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瑞士兵救下了屋頂自燃的人。
百相趕到時,人躺在地上已經成了半塊黑炭,身上還冒著煙,頭發眉毛全沒了,一隻手跟雞爪似的僵硬杵著。
滿臉都是被火舌燎出的水泡,有的鼓著有的破了。
渾不像個人。
大瑞這邊雖然把潛進城的餘孽抓住,也不是沒有紕漏。
寅虎拚著魚死網破,死前燒了一箱草。
有數十兵士當場中毒,煙氣擴散的一片區域,四處傳出居民慘叫哀嚎。
金多寶爆了粗。
百相抿唇,小臉沉凝,一個一個喂解藥根本來不及。
“中毒的人全到自家院子裏來!”翻身躍上屋頂,百相揚聲高喝。
隨及一幕,有幸得見的人一生難忘。
少女身姿輕盈在半空縱躍,有風揚起,綠裙翩飛。
似逆風而來的仙。
素手一抬一揮,天空有看不見的甘霖落下。
中毒者身上疼痛猛地便輕了,喉間呼吸開始順暢,皮膚上浮出的紅斑在他們瞪視下消失。
“仙、仙人……”
有人口中喃喃,回過神後雙手合十虔誠跪拜。
有人呆滯苦澀,五味雜陳。
剛才發生了什麽,他們都知道。
他們部落的領導者視他們命如草芥,要一並毒殺。
而救下他們的,是大瑞。
……
南翁林。
畫麵相同。
申猴親自領兵兩萬等在林中,準備守株待兔一擊必殺。
要從死沼裏爬出來,所耗精力巨大,加上是夜間,生路更難行。
而大瑞援兵趕到需時,那時他已經把晏長卿生擒了。
有大瑞太子在手,失去的王城轉眼就能拿回來。
晏長卿的命,何止值一座王城!
申猴穩操勝券。
可申猴沒想到,雙方戰力如此懸殊的情況下,晏長卿居然還能逆風翻盤。
靠一個禁步,一個玉葫蘆!
投擲出的玉葫蘆,碎在他兩萬大軍中間。
一個呼吸,兩萬人全部倒下。
他被刀紮疼醒,已經成了對方手裏的魚肉。
被捆得嚴嚴實實。
別說他不敢相信,連戌狗都連紮了申猴好幾刀,聽到他切切實實的慘叫才敢相信。
“噢喲,主子誒,這猴子真落我們手裏了!”
申猴眼瞼不停收縮,渾身發顫,恨得眼角通紅。
“哈哈,哈哈哈!晏長卿,好,你好得恨!晏長槐,你以為你贏了?哈、哈哈!你以為你這麽慘是為何?”
“被丟出皇宮,被貶為庶人,被擄走成為月回公主的玩具!在外域流落十年九死一生!你以為是你命苦嗎?我告訴你,還真是,你天生賤命!”
“所以母被殺爹不疼!連你外祖父都將你當成爭權奪利的棋子!是他親自把你送到月回客船上的,是他送你到月回公主手裏受盡折辱!”
“你是他想馴養的鷹狼!隻待養熟了咬死大瑞!可惜、可惜啊,遠征伯失算了哈哈哈哈!”
“你根本養不熟!賤命的東西,呸!”
“唔——!”
晏長槐麵無表情,割斷了他脖子。
帶血的刀當啷扔至地上,他沒看任何人,往林子外唯一的路走,隻身離開。
戌狗眼睛瞪得老大,鼻翼翕動,回神後拿過那把刀使勁往死猴身上紮。
狗東西,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
王都依舊是鷹部落的王都。
王依舊是從前那個王。
一場動**平息後,很多事並沒有改變,又有些事,悄悄變了。
大瑞沒有攻打鷹部落的意思。
不僅沒有,反而替晏長槐守住了王城,完璧歸還。
讓靜候時機想要瓜分好處的其餘部落扼腕。
塵埃落定,大瑞兵士還朝。
啟程隊伍集結,隻待一聲令下。
晏長卿與晏長槐站在王都城牆上下望,風獵獵。
“真不回去?”晏長卿問。
“回去,你把皇位讓給我?”回答的男子,嗓音低沉沙啞,有種悅耳的質感。
晏長卿抿唇笑開,搖頭,“不讓,我比你更適合當君主,我朝有賢者當之,至少我治下,沒有出過被人取代王位差點成功的亂象。”
頓了頓,他又道,“何況我朝人長壽,父皇還能治國幾十年,讓給你,你準備選哪個孫子接位?有成親人選了?”
晏長槐額角**,冷冷側眸,“滾。”
“動**已平,有空去大瑞走走,見見三弟他們,他們四個這些年一直掛念你。父皇也是。”
大瑞隊伍返程。
晏長槐在城牆上站了很久。
皇兄沒跟他說抱歉。
他也不需要抱歉。
他不是傻子,很多事長大後便都明白了。
當初的事,不能以對錯論。
成王敗寇而已。
而他,也早不是曾經的他。
這裏有他打拚的一切,他的家,日後便在這裏。
城樓口探出個腦袋來,表情極致誇張,“主子誒,原來你會說話?!王八蛋!你讓我八年唱獨角戲,八年啊!!賠我!”
回大瑞的偌大馬車。
金多寶搖晃葫蘆酒壺,喝得半醉,每每餘光掃到車廂一側躺著的木乃伊,總忍不住捧腹爆笑。
“哈哈哈,張老頭,你怎麽想的,把自己燒了噗!”
張老漢吊著一口氣,渾身上下綁滿繃帶,麵無表情。
但凡有別的更好辦法,他能幹這蠢事?
這次回去,不找賈半仙賠足夠的銀子,他就不是張德生。
下半輩子花銷有著落了,他娘的。
百相坐在車頭,晃著小腳哼著調兒,心情極好。
旁側坐著錦衣青年,眉眼清潤帶笑,目光總落在她身上。
“長卿哥哥,你跟你弟弟和好了嗎?”
“和好了……吧。”
“師父說心病還須心藥醫,他開口說話了,是不是?”
“是,賈爺爺聰明,百相也聰明。”
“哈哈哈!”
笑聲如鈴隨風**。
天上驕陽明媚,清風恰好。
前方有歸途,心最安。
而他們故事,還有很多很多,還有很長很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