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這個幹什麽?而且我好歹也這麽大年紀了。
咱倆非親非故的,你叫我孩子好像不合適吧?”
方應打量著眼前古怪的老頭,微微眯眼。
“老頭,你不會是想給我介紹對象吧?
我告訴你,別來這一套。
我這輩子啊,要過逍遙自在的日子。
老婆孩子什麽的最麻煩了,你們給我走走走,別給我找麻煩。”
方應下了逐客令,眼裏滿是不耐煩。
但是,蘇晚晚還是在他的眼裏找到了一絲痛苦。
不婚主義者在現代都難以被大眾接受,更何況是在八十年代。
誰不喜歡溫馨的家,估計應該是發生了什麽,才讓這個人產生這樣的想法。
究竟是為什麽,讓這個人寧願一個人孤獨著,到了中年還不娶妻。
紀老有些無奈,苦笑著說道:
“小夥子,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我跟你媽媽早些年認識。
我知道她到八裏村以前有個孩子,我想知道你是不是那個孩子?”
“對啊,我就是。你怎麽知道我媽以前......”
方應話說到一半,停了下來,愣愣的看著麵前的老頭。
紀老得到肯定的答案,淚水霎時間順著臉頰流下。
方應看到他的反應,頓時也明白過來。
“你......難道你就是那個,我媽等了二十多年的人?”
紀老含淚點頭,伸手緊緊握著方應的手。
“孩子啊,我對不起你們娘倆,我來晚了......”
方應眼睛也紅了,但還是緊緊咬著嘴唇,不讓淚水落下。
紀老繞過他,走到妻子的畫像前。
他伸手撫摸那張熟悉的臉龐,卻隻摸到冰冷的畫框。
“小雅,對不起,我來晚了。”
“我來接你回家了。”
聽到這句話,方應再也忍不住了,捂著臉痛哭起來。
媽媽再世的時候,最盼望的就是父親來接她。
可她等了二十多年,等到入了黃土,還是沒等到父親的出現。
蘇晚晚默默退出了堂屋,拿出手帕擦擦自己的眼角。
紀老終於找到自己的妻子了,可惜他們再也見不到麵了。
但他好歹是找到了自己的唯一的血脈骨肉,總算是有點安慰了。
後來,蘇晚晚才知道。
方應名義上的父親,其實是個殘疾人。
不僅不良於行,也沒有生育能力。
當年國內動亂,方應的母親帶著他逃荒到八裏村的時候,兩人餓的奄奄一息,差點沒了命。
是方應名義上的父親看他們可憐,給了他們一口飯吃。
這其中還發生了一些糾葛就不細說,最後方應的母親看他一個殘疾人可憐。
為了報答救命之恩,就留下來照顧他。
他們兩人沒有結婚,隻是在一起生活著。
當然,方應的母親也沒有停止尋找自己的丈夫紀老。
隻不過她後來得到消息,丈夫在戰場上被炮彈打中,為國捐軀。
方應的母親不肯相信這個事實,堅信丈夫還活著。
因為丈夫從沒有托夢給她,她不相信丈夫不牽掛她,所以肯定沒有死。
他們有約定,等丈夫回來,會給她買很多好吃的糖果。
她就抱著那麽一點牽強的希望,等了二十多年。
在方應二十三歲的時候,她最終還是沒有等到自己的丈夫,撒手人寰。
沒過幾年,方應名義上的父親也去世了,就剩方應一個人在這個家生活。
方應的母親在世的時候,總跟他說父親是個保家衛國的大英雄。
所以方應並不恨自己的父親,隻是覺得可惜,可惜自己沒見過這個大英雄。
受父母的影響,他不肯再找另一半。
因為他怕,他看夠了母親整日鬱鬱寡歡的樣子。
他怕自己也會有什麽三長兩短的,留給剩下的人無限的痛苦,還不如一個人過的瀟灑快活。
說起這些事的時候,方應一臉的灑脫,看得蘇晚晚翻了個白眼。
“你怕帶給別人痛苦,那為什麽總喜歡在村裏造謠別人?
喬支書可是跟我說過的,你喜歡編瞎話,害的人家夫妻不和諧。”
方應坐在躺椅上,雙手舒適的靠在腦後,嗤笑一聲。
“嗬,我說的是事實。
那可不是瞎編的,是他們不願意相信而已。
他們更寧願事情朝著自己喜歡的方向發展。
既然如此,我隻好承認是我瞎編的咯。”
看方應的表情不像是說假話,可蘇晚晚還是有些不相信。
“那你收錢造謠我小舅媽,總是真的吧?”
方應不以為然,“我不答應那人,那人也會去找別人造謠的。
與其這個錢讓被人掙,還不如讓我掙。你說是不是?
更何況,反正我的口碑不好,說出去別人也不一定會信。
再說了,我也確實很缺錢。”
蘇晚晚無語了,頭一次見到幹壞事還說的如此清新脫俗的。
後來,她才知道,方應隔壁家的小孩子得了重病急需用錢。
方應悄悄把錢放在人家院子裏,自己一毛都沒有要,也沒人知道是他放的。
好吧,蘇晚晚承認,他有很多缺點,但他或許不是一個壞人。
明天就要去首都了,當然,方應也會跟著他們一起去。
紀老好不容易找到親生兒子,當然不會把他留在八裏村。
明天就是去首都的日子了,周小楠晚上給他們做了一大桌菜。
蘇晚晚心裏滿是不舍,含淚吃了三大碗。
在首都,可吃不著大舅媽做的飯菜了,太舍不得了嗚嗚嗚。
吳玉蓮的服裝店也是越開越紅火,如今已經有了十幾個工人,倒像是個服裝廠。
她給蘇晚晚他們每個人做了好幾套衣服,要不是葉秀娥說衣服太多了帶不下,她巴不得給他們每個人,春夏秋冬每個季節做兩套。
今晚吃的實在是太多了,蘇晚晚吃過飯後在院子裏慢慢走著消消食。
小安安也屁顛屁顛湊了過來,伸出軟乎乎的小手。
“姐姐,牽牽。”
蘇晚晚牽著小安安的手慢慢走著,李懷曄也走了過來跟著他們一起散步。
“小晚......”李懷曄欲言又止。
“怎麽了?”蘇晚晚轉頭看他。
“你......真的非去首都不可嗎?”
“這件事我們不是早就決定好的嗎?你怎麽這麽問我?”蘇晚晚停下腳步。
李懷曄微微一笑,“沒什麽,我就是隨口一說。
以你的才華,這個小縣城怎麽可能困住你。
還有四年,足夠了。
這一次,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蘇晚晚一頭霧水,“什麽四年?我好好的,要什麽保護?”
李懷曄沒有回答,摸了摸她的頭發,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