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王府門口，隻見院裏院外都有保鏢守護，個個帶槍，訓練有素。李少天不禁暗想，這買家絕非尋常人，前腳已經踏進了客廳。就在那一瞬，他呆住了，江峰陪同之人竟是朱林永和妻子柳菲，朱嫻緊跟一旁。

江峰忙道：“朱老板，這位就是我們杭州商會會長李少天，人稱陳塘公子。”他還想介紹朱林永夫婦，李少天卻道：“大哥，不必介紹，我認識。”

朱林永夫婦瞧著英俊瀟灑、玉樹淩風的李少天，不禁愣住了，自認與他不相識，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他又道：“朱老板名震上海灘，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諸人方才釋疑。朱林永歎道：“李會長如此年輕，已經貴為杭州商界的領軍人物，當真是後生可畏，佩服佩服！”

李少天道：“朱老板客氣了，徒有虛名罷了。”

江峰笑道：“既然大家都認識，就不要拘束了，都請坐吧。”

王府空曠許久，並沒有酒菜招待，還好三個男人有共同的愛好，都喜歡抽煙。柳菲最不喜歡濃濃的煙味，卻也隻能忍受，幸好有上好的西湖龍井給她解悶，還有朱嫻陪她聊天。杭州無它，惟西湖龍井。此言不虛。

朱林永道：“李會長，你什麽時候去過上海灘？”

李少天道：“兩年前吧！記得那時，朱老板還是李老板的小弟吧！”

朱林永蹭一下變了臉，略顯不快，道：“對對對，上海灘一直是我大哥李翰旭的天下，不過去年他被可恨的日本人殺了。”

李少天道：“義兄被殺，朱老板可有報仇的打算？”

朱林永麵露難色，道：“這個……”

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江峰立即打斷道：“朱老板，少天，此事以後再聊，咱們現在就談談這王府吧！”

李翰旭全家被殺，身為同盟的朱林永一家竟安然無恙，這背後到底有什麽陰謀，李少天就不得而知了。事情也不急在一時，他相信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朱林永的表現顯得相當心虛，還好有江峰解圍，尷尬的場麵總算是過去了。

既然要買房子，肯定得談價錢。王府如此雄偉壯闊，朱林永夫婦不好開口，還是江峰先說出了一個底價：六十萬。

朱林永夫婦早就參觀過了，王府的價值遠不止六十萬。江峰接過王府之後，一直賣不出去，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買家，他這才將價格壓得極低。出價就要殺價，中國的傳統可不能就這樣毀了。不出所料，朱林永道：“李會長，江老板，五十萬怎麽樣？”

李少天冷冷道：“不行。”吐了一口煙，道：“二十萬。”

江峰驚道：“什麽？少天，這……”朱林永夫婦也怔住了。

李少天道：“就這麽定了，二十萬。還沒請教朱老板，你不在上海灘當大哥，買這王府做什麽？”

朱林永道：“上海灘險惡，我夫人和女兒不習慣那種生活，想讓她們在杭州暫居一段時間。”

柳菲道：“以後在杭州城，還望李會長照料。”

李少天道：“夫人見外了，一定不辱使命。”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王府改名為朱府。自始至終，江峰都感到不可思議，如果以二十萬這樣低廉的價格，他自己都願意接手王府。可惜李少天沒給他機會，已經做了決定。

生意談成了，朋友也得交，江峰提議道：“少天，朱老板，大家好不容易相聚，要不上陳塘院喝一杯怎麽樣？”

若是被朱林永發現了四大才女，那還了得，李少天厲聲道：“不行。”這才發現自己沒有控製好情緒，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江大嫂的手藝不錯，倒不如去大哥家喝一杯。”

朱林永笑道：“李會長此言有理，喜慶的日子，上酒樓就沒意思了。”

在江峰的記憶裏，李少天還是頭一遭誇人，對象竟是他的妻子，他當然樂意，遂帶著二人回家了。新府邸初成，免不了一番精心裝飾，柳菲借故與女兒朱嫻沒有去。外人都看得出，她對朱林永有很大的意見。

柳菲一邊指導下人搬東西，一邊在發呆，始終有一個人的影子飄忽在她的眼前，那就是李少天。她尤其忘不掉的，是李少天的眼神，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花瓶該擺在桌子上，還是廁所；椅子是放在地上，還是**；被子放在櫃裏，還是廚房……如此簡單到弱智的問題，她竟然分不清了。

灰蒙蒙的天，涼絲絲的雨，琴琴本在教兒子江宇杭識字，卻有貴客臨門。江家太太其實不用做飯的，隻是每次有貴客到訪，江峰便會讓她親自下廚。一者，表現自己的誠意，二者，展現妻子的廚藝。迄今為止，琴琴就做過兩頓飯，一次是為李少天，一次是今天。江峰早就有意將生意擴展到上海灘，眼下結識朱林永便是最好的機會。

三個男人坐在客廳，默默地抽著雪茄，氣氛顯得有些沉悶。李少天猛吸了幾口煙，道：“敢問朱老板，現在上海灘東方明珠是誰坐鎮？”

朱林永愣了愣，道：“應該是鄭氏兄弟吧！我也不太清楚。”

江峰流露出崇拜的眼神，道：“我聽說過那東方明珠，好像最初是朱老板建造的。”

李少天道：“朱老板就沒想過將東方明珠奪過來嗎？要不要我幫你。”

朱林永大驚失色，道：“萬萬不可，感謝李會長美意。我可不想引火燒身，自取滅亡啊！”

李少天笑道：“我和朱老板開玩笑的，何況我也沒這個能耐。”

朱林永笑道：“其實守著我那個船廠也挺不錯的，至少不愁吃穿。”

江峰陪笑道：“朱老板說得有道理，活著就是最大的幸福。”

李少天看得出來，朱林永對東方明珠心存畏忌，顯然知道其坐擁者，極有可能認識。他卻說不知道，足見心中有鬼。

酒菜上桌，江峰和朱林永左一杯右一杯，喝得不亦樂乎，李少天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沉悶異常。

朱林永道：“李會長，怎麽不喝酒，有心事嗎？”

李少天道：“朱老板，我這人好奇心比較強，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朱林永以低廉的價格得到了王府，心中滿是對李少天的感激，機會難得，遂慷慨陳詞，道：“但說無妨！”

李少天道：“去年上海灘發生的事我早有耳聞，朱老板既和李老板兄弟相稱，日本人又豈肯輕易放過你。”

朱林永哦了一聲，笑道：“我明白了，李會長擔心日本人追殺我到杭州來，禍及到你們是不？這個你們不用擔心，日本軍隊消滅我大哥後，匆匆撤離了上海灘，據說是他們國內發生了政變。我朱家這才

逃過一劫。”

江峰道：“朱老板，李翰旭可是你的義兄，你真的不打算替他報仇了？”

朱林永道：“當然想了，禍害我大哥全家的鄭氏兄弟也有份，幹不過小日本，他們我還是敢動的，隻要有機會，我一定會拚上一拚的。”

李少天不禁暗想：“東方明珠的坐擁者一定也有份！”

到杭州快半年了，李少天的心逐漸平靜了下來，再次見到朱林永，勾起了他對往事的回憶。每天晚上，慘劇一幕幕劃過腦海，在輾轉難眠中煎熬著，時常會跌入夢魘。好幾次，他從夢中驚醒。

初秋的天，一絲冷風吹過，格外清爽。靠在椅子上，抽著煙，聽著四位才女甜美的笑聲，多麽愜意的事。李少天卻在想，如何才能弄到《洛神賦圖》，今早去往上海灘。

忽然，子君進得客廳，將一封電報交給了李少天。四位才女湊了過來，爭相觀望，皆道是誰的電報？李少天道：“嫣紅，那個你們能不能回避一下，這電報是給我的。”

紅顏知己，就是能知對方心事的美女。嫣紅了解李少天，沒再多言，帶著餘人出去了。

電報來自上海灘的石袋，內容言簡意賅，道：天，茶莊生意好，近占上海同行業大半，主要銷往東方明珠、鄭家酒樓、仁孝賭場等。

不愧是幹賬房的，發個電報都是摳摳搜搜，尤其是對李少天的稱呼，他不禁笑出了聲。石袋是節儉的楷模，李少天偏要鋪張浪費，他很快寫好了回複內容：口袋，你個賤人，來了再找你算賬。爺的指示有三，列示如下：第一，不準將茶葉賣給東方明珠和鄭家的生意，絲毫都不能賣；第二，查清楚東方明珠的幕後老板；第三，查清楚玉夫人的底細。

從李少天開始看電報到回複，四位才女都在門外偷窺，就連嫣紅也忍不住好奇心。他剛要出門，即被四人攔住了。

紫魅道：“笑得那麽燦爛，是哪個騷娘們給你發的電報？”

李少天歎息道：“還才女呐，滿嘴汙穢，有辱斯文！”

玉嬌道：“李大哥，讓我看看嘛！”伸手便要去搶。

李少天輕鬆躲過，道：“天機不可泄露。”

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想得到，人的本性就是如此。四位才女急了，追著李少天，誓死要將電報奪過來。

李少天道：“要想看電報也可以，有一個條件。”

青姝道：“什麽條件？”

李少天道：“我也是愛畫之人，一直想見識見識《洛神賦圖》，如果你們願意交由我參研一晚上，電報可以給你們看。”

四位才女愣住了。嫣紅斷然拒絕道：“不行，那可是我們的命'根子。”

玉嬌拉著嫣紅的手道：“姐姐，李大哥想看就給他吧，都這麽長時間了，還有什麽信不過的！”

紫魅道：“是啊，就給他吧！”

經過這麽多事，嫣紅對李少天的防備心早就淡化了，經三人一番催促，她終於還是應允了。回房取來了畫卷，交給了李少天，換來了電報。四人迫切打開電報，驚道：“怎麽是石袋！”

李少天嘿嘿一笑，道：“這就叫兵不厭詐。”拿著畫卷，得意地回房去了。

夜半三更，靜寂異常，李少天帶著行李，連夜逃離了陳塘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