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敲打嬤嬤

推開門,雨後清新的空氣直竄入肺,也帶走了佟雅萱大腦裏的最後一絲迷蒙。

雨後的天空一片蔚藍,萬裏無雲,而院子裏的花草樹木也抖落了一些老舊的花葉,留在樹頭的都是生長得最旺盛的,並且因為喝足了雨水而給人予一種生機勃勃之感。

隻是,看著堆滿了地麵的花葉,佟雅萱不由得眉頭微蹙,眼底也流露出一抹不悅,不得不放棄了那活動一下筋骨的打算。

就在此時,一道滿是疑惑的聲音,從她的身後響起。

“郡主?”

佟雅萱挑了挑眉,慢吞吞地轉身,看著以文嬤嬤為首的一眾丫環婆子。

文嬤嬤雖疑惑往日裏都睡到巳時才起身的佟雅萱,今日為何起得這麽早,但,很快,她就以佟雅萱昨日行了及笄禮,如今已是一個姑娘了,所以也變得懂事了這個理由為佟雅萱開脫了。

不過,她依然掩不住關心地問道:“郡主昨夜睡得可好?”

她一邊問著,一邊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佟雅萱,就怕佟雅萱的身子有絲毫不妥之處。

“尚可。”佟雅萱微微頜首,吩咐道:“文嬤嬤,將院子裏的下人全部喚來,我要訓話。”

“是。”文嬤嬤愣了愣,壓下心裏的疑惑,迅速離開。

很快,不小的院落裏就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下人,還有一些一大早就不知去向的下人在趕回來的路途中。

佟雅萱順了順被風吹亂的發絲,嘴角微勾,意味深長地說道:“沒想到,我這個小院子裏,竟然有這麽多人……”

看似平淡的話語卻令包括文嬤嬤在內的下人齊齊心裏一秉,後背冷汗直冒,更有那膽子比較小的已白了一張臉,身子也因為驚駭過度而踉蹌了下。

“撲通!”

不知是誰沒能堅持住,腿腳一軟就朝地麵栽去。

於是多米諾骨牌效應出現,一個又一個的下人或被絆倒,或被撞到,或被推到……總之,今日佟雅萱可謂是看了一出精彩之至的劇目。

“文嬤嬤。”

文嬤嬤往前行了幾步,微微彎腰,一臉恭敬地應道:“老奴在。”

“去我娘那兒,將我院子裏的下人名單取來。”

文嬤嬤猛地抬起頭,滿臉的驚訝和不可置信:“郡主,你……”沒想到一向視庶物如洪水野獸般的佟雅萱,竟然主動接管起自己院子裏的庶物了?!

也許就連文嬤嬤自己都沒有發現,她的眼底流露出濃濃的期盼和希翼。

佟雅萱淡淡地瞥了眼文嬤嬤,道:“還不快去!”

“是。”文嬤嬤立刻將四散的心神收回來,恭敬地應了聲後,就迅速離開。

能經過層層關卡,到佟雅萱院子裏做事的下人,就沒有一個是蠢笨的,因此,很快,她們就明白了佟雅萱的用意。

一部份下人重重地跪下來,額頭觸地,嘴裏也哀聲道:“郡主饒命……”

另外一部份下人雖同樣下跪,額頭觸地,卻是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雖然因為人數眾多,她不能將所有人的反應都瞧在眼裏,但,心裏早有打算的佟雅萱並不以為意,隻是刻意留意了跪在最前麵的迎蓉、聽楓和盼蘭三人臉上的神色,再結合前世的記憶,知曉眼下這三人雖未徹底投靠白冬瑤,但在私底下已不知收受了白冬瑤送的多少金銀珠寶,隻需一個合適的“契機”就會徹底背叛她。

前世,齊王退婚一事,就是這個契機,而今世嘛……

目光在三人那一個比一個還要嬌豔明媚的容貌上麵打了一個轉,佟雅萱嘴角微勾,長長的睫毛遮擋住眼底的譏誚——若是她今日臥病在床,想必就不能看見三人這般耀眼得不符合一個貼身丫環身份的著裝了吧!

至於那特意跪在三人身後,竭力隱藏起自己並不嬌小身子的覓荷?

佟雅萱淡淡地收回目光,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來——倒是沒想到,昨日覓荷才吐血暈迷,今日就放棄臥床養病,不顧自己那虛弱的身子,刻意頂著一張蒼白憔悴的麵容焦急地趕來。

覓荷這是吃準了她會看在“齊王”的份上而原諒她?抑或是吃準了她不會再過多地責罰於她,甚至會因為她那虛弱憔悴的模樣而心生憐惜,賜下珍貴的調養身子的藥材,以及華貴的珠寶首飾封口的同時,也從她的嘴裏得知她冥思苦想了許久,才想出來的令齊王注意到她的法子?

真真是可笑!

就在佟雅萱打算先虐虐覓荷,以發泄心裏的怨氣時,文嬤嬤趕來了。

她仿若未瞧見跌跪了一院子的下人似的,徑直朝佟雅萱的方向行去,唯有在聽到那一聲比一聲淒厲和尖銳的“郡主饒命”的哭喊話語時,她那往前行去的腳步才略微頓了頓。

“住嘴!”文嬤嬤厲喝一聲,柳眉倒豎,一臉惱怒地瞪著那吼得最大聲的幾個下人,冷聲道:“看來郡主平日裏待你們太好了,竟然讓你們一個兩個都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明明佟雅萱什麽都未做,這些人就口口聲聲地“郡主饒命”,這不是生生要給佟雅萱扣一個毒虐下人的罪名啊!

下人們齊齊噤聲,腦袋低垂,閉嘴不言。

佟雅萱眼神閃了閃,若有意味地瞧了一眼文嬤嬤,心裏卻是暗歎了聲:前身並不待見文嬤嬤,若非文嬤嬤是長公主賜下來的,並且管理院子裏的下人著實有一手,前身早就將文嬤嬤送走了。

而在她看來,前身一個堂堂的郡主,性子之所以那般地天真呆傻,也和文嬤嬤若有若無的縱容有關。即使文嬤嬤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但,事實上,文嬤嬤確實有意無意地越了矩。

趕在文嬤嬤再次出聲訓斥這些下人之前,佟雅萱出聲道:“文嬤嬤,將名冊拿來給我。”

文嬤嬤嘴唇大張著,臉上有瞬間的怔忡,很快,就轉化為濃濃的尷尬。她應了聲,一路小跑到佟雅萱麵前,然後微微彎腰,一臉恭敬地將捧在手裏的名冊遞到佟雅萱麵前:“郡主,名冊在此。”

佟雅萱微微頜首,她一向喜歡文嬤嬤這類“一點即通”的聰明人。

“文嬤嬤,你是我的貼身嬤嬤,有些事情,我不說,你也應該明白。”

文嬤嬤心裏一秉,不由得抬頭望向佟雅萱。

佟雅萱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瞧著文嬤嬤。

明明是和往常一般無二的笑容,但,不知怎麽的,文嬤嬤就是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或者應該說是違合,總覺得隻是一夜之間,佟雅萱的性子就有了很大的改變。

縱使心裏有著這般的疑惑,但,在佟雅萱這般放開了身上氣勢的凝視目光裏,很快,文嬤嬤就將那些多餘的思緒摒棄到一旁,維持著彎腰的姿態,恭敬地應道:“老奴知罪,但請郡主責罰。”心裏卻喟然一歎:倒底是流著皇室尊貴血液,平日裏尚且未曾發覺,如今卻是覺得這樣的佟雅萱,才真正不愧太後親賜的靜雅郡主這個稱號,才不枉為曾令無數貴女為之折腰的佟候爺的嫡女!

佟雅萱並不知道短短時間裏,文嬤嬤心裏的鬥爭,不過,這並不妨礙著她按照原定計劃行下去。此刻,就隻見她點點頭,繼續補充道:“你曾是侍候母親的嬤嬤,應當明白母親為何會下嫁父親。”

文嬤嬤抿了抿唇,想起前事,眼眶也不由得泛紅,身子更是一個踉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道:“請郡主責罰。”

若說之前那句“認罰”的話語裏還隱含一絲不滿的話,那麽,此刻這句“認罰”的話語裏就滿是心悅誠服,以及深深地惶恐了。

“文嬤嬤,雖然你侍候了我十多年,又一向忠心耿耿,但你該知道,因為我身份的不同,有些事情是萬萬不能沾惹的。如今尚且未釀成大錯,就罰你一年月銀,下不為例!”

“謝郡主開恩。”文嬤嬤再次磕了三個響頭,雖她到現在都不知道這幾年來,每日都跟在齊王身後,追趕著齊王,隻為了能見齊王一麵的佟雅萱,如何知曉她的幹兒子田文清竟然借著佟雅萱的名頭在外麵放貸,但,無論如何,眼下,佟雅萱既已警告了她,那麽,她也就隻能厲聲喝斥田文清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