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ty seventh child
男人的視野中全是紅色,血的紅色,腸子的紅色,女人身上的紅色,“胎兒”的紅色,燈光的紅色,那人眼中的紅色,那遮天蔽日的紅色快將他淹沒了。
聶駁古跪在愛莎的屍體旁邊,呆愣地,茫然地握著女人逐漸失了鮮活的手。
——你要記得,是你殺了我……
她在說什麽呢,她在說什麽呢?她說的他完全不懂啊,不懂啊。
——愛莎是被聶駁古殺死的——!!!
她說了什麽呢,她說的是什麽意思呢?快去理解啊,快去弄懂啊。
咯吱……咯吱……咯吱……
聶駁古茫然地抬起了頭,他看見了什麽,看見了什麽呢?
一隻血紅色的“胎兒”咬斷了自身與母親之間的臍帶,它全色的皮膚是血紅色的,沒有臉,隻有一張帶著利齒的大嘴,然後用它那張大嘴開始啃著“母親”的屍體——那是使徒,父體計劃中撐不到最後的母體產下的怪物,母體的體質一旦不夠強,她們所孕育的“神”就會饑餓地破腹而出,啃食自己的母親作為最後的祭品。
聶駁古的瞳孔緊縮,他顫抖著爬過去,發瘋地將那隻啃著屍體的使徒一腳踢開。
“滾開!怪物——”
血紅色的使徒被踢得撞到牆上,它蜷縮起身子,對著男人的方向發出像是受傷的小貓般的泣叫聲,帶著委屈和不解。站在一旁的色.欲歎了口氣,走過去將縮成一團的使徒抱在懷中。
“father。”銀發青年看著男人的目光帶上了絲悲哀:“這是你的孩子啊,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聶駁古瞪看著色.欲懷裏的那隻使徒——它的嘴上還掛著肉末和血絲,男人臉上的表情扭曲到極致。看著色.欲走過來的腳步,聶駁古顫抖地後退捂著臉尖叫。
“不不不——我不承認——!”
後退的腳觸碰到柔軟,聶駁古低頭正好對上女人死不瞑目的雙眼。黑袍男人整個人都僵在原地,然後劇烈地顫抖起來,那幅度簡直讓人懷疑他下一刻會不會破碎。
“哈……哈……哈啊——”聶駁古跪在血泊中,笑得瘋狂:“怪物——怪物——是怪物的明明就是我啊——是我啊——!!!怪物殺死了愛莎……嘿嘿……聶駁古殺死了愛莎,殺死了殺死了殺死了——”
寂靜的繁育室回**著男人斯底裏的尖叫,聶駁古抱著愛莎的屍體,血濺到那似笑似哭的臉上,染上一片淒涼。
“father……”色.欲有些不忍心,他在黑暗低吟著:“那隻是個意外呢,father,這不是你的錯……”
聶駁古隻是在笑著,在哭著,恍然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黑暗包裹過來,聶駁古覺得有人用力地將他的頭掰起,空洞的雙眼倒影出對方鮮紅的瞳眸。
“父親。”懶惰將聶駁古抱著屍體的手一根根掰開,帶著不容置疑。黑暗的主宰者緊緊地抓著聶駁古的目光,一字一頓將話語印在聶駁古的腦中:“把一切罪都推給我們吧。”
“是我們引誘了愛莎。”
“是我們誘導了一切。”
“以父之名判決。”他的第一個孩子死死地將他按在懷中:“是我們殺死了愛莎。”
懶惰抱著他的手很用力,用力得他覺得骨頭都開始發疼,聶駁古正是需要這種疼痛感,他的喉嚨中發出不明意義的嘶吼,他開始瘋狂地咬著,抓著抱著他的黑發青年,不留一絲餘力。
“你明明答應過我……答應過我……”
“父親,”懶惰歎息著,將男人抱得更緊了:“我們不是神。”
所以我們也會有做不到的事情,我們也會有不想做的事情,於是我們犯下了罪。
“所以父親。”
“把一切罪都推給我們吧,我們是你的原罪。”
“晚安。”
陽光明媚的午後,卻在舉行一場葬禮。
懶惰站在墓碑麵前,宛如一尊神祗的雕像。傲慢的執事站在後方,手中拿著一束百合,不屑地嗤笑著。
“心軟了?”
傲慢將手中的話放在墓碑前,一如既往的笑容,話語中卻感受不到半分的尊敬。
“我是沒所謂,父親大人對我是愛還是恨,在下都不會在意呢。”傲慢帶著手套的手推了推眼鏡,嘴角的笑越發地懾人:“隻要我能主宰父親大人,將父親大人掌控在手中,在下就滿足了。”
金發執事毫不留情地轉身離去,連多餘的一眼都不屑於去看墳墓。
懶惰沉默久許,他緩慢地摘下右耳的逆十字,掛在十字架上,像是在以表敬意,又像是在嘲諷著。
“這樣的你又能怎麽跟我們爭呢?他終究會是我們的。”
在旁邊玩著詛咒兔子的暴食瞅了瞅墳墓,少年甜到膩人的聲音為墓園中添上詭譎:“呐呐~
是誰殺死了愛莎?是我們,原罪說,用我們的愛和恨,我們殺了愛莎。
是誰看見她死去?是我,色.欲說,用我藍色的眼睛,我看見她死去。
是誰取走了她的血?是我,使徒說,用我的臍帶,我取走了她的血。
是誰來當他的牧師?是我,懶惰說,用我的逆十字,我來當她的牧師。
是誰來做她的執事?是我,傲慢說,如果是在黑暗中,我來做她的執事。
是誰來充當主祭?是我,父說,我來悼念我的愛人,我來充當主祭。
是誰來吟唱聖歌?是我,暴食說,翻開黑暗的童謠,我來吟唱聖歌。
是誰來敲響喪鍾?是我,貝希莫斯說,我是她兒子,我來敲響喪鍾。
啟事:關係人請注意,這則啟事通知,下回以父之名判決……”(PS:改編自《知更鳥之死》)
暴食看著遠方,唇角咧到耳邊:
“貝希莫斯將受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