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舒在藍家住了數十天,也大致了解了藍家的狀況。她的爺爺,也就是原先的藍家當家人,藍淩北,兩年前已經去世。而她的奶奶呂黛,也就是藍堯成和藍玉兒的娘,則在十三年前就已經身故。十三年前,正是藍玉兒被囚禁的第二年,那個呂黛是不是憂心致死的呢?自己的女兒,自己的孫女要永遠的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試想誰能承受?可惜沒有誰告訴蘇舒真正的答案,她也隻是猜測罷了。

天氣已經開始轉涼,秋天終於有秋天的樣子。蘇舒拿著一片落葉在手裏把玩,這片葉子未免掉的太快了點,畢竟離肅殺的晚秋還早著呢。

“小姐,這裏你不熟悉,夫人吩咐過了,去哪裏我們都要跟著小姐。”竹葉見蘇舒要出院子,趕緊放下手裏的活跟上來。

“我不是要出門,隻是在門口轉轉而已。”蘇舒擺擺手,打發竹葉,“你去忙你的,放心,這藍府大得很,我自己也怕迷路的。”

見竹葉退回去,蘇舒抬頭看了看門口的大樹,一躍身,跳了上去,坐在極高的枝頭上。站得高,看得遠,隻要坐在這裏,便能對藍府的結構一目了然。

藍淩北有五個夫人,每個夫人都有一套院子,不過三夫人呂黛已經過世,現在就隻餘四個。除了大夫人外,蘇舒都已經見過。想起上次側門那兩個人的對話,說大娘什麽的,也許指地就是大夫人。這個問題。蘇舒也問過她三個丫環,可惜她們對大夫人一無所知,而且看表情絕對不像是撒謊。

蘇舒的目光在房頂上搜索,一個,二個。三個。四個……那幾個夫人所住的地方,屋頂與旁人的不同。多出一重怪異的房簷。她問過舅媽範文惠,原來是祈禱多子多孫地。看來還真有用。藍家後來果然人口龐大。第五個這樣地房頂也被她找到了,也就是確認了那五個夫人所住的地方。

記住大概地位置後,蘇舒回去問起竹葉二夫人四夫人和五夫人所住的地方,竹葉倒是都說得出來。那麽剩下地那兩個院子,一個是呂黛的。還有一個便是大夫人的。

呂黛的不用說了,藍堯成肯定住在離她最近的地方,所以大夫人地位置很快就被確定了。自從聽到那個對話以後,蘇舒總覺得那個大夫人也是一個關鍵,揭開當年所有真相的關鍵,所以她一定要去見上一見。

當晚,夜深時分,蘇舒便偷偷溜出院子,憑著她的輕功。那三個丫頭是不可能發現的。

“爹。快起來。”她摸到蘇韓青的臥室,輕輕敲他的門。門立刻打開。蘇韓青穿得整齊無比的立在門口。

“你沒睡?”蘇舒奇道,這都半夜了,要不是為打探消息,她早就去會周公了。

“我有預感你會來。”蘇韓青神秘的笑笑,又說道,“所以剛才隻是在練功。”

蘇舒翻翻眼睛,不理他的預感,轉身就走,“速度。”她拋下這句話,就躍上了屋頂。蘇韓青緊跟而上,一邊問道,“你這是要去哪裏啊?蘇舒。”

“不是有預感嗎?那你說我是要去哪裏?好,我可以提示你一下,我是要去見一個人。”蘇舒停下腳步,衝著蘇韓青眨眼。這爹爹,冒充有預感,現在倒是看他怎麽接下去。

“見人?”蘇韓青一挑眉,也不甘示弱,“這藍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你都見過,除了一個人。既沒有人提起她,也不知道她地生死,但是她如果死了,就不會有忌諱。所以,你要見地,恐怕就是她吧。”

“爹,你真聰明。”蘇舒大力拍拍他的肩膀,“沒錯,就是大夫人。我來宣家快有十天了,關於她地消息,一點口風都探不到。現在我也隻是確定她的院子,但是她未必就住在裏麵。”是啊,也許早就轉移了也說不定。

“看看就知道在不在了。”蘇韓青微微一笑。

兩個人一前一後在屋頂上飛奔,今夜月色尚好,也不至於認錯路。

“到了。”蘇舒趴在屋頂邊緣,往下察看。靜悄悄的,院子裏似乎一個人都沒有,蘇舒剛想跳下去,胳膊卻被蘇韓青一把抓住。麵對蘇舒疑惑的眼神,他隨手撿起一顆小石子彈在地上,隻見下方一塊陰暗的草叢間,瞬間竄出一隻披著金毛的動物來。它嘴大張著,兩排尖利的牙齒在月光下閃著寒光,那巨大的體型,比狼還大出一倍,足足有半人高。

“這是什麽東西?狗還是狼?”蘇舒忍不住叫道,還好沒下去,不然被咬一口,還不痛死。“不對,它是被拴著的呢。”可不是,它的脖子上有個鐵項圈,後麵拖著很粗的鐵鏈。

“這種狗名叫金獅,凶猛無比。”蘇韓青說著皺了皺眉,“可是又把它拴著,這怎麽能發揮它的作用?”

“不對,很不對啊。”蘇舒與下麵那隻金獅對視,它早就發現他們了,兩隻銅鈴似的眼睛閃著野性的光,死死看著蘇舒和蘇韓青。“你看,它居然不叫!”吠叫本來就是狗的天性,尤其是看門的狗,它的主要本領就是吠叫,以此提醒主人,有外人的到來。可是這隻狗居然不叫,連咆哮都沒有,到底是怎麽回事蘇韓青被問住,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時,又聽到一陣鐵鏈的抖動,不是那金獅的鐵鏈,而是來自於屋裏的聲音。蘇舒與蘇韓青都屏住了呼吸,探出半個頭觀看。然後,他們看見一個人慢慢“爬”了出來,對,是爬,絕對不是走。那個人一頭散發,就算是夜晚,蘇舒也看得出來他的頭發有很久很久沒有洗過了,衣服顏色分不清,胡亂的裹在身上。他們甚至分不清那個人是男還是女。

他的腿像是受傷了,所以不能直立行走,兩隻手似乎也有問題,就算爬,爬的也不像人,而是像某種動物。至於他的容貌,因為這種爬行的姿勢,也完全無法看得清楚。

鐵鏈不知道是拴在他哪個部位的,隻看得到垂在他身下,猜測的話,應該跟金獅一樣,是套在脖子上的。

蘇舒驚訝的張大了嘴,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場景啊。一人一狗,而且都拴著鐵鏈,他們互相對視著,好像彼此在算計著什麽。

“他們……好像在看那個碗?”蘇韓青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碗?蘇舒順著蘇韓青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隻大碗,裏麵貌似放著些骨頭剩飯什麽的,應該是狗碗吧?蘇舒的心裏忽然十分壓抑,看著下方那個“人”,湧起的是滿心的寒冷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蘇舒兩個人更加的目瞪口呆。隻見那個人在原地轉了幾圈,忽然兩隻手騰起,兩隻腿一蹬,宛如一隻巨大的青蛙一樣,撲向了那隻狗碗。那金獅則不慌不忙,仿佛就在等那人偷食的一刻。就在那人嘴巴貼到食物上的時候,金獅一個猛虎回頭,猛地咬在他大腿上,即便沒有鮮血四濺,可是那利齒,能不痛麽?

誰料那人一聲不吭,仿佛腿沒有感覺似的,依舊狼吞虎咽的吃著那狗食。金獅發怒了,它的力量受到了藐視。它咬著那腿,猛地一陣搖晃,“撕拉”把那人腿上一塊肉活生生的撕扯下來,血灑在地上,一灘。

那人終於有所動容,腿一陣強烈的**,似乎痛極了,但是他沒有立刻拋棄掉狗食,還是狠狠吃了幾口,順便叼了一根骨頭,才躲開金獅的攻擊。

哐當,他撞到了門上,金獅就在他前方兩寸的地方停住了,原來鐵鏈隻有那麽長。那門後麵,是那人安全的所在。

他從身上撕下一塊衣料,胡亂的綁在傷口上,然後就開始啃骨頭。金獅在地上轉來轉去,十分焦躁。

明明它狗碗裏還有食物的,被人搶了一些,又怎樣?蘇舒盯著那個啃骨頭的人,隻覺的喉嚨裏癢癢的,她知道她想吐。並不是什麽嫌棄厭惡,而是全身都覺得毛毛的。這詭異的人,詭異的狗,詭異的院子。一個人要淪落到跟一隻狗搶食物,還是搏命的搶,可見他有多餓!可見他在遭受著怎樣一種殘酷的虐待!

蘇韓青的表情顯然也不會好看,兩個人對看一眼,都明白對方的心情。

“我是不是走錯院子了?”蘇舒皺著眉,“藍家怎會有這樣的院子?那個人到底是誰?爹,他好像也沒有發出過聲音呢。難道是個啞巴?那隻狗是隻啞狗?”她滿心的疑問,恨不得跳下去,去問個明白。不過還是忍住了。

蘇韓青自然不會比她清楚多少,他低頭想了想,有些沉重的說道,“蘇舒,今夜就到此為止吧。這個院子暫時不要接近,等查清楚再說。”

蘇舒點點頭,雖然她很想弄清楚,可是實在太詭異了,她不敢冒然去驚動那個人和那隻狗。內心裏,她隱隱的害怕,有個猜想在腦中徘徊不去。

那個人,會不會就是大夫人?

不,太可怕了!蘇舒在心裏堅定的拒絕了這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