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心情低落的男人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

服務員端著菜上來的時候,半箱酒已經下去了。

“劉哥,我看你心情也不是很好?”

史煜夾了一筷子菜。

劉軒點點頭,不知道該怎麽說。

沉默片刻後,才說:“有人逼著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這件事如果我不做的話,可能會丟掉現在的一切!”

史煜笑了笑說:“我以前看過一本小說,裏麵有一句話說,遇事不決,可問春風,春風不語,遵循本心。”

劉軒笑著說:“你不自己就是寫小說的嗎?怎麽還看別的小說?”

“因為愛看才愛寫嘛。”

史煜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劉軒有些恍然,如果遵循本心的話,他自己的意願是什麽呢?

肯定是不願意去欺騙他的粉絲的,但也很難放下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這一點,就像他的性格一樣,本身就是個糾結體。

“你知道我為什麽寫小說一直賺不到錢嗎?”

史煜咀嚼著嘴裏的菜,含糊不清地問劉軒。

“為什麽?”

劉軒對此其實沒什麽興趣,可既然他說了,就順著他往下聊。

“因為所謂的文人風骨!”

劉軒有些不理解。

史煜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不管是做什麽,都要去迎合市場的,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大家愛看的都是爽文,都是快節奏的,但是我呢,總愛琢磨一些傳統的小說,看不起那些寫爽文的,所以活該被時代淘汰,不是嗎?”

劉軒頗為讚同的點點頭,這點做音樂的也是一樣的。

“有人說,既然改變不了大環境,就去改變自己,我有時候在想,我是不是也應該做出一些改變了。”

史煜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惆悵。

“如果我能靠著寫小說賺到錢了,喜歡的女孩子是不是就不會離開我了?”

劉軒搖搖頭:“愛情不應該建立在物質的基礎上!”

“可是沒有物質的愛情,不更是一個空架子嗎?什麽都給不了對方,還想讓對方死心塌地的跟著我,那不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表現嗎?”

劉軒沒有說話,因為他不知道怎麽反駁。

“我就像是活在夢裏的人,每天堅持著那不值錢的所謂風骨,就像魯迅筆下脫不掉長衫的孔乙己。”

“可人一旦失去了風骨,那活得跟行屍走肉有什麽區別?”

“總要有一些自己的堅持,哪怕這個堅持不被所有人理解,也至少沒有對不起自己的內心!”

劉軒拿筷子的手滯在半空中,他看著史煜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說的沒錯,人總要有一些堅持。

他似乎也是一個活在夢裏的人,甚至比史煜還偏執。

不然也不會為這種看上去很簡單的事情傷神。

他也是那個脫不下長衫的孔乙己,心中有一座向往的孤島,遠離世俗的爾虞我詐。

之後,兩人陷入了很長的沉默。

隻有吃飯之餘偶爾的碰杯。

對於史煜而言,他向往的是那種脫離世俗純潔無瑕的愛情,所以他跟李若曦走不到一起。

李若曦注定是個難以脫離她圈子的人。

所以她跟劉軒也不合適。

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和史煜是一類人。

劉軒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

在酒精的刺激下,他拿出手機,給曹威望發了條消息。

或許是酒壯慫人膽,又或許是他也有屬於自己的堅持。

他拒絕了曹威望的要求,沒有給自己留一點後路。

發完這條消息後,他將手機關機,然後癱倒在沙發上。

這個衝動之下的決定,會徹底斷送了他的前程。

他唱的歌,還霸榜多個音樂平台,他也即將登上音樂的王座,卻就這樣斷送了。

劉軒感覺前所未有的空虛,似乎這個決定抽幹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史煜也一杯接一杯的陪著他喝。

就這樣,一個在感情上失意的人,陪著一個在事業上失意的人,喝到了半夜。

劉軒的意識逐漸模糊。

他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似乎又看到了那座承載祥和與安寧的孤島,孤島似乎離他更近了,島上有個白裙的女人,轉過頭看向他,隻是他依舊看不清女人的容貌。

在清醒的最後一刻,他想,如果就這樣安然的離開這個世界,多好。

如果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夢醒了還是在那個破舊的出租屋。

陪著他的,隻有牆角那把吉他。

......

可惜劉軒沒能回到以前的世界。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的時候,是在一個看上去很熟悉的地方。

很奢華的別墅。

史煜已經不見了人影。

一個穿著黑色旗袍的女人端著一碗粥放在劉軒麵前的茶幾上。

她眼神冰冷的看著劉軒:“沒死的話,就把粥喝了,然後滾回自己家去!”

劉軒呆呆地看著她,沒有反駁,安靜地喝完了一碗粥。

“你記不記得之前答應過我的事情?”

常茜語氣不是很好。

劉軒當然記得,這個女人對把自己喝得爛醉的男人有種近乎偏執的厭惡。

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麽每次自己喝得爛醉的時候,總能被這個女人撿到。

劉軒出奇的平靜:“我記得我說過的話,放心,我明天就會去找好新的練歌房,從你的房子搬出去。”

聞言,常茜有些錯愕,她覺得劉軒至少會爭取一下,可是他沒有。

常茜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她語氣緩和了些:“發生什麽事了?”

劉軒笑了,笑著笑著就紅了眼眶。

“我把一切都弄丟了......”

常茜皺起眉頭,看著這個軟弱的男人,心裏莫名的反感。

但她還是強壓著將他趕出去的衝動。

“說說吧,怎麽回事!”

劉軒很久才平複心情。

他低著頭。

常茜本質上也是個商人,或許她能對他的做法給出一個中肯的評價。

於是劉軒深吸口氣,講出了這幾天的經曆。

常茜聽完後卻出離的憤怒。

“堅持,你們男人所謂的堅持值幾個錢?為什麽你們都要拿這種不切實際的狗屁道理去約束自己?你走到今天這一步很容易嗎?為了你心裏那點狗屁的道理,就願意放棄一切!”

說著說著,常茜居然紅了眼眶,這讓劉軒有些措手不及。

他知道,常茜肯定是個有故事的女人,才讓她如此痛恨自甘墮落的人。

劉軒有些手足無措。

常茜拿起一個抱枕砸在了劉軒身上。

這一刻的她,似乎不再是那個整日裏高高在上的上流人士,成了一個也會發脾氣的女人。

劉軒知道,是自己的話,戳到了她的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