁邊的小女孩嗎?這是她的畫本,她是回去了嗎?”
男人聽後,神色複雜的看著他,語氣可惜,“你還不知道嗎?那女孩子出車禍了,被車撞死了,就在二十分鍾前。”
梁嘉上臉上血色盡無,瞳孔放大,不敢相信的後退兩步,身體不穩的踉蹌著。
男人見狀,忙不迭扶住他,“你是她哥哥嗎?”
“不是…”梁嘉上聲音顫抖,眼眶發紅,不能接受現實。
“她怎麽出車禍的?不是有人看著她嗎?”梁嘉上啞聲問。
男人歎聲道,“風大,她的畫被吹走了,她小跑著去撿,就……”
梁嘉上臉色慘白,失魂落魄的拿著她的畫本,指尖都在顫抖著。
“節哀。”男人拍著他的肩膀,安慰了句。
梁嘉上魂不守舍的吩咐人去查小女孩的醫院,想見她最後一麵。
但被警察告知,她被家裏人帶走了。
梁嘉上在醫院抱著她的畫本,第一次控製不住掉了眼淚。
如果……如果他沒有遲到……
那她就不會出事。
是他害了她。
可是,沒有如果,他終將是帶著自責過了一年又一年。
每每想起她,他還是心髒一抽一抽的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