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邏二十四歲的時候, 年紀輕輕就有了卓越的成就,被一家國際企業挖走了。

企業給的待遇很高福利又好,一下子, 蔣邏成了公司裏最有前途的年輕人,成了業界裏新秀的精英選手。

蔣邏以一人之力成了商場業界裏的顏值擔當,生著過分清冷又精致的容貌,漂亮的鳳眼上架著金絲邊的眼鏡,遮住了眼角的一顆淚痣, 顯得冷漠無情。

西裝很好的收住了他的窄腰,包裹出他的身體曲線。

事實上,在商場上做事滴水不漏的這位, 根本對任何人不假辭色,甚至連笑都很少笑。

一下子碎了不知道多少公司裏小姑娘的少女心,不管多優秀的人,在蔣邏這兒就是碰一鼻子灰。

可沒人知道,蔣邏年紀輕輕地,家裏就有了一個小朋友。

看著年紀不大,卻已經有了做單親爸爸的嫌疑。

“……哥哥早上好。”

小孩兒咬著嘴裏的吐司麵包,對著蔣邏露出一個可愛燦爛的笑容,像冬天裏的小太陽一樣乖巧。

蔣邏對上陸舷的笑時,原本冷淡的神情也微微的融化,露出了點點溫和。

無他,陸舷向來很乖巧又很省心, 是個不折不扣的好孩子。

陸舷是他從孤兒院裏帶回來的小孩子。

今年十一歲,兩年前的時候, 陸舷也不過是個九歲的小蘿卜頭。

當時那個小蘿卜頭就這麽跌跌撞撞的跑過來, 抱住他的腿拚命哭, 那漂亮的桃花眸子裏是水光泛濫,哭的眼睛都紅了。

蔣邏也才二十二歲,剛剛步入社會的年紀,沒人知道他為什麽要去孤兒院帶一個小孩回來。

見到陸舷哭的那麽傷心,蔣邏鬼使神差的蹲下身,低聲詢問可憐兮兮的小蘿卜頭。

“怎麽哭了?”

小蘿卜頭還穿著一身可愛的連體小雞睡衣,黃澄澄的小雞崽子嗚嗚哇哇的哭,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我、我不喜歡吃胡蘿卜,老師一定要我吃嗚嗚嗚……”

哭著哭著,陸舷還哭出了一個小鼻涕泡,慘兮兮的好不可憐。

蔣邏幫小孩擦幹淨了眼淚,允諾他不讓孤兒院的老師給他吃胡蘿卜。

當時的小孩好哄得很,哭唧唧完之後才發現自己還縮在大哥哥的懷裏,不好意思的往外挪了挪。

“哥、哥哥,你也是來領養小孩子的嗎?”

他自己也沒多大,同樣是個小耗子,說這話時其實有些滑稽。

蔣邏的眼底沁出了點點笑意,低頭“嗯”了一聲,本以為小孩會撒嬌賣萌的想要他帶走自己,他在孤兒院看到很多孩子都會想方設法的引起大人的喜歡。

陸舷定定的“哦”了一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後就拍了拍褲子,頂著腦袋上的小雞兜帽就和蔣邏揮手。

“好哦,那哥哥再見~”

“你要記得和老師說今天線線不吃胡蘿卜。”

說完,小孩就頭也不回的跑了。

蔣邏有些意外,他沒錯過那孩子眼底一閃而過的落寞,但對方跑得快,他還沒來得及抓回來。

“誒,蔣先生,您在這裏啊。”

孤兒院的院長抱著一些資料走過來,順著蔣邏注視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了那小蘿卜頭隻剩下一點的背影。

“哎呀,那不是線線嗎?”

“您知道那個孩子?”

蔣邏回頭,看向有些蒼老的女院長。

女院長點點頭:“是啊,線線那孩子是孤兒院裏最大的小孩了,一直都……沒人願意要他呢。”

“所以平時,他就在孤兒院裏幫忙帶其它小朋友。”

“沒人喜歡他嗎?”

蔣邏有點意外,那個孩子看起來很乖巧,長得又相當漂亮,沒道理會沒有家庭喜歡他。

“因為線線是七歲的時候才過來的,已經是記事的年紀了,他又比常人更聰明,知道自己來的孤兒院。”

“小孩子小小年紀也很苦啦,被那些殺千刀的人販子捉去,結果就找不到回家的路啦。”

“不過……線線說,其實是他的爸爸媽媽把他賣掉的。”

蔣邏聽到這裏時心念一動,又忍不住回頭看向那個小身影消失的方向。

“然後啦,他都記得這些事,沒有幾個□□的家庭願意要他。”

“畢竟……孩子如果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和養父母也不容易親吧。”

女院長搖搖頭,似乎是有些惋惜。

“……您,可以給我看看那孩子的資料嗎?”

蔣邏心念一動,突然回頭和院長說道。

“啊,可以的……”

院長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沒回過神來,有些呆滯的從手中厚厚的文件夾中找了一本出來。

她翻到其中一頁,上麵是陸舷的資料。

上麵的照片是個紅底的一寸照,陸舷穿著孤兒院發的白色長袍,似乎是禱告時候用的衣服。

而照片上的小孩兒臉色蒼白,表情有些驚懼,怯怯的看向鏡頭,頭發有些淩亂,看上去很害怕不安。

蔣邏一怔,他沒想到了陸舷原本的模樣是這樣的。

那個孩子……也不是天生這麽開心的呀。

大概隻是不願意讓別人擔心吧。

孤兒院的相冊裏,有陸舷和大大小小孩子們的合影,有他露出淺淡的笑容安撫弟弟妹妹,有他坐在桌子前翻閱畫冊。

還有小朋友第一次進廚房,臉上沾了好幾塊油汙和煤灰的樣子。

又給其它小朋友慶祝生日時,抱著蛋糕一臉驚奇的樣子。

蔣邏的眼底帶上了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笑意。

“……蔣先生,為什麽會想看線線的資料呢?”

女院長在蔣邏翻看相冊時,一直在觀察他的神態,最後在蔣邏合上相薄的時候,才開口輕聲問道。

蔣邏的反應很平淡:“我沒有家人了。”

“大概以後都不會再有了,所以想要一個孩子,就當作陪伴吧。”

“……為什麽不會再有了?”

女院長的問題脫口而出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問的問題有點過界。

但對方沒有在意,或者當作是領養孩子之前的例行詢問。

“很抱歉,我不喜歡女孩,恐怕以後都沒辦法擁有孩子了。”

蔣邏頓了頓,“很可能愛人也不會有。”

“很奇怪吧,我也不喜歡男人。”

“可能是……性冷淡吧。”

他從小對任何男性女性都沒有絲毫的好感,哪怕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就連自我安慰的時候,腦子裏都是一片空白。

蔣邏這麽多年,也知道自己大概是個異類了。

直到父母出了車禍後,他就真的隻身一人了。

“……是這樣啊。”

女院長點點頭,“那您建議我帶線線過來詢問一下他的意思嗎?”

蔣邏沒意見,他知道決定權並不屬於他,可能更多取決於……陸舷對他的感覺。

如果小孩不願意跟他走,蔣邏也不可能強製帶走他。

他應該沒在那孩子那邊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陸舷被老師帶過來的時候,本來還有些不安,但是看到屋內的人是今天那個漂亮哥哥的時候,眼睛“噌”一下的亮了起來。

“哥哥!我們又見麵啦!!”

他身上的小黃雞連體衣已經被換掉了,現在穿著一件白色衛衣,配著中褲,眉眼彎彎的看著他。

女院長出去了,她把時間留給兩人交流。

“是這樣的……”

蔣邏第一次有了不知所措和緊張的情緒,反而有點像個要表白的小青年,他低頭看著陸舷。

“我很喜歡你,我家裏隻有我一個人,大概以後也隻會有我一個……”

“我現在的年收入足夠負擔得起學區房以及讓你接受良好的教育……”

蔣邏不太會說話,他反而像是個向考官麵試的學生,說來說去不斷繞圈子。

“哥哥是想要帶我走嗎?”

陸舷睜著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看著蔣邏,在對方有些無措的點頭後,他脆生地道。

“我知道了哥哥。”

然後他推開門,轉身出去了。

不知道陸舷和女院長說了什麽,本來對蔣邏的年紀還保留著質疑和不打情願的女院長,幫陸舷辦了手續。

但,陸舷並沒有上蔣邏的戶口。

“我是為你考慮,如果將來有一天遇到自己喜歡的人了,或者遇到了什麽突變,我不希望線線被束縛在你的身邊。”

“線線已經很苦了……”

我不想他遭到棄養。

蔣邏沒說話,他蹲下身把小蘿卜頭抱起裏,把人抱在自己的懷裏。

陸舷一下子和自己未來的監護人貼的很近,他的臉紅了一層,用手環住了蔣邏的脖頸。

“您放心,我不會的。”

蔣邏說道。

他帶著這孩子,就是整整兩年過去,小蘿卜頭的個子從他的腰腹一下子到了他的胸口。

蔣邏才訝異是發現,陸舷身高拔的很快。

但即便是這樣,這孩子依舊像個小朋友一樣愛撒嬌。

“哥!我和你一起睡嘛,今天羅宇他們看了那個鬼片太嚇人了。”

少年有個很大的房間,就在蔣邏的隔壁,他擔心晚上睡覺的時候,萬一陸舷需要什麽,自己沒聽到動靜。

幾乎是把這孩子保護的緊,生怕他出了什麽閃失。

而眼下,這孩子趴在他的床邊,揪著蔣邏的被角,可憐兮兮的看著他。

腦袋在床沿上滾來滾去,一副耍賴的樣子:“哥……我生日之後你都不和我睡了。”

“……你的房間就在隔壁,叫一聲我就會過去了。”

男人的鼻梁上擱著金絲邊眼鏡,他無奈的放下手中的書本,伸手摸了一把小孩兒軟乎乎的頭發,又捏了下臉。

隨即皺眉,“你臉上怎麽這麽涼,不穿外套就跑過來了?”

“所以哥,你放我進被窩吧,我真的好冷QAQ”

“哥你現在都不疼我了……”

“行了……你上來吧。”

蔣邏揉了下額頭,另一邊的重量一壓,少年滿天歡喜的挨在他身邊睡覺。

陸舷最開始住進來的時候,顯得小心翼翼,沒有蔣邏的同意都不會隨便亂碰東西。

他生怕自己不乖,蔣邏就不要他了。

而蔣邏從先前陸舷會時不時流露出不安和落寞的神情裏,大概猜的出這個孩子是個極度缺乏關愛和陪伴的小朋友。

他渴望有人愛他,但所有人對他,都僅僅停留在了“好感”和“喜歡”。

蔣邏和陸舷第一次拉近關係的時候,是因為陸舷和同班的一個孩子打架了,兩人身上都掛了彩。

班主任打電話過來時,蔣邏處理文件的手都抖了一下,二話不說就請了假跑去學校。

路上甚至還挨了兩頓罰單。

站在辦公室的少年表情不安,眼底有些驚恐,陸舷站在角落裏,在蔣邏進來的一瞬間就開始紅了眼眶。

他想告訴那個人,他沒有不乖,他知道錯了,可不可以原諒他……

另一邊的家長叫囂著,站在家長中間被寵愛的那個小男孩有恃無恐,有著父母撐腰,對著他挑釁。

而他有誰撐腰呢?

陸舷不敢麻煩蔣邏,他怕蔣邏覺得自己麻煩,不乖愛惹事,就把他丟掉了。

所以,在陸舷站在辦公室裏,麵對那家長大聲指責和破口大罵的時候,他忍住了掉眼淚的衝動。

甚至想要和那個孩子道歉,求老師不要打電話給家長。

蔣邏穿著一身筆直的西裝走進辦公室時,滿臉冷漠和怒意,冷冷的瞥過那家人,伸手把陸舷抱在懷裏。

陸舷聞到了對方身上好聞的冷香和淡淡的煙草味,耳邊是蔣邏鼓噪的心跳聲,詮釋著他來的時候有多著急。

他聽到他的監護人低啞著聲音,冷漠的開口維護他。

“我倒要看看,誰敢欺負我家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