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穎從車廂內探出頭來,吩咐阿一道:“一大哥,馬車走得平穩一點,別顛著公子,讓傷口疼了。”
阿一默默鬱悶,上好的金瘡藥,半天就不疼,三五天傷痕就沒了,這都一天一夜了,自家公子是裝上癮了,隻好把馬車的速度一再減慢。原本幾天就能到達京城了,估計得磨上十天才夠。
蘇穎見馬車又慢了一點,這才滿意地縮了回去。馬車雖然外麵看著樸實無華,內裏卻是寬敞舒服,底下墊著厚厚的被褥,角落的櫃子裏放著點心果子,別提多享受了。
要是平時,她早就拎著點心果子啃到夠,不過這會注意力全在司尉身上,見他側躺在被褥上,衣襟寬鬆,大半個胸膛敞開,黑發披散在肩頭,襯著那如玉般的麵龐,蘇穎差點要捂著鼻子免得失禮。
果然是美人兒,連受傷孱弱的時候都能這麽勾人……
司尉美目一抬,薄唇一張:“我餓了。”
“是,我馬上來。”蘇穎照顧他無微不至,恨不得把司尉捧在手心上,麻利地遞了一塊點心到他的嘴邊,“這個甜而不膩,公子試試?”
司尉湊過去啃了一口,咽下小小一塊點心,舌尖一勾,不經意地在蘇穎指尖留下一串濕漉漉的痕跡,若無其事地道:“點心的味道還不錯。”
蘇穎剛開始的時候因為不習慣,耳尖還有點熱,如今倒是習以為常,自己也捏了一塊小點心吃得不亦樂乎:“唔,沒想到一大哥的廚藝這麽好,連點心都會做。”
她還真沒想到,阿一不但是護衛,居然還兼做廚子。平日在外,以防萬一,司尉不敢碰其他吃食,偏偏嘴巴又挑,阿一隻好去學,卻頗有天分,於是就一直留在司尉身邊了。
蘇穎一想起昨天阿一黑著臉,借用民居的廚房,三兩下就做出兩盒點心,就忍不住直樂。他一臉凶相,還帶著疤痕,剛進屋就把一個兩歲小兒嚇得“哇哇”大哭,走了幾步,就把聞聲出來的老嫗嚇暈了,最後還是蘇穎出麵,好說歹說才讓驚得戰戰兢兢的這家人讓出廚房來。
誰知阿一真搗鼓出兩盒點心,小小的跟花兒一樣漂亮,香味飄出來,惹得路過的人直咽口水。
一個凶惡的大漢進廚房做點心,怎麽想怎麽驚悚,蘇穎想到那家子人眼珠子都快要掉在地上的表情,就忍不住捂著肚子笑得直打滾。
“一大哥不去做廚子,實在浪費了。”蘇穎臉頰飄起兩朵紅暈,笑得眼淚快掉下來,雙眼透著一層水光,波光瀲灩,看得司尉心癢癢的,單手扶了她起來,攬在身側,卻又不樂意蘇穎嘴裏三番四次提起其他男人的名字來,俯身便堵上她的唇。
蘇穎的唇舌裏有著點心的芳香,帶著一點甜絲絲的味道,一如既往地柔軟,讓司尉不由蠢蠢欲動。他一手托起蘇穎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舌尖探入她的檀口裏,輕柔地舔舐著每一個角落,仿佛是一個君王在巡視著屬於他的領地,霸道地留下他的氣息。
被迫仰著頭,被動地承受著他來勢洶洶的吻,蘇穎隻能勉強哼唧兩聲表示抗議,卻不敢真用力推開司尉,免得碰著他的傷口。
司尉似是早知她的心思,一點也沒客氣,裏裏外外吻了一遍,流連在蘇穎的唇上輕輕廝磨勾勒,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飛回京城,馬上洞房,把蘇穎徹底納入自己的懷裏。
隻可惜,他布置了那麽久,放長線該釣起的大魚,還需要耐心等著上鉤。依依不舍地離開蘇穎的唇瓣,司尉埋在她的肩窩裏蹭了蹭,嗅著那熟悉的皂角香氣,他的雙臂收緊,恨恨地想著,等抓住那些人,他們就別想痛快死了!
司尉溫熱的氣息就在敏感的頸側,蘇穎縮了縮脖子,有些不自在,耳尖通紅,感覺身上也漸漸熱了。唇上的觸感還在,司尉越來越喜歡黏著她親親抱抱,手臂上的傷口已經結疤了,卻從不下馬車。
她隱約有預感,司尉這樣做是有目的的,為的就是引出那些殺手背後的人。既然如此,蘇穎也樂得配合,反正多親幾口又不會掉肉,而且與司尉唇舌糾纏感覺還挺舒服的,她心裏就沒多少抵觸抗拒了。加上馬車裏無時無刻不準備著足夠多的點心,她就更沒有任何怨言了。
要是司尉知道,懷裏的小女人心目中點心的地位比他高多了,估計恨不得馬上把阿一痛打一頓!
司尉忽然眼神一凜,順勢躺下,蘇穎就知道該來的人終於來了,趕緊拿出毛毯蓋在他的身上,在旁邊裝出一副憂心忡忡的神色。
阿一打簾子的時候,還以為自己眼花,蘇穎一副悲痛欲絕的表情,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家公子傷勢太重快要去見閻羅王呢!
“公子,府裏派人來接了。”
他話音剛落,一個幹瘦的中年人就撲了上來,痛哭流涕地吼道:“公子,小的來遲了,實在罪該萬死!”
蘇穎被他的幹號嚇了一大跳,這人裝倒是裝得挺像的,不過功夫實在沒到家,光使勁大聲號著,卻連一滴眼淚也看不見,太假了。
光有大嗓門有什麽用,她捂著耳朵,隻覺裏麵“嗡嗡”直叫,恨不得把這人嘴巴封住,深吸了一口,中氣十足地吼了回去:“吵什麽!沒見公子正歇著,吵醒了他,你能擔待得起嗎?”
阿一揉揉耳朵,拜托,蘇穎這一嗓子比那中年人更厲害,就算死人也該被吵醒了……
中年男人被吼住,噎了半天才小聲問道:“一侍衛,這位是……?”
阿一板著臉,中規中矩地回答:“崔管家,這是請來照顧公子的人,姓蘇。”
這說了等於沒說,身份來曆一概沒提,隻知道姓蘇。不過看這人單獨留在司尉身邊,估計地位不會太低,深得公子信任,說不定有什麽厲害的手段籠絡住了司尉。
崔管家左看右看,也沒看出蘇穎的過人之處,除了嗓門比較大,相貌身材也普通,穿著錦衣,應該是賞下來的,心道興許司尉受傷過重,阿一要護衛,沒法分神照顧,這才請了這麽個平凡的小子來幫忙,便沒再多理會了。
一個小子而已,能翻出多少風浪來?
“老太太一聽說公子受傷了,連忙讓小的日夜兼程趕來。”崔管家說完,側身讓一個白胡子老伯上前,“這是老太太特地請來的餘太醫,世代是醫者,醫術高明,是早早去宮裏求來的。”
蘇穎聞言,不由挑了挑眉。司尉受傷的地方在小路,沒什麽人來往,這位老太太是怎麽知道的?
要是知道了,這都兩天一夜了,才去請了大夫過來,要是司尉真的重傷,隻怕早就回天乏術,哪裏能等得了?
偏偏這個姓崔的管家說得情深意切,眼底的涼意被蘇穎明明白白地看在眼內,隻怕這位老太太請大夫來,不是為了救人,而是害人。要是司尉死了就算了,要是半死不活的,喝下一點相衝的藥,無聲無息就要丟了小命。偏偏這還是個太醫,誰也不會相信能害人,隻會想著司尉自個身子不爭氣。
這哪裏是家人,分明是來要命的!
短短一瞬,蘇穎就清楚了司尉的處境,她在市井裏待的時日不少,本就是不懂規矩的,隻管伸手一推,把崔管家推了個踉蹌,險些摔下馬車:“有什麽事待會再說,沒見公子剛睡著。而且這裏前後連個打尖的地方都沒有,難不成要讓公子今夜睡在外頭?”
她就是打算拖得一時是一時,反正不讓這些人輕易得手就是了。
崔管家被推了一下,麵上也不惱,作揖道:“公子的傷勢等不得,還是讓餘太醫先把脈看看,免得耽誤了,咱們誰也逃不了幹係。”
蘇穎抬眼一瞥,這算是威脅她了?
“讓他們進來……”司尉虛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蘇穎恍然,倒是忘記美公子胸有成竹,早知道這些人要來,哪裏會沒有準備,當下才慢吞吞地側過身,讓崔管家帶著餘太醫上了馬車。
“公子沒事,實在太好了,不枉老太太在府裏日夜在佛前供奉。”崔管家含著喜意的聲音傳來,蘇穎嗤笑,那老太太要真是好心腸,就不會遲遲才送大夫來了。說不準在佛前,使勁詛咒司尉,就怕他不死呢!
阿一見蘇穎上道,也沒多提醒,沉默地準備繼續趕車。
蘇穎坐到他身邊,也不管後麵崔管家帶來的車馬,他們隻管駕車就往前走。眼瞅著後麵的人急急忙忙跟上來,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心情才舒服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