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六章 談話

遠處馬上的各位將軍看著嚷嚷道:“別是車裏沒有皇上,讓我們大帥白白在地上站著,大帥趕緊上馬回去吧!”

“韓誠你少胡說,忘了剛才大帥囑咐的話了嗎,來到都城要謹言慎行,有你這麽大聲嚷嚷的嗎?皇上不親自來接,用鑾駕來接我們大帥,那也是半幅鑾駕,你看看前麵的金瓜武士,後麵的各色人等,那是整幅鑾駕,上麵必定坐著皇上他老人家,你就傻吧,趕緊乖乖的站著,休得胡說八道。”一個將軍斥責道。

“什麽金瓜武士,什麽整幅鑾駕,老子就知道上陣殺韃子,別的一概不知道,這些彎彎繞,不要在我跟前說,去去去!”那個叫韓誠的嚷嚷道。

這時候車上響起一聲輕笑,“譽弟,快快免禮,你的將軍們都等急了。想不到一別幾年你倒是少了些毛躁,老成了不少,當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話音一落,一個三十歲左右,嘴上留著小胡子的,麵白如玉,頭上戴著紫金福字冠,上麵綴著龍眼大小的東珠,身上穿著白色秀八寶金線團龍的便服,腰係玉帶的大魏皇帝從車裏躬身出來,低頭看著車前的修羅王。

“陛下還是這麽風趣幽默,神采奕奕!”恒王抬頭看向皇上。皇上雖然總體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可是明顯清減了不少,眼睛裏也布滿了紅血絲,這江山都丟了大半了,肯定吃不下睡不好的。

“譽弟還不快上輦車,你我多年未見,為兄甚是想念。快上來,咱哥倆好好聊聊。”皇上站在車上道。

“多謝陛下的厚愛,臣甲胄在身,不便上輦車。[]臣弟還是騎馬的好。”恒王仍然不溫不火的道。

皇上幾步從車上下來,站在恒王麵前,凝視著他。“譽弟,你走了幾年,跟朕當真生疏了,在朕麵前還總是陛下陛下的,叫朕諾皇兄,甲胄在身又如何,快快隨朕上車。”說完。魏帝攜了恒王的手,登上龍輦。

隻聽車外高宣一聲:“起駕——”鑾駕迤邐而行,往金陵城的方向走去,慢慢的車駕越走越快,所有人都奔馳起來。

馬車上一陣沉默之後。皇帝重重的歎了口氣道:“恒弟,你也都看到了,我們齊家的江山,就要毀在我這不肖子孫手裏了,韃子的鐵騎強悍,所到之處,猶入無人之境,我大魏軍隊,在他們麵前不堪一擊。節節敗退。現在幾道金牌宣你領軍前來,為的就是能阻擋了這些韃子的腳步,不要讓他們再渡過江來。隻要製止住韃子的鐵騎,打敗他們收複長江以北之地才有指望。如果在朕有生之年不能收回這些失地,朕在九泉之下也無顏見列祖列宗了!”說道傷心處,兩行清淚。順著清瘦的麵頰流了下來。

皇上的悲傷不是假的,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何況以堂堂天子之尊,在一個臣子麵前流淚呢?

齊譽緊抿著嘴,看著前麵的車門,最後道:“陛下,沒那麽嚴重,韃子雖然厲害,可是也沒有那麽堅不可摧,他們長途奔襲,又遠道而來,深入中原,必定不如在草原上作戰那般如魚得水。”

“看來譽弟是有必勝的把握了?”魏帝一把抓住恒王,驚喜的問。

“雖然沒有十拿九穩,可是驅除韃虜是我的夙願,臣弟就是為了擊潰韃子而生,為了打敗韃靼而存的,請陛下放心!”恒王目視前方道。

魏帝聽了修羅王的話,一時心裏五味雜陳,從本心來講,他恨不得這個眼中釘肉中刺的弟弟立刻就死,恒王一脈就此斷絕,但是現在能拯救江山,拯救自己的也就是這個讓人愛不得恨不得的弟弟了。

可不管怎樣,皇上在看著恒王爺棱角分明的側臉,多日吃不下睡不好,日夜懸著的心總算稍稍放下些了。他也知道領兵打仗不是兒戲,丟土地容易,收複難,可他還是強烈的希望在自己在位的時候能完成這件事,這樣史書的記載也會溫柔的多,不然自己閉眼之後,這史書還不知道要怎麽寫呢。

“陛下,臣弟聽說大元帥屢次請旨要後撤,皇上都沒有準,朝中更是有人提議要劉國丈死守,戰死沙場以謝罪於天下。臣弟以為此法不妥,現在韃子氣勢如虹,正在興頭兒上,讓劉元帥死守隻能是削弱我們自己的戰鬥力,好歹他手下還有二三十萬大軍,如果讓這些大軍退回來,收緊了拳頭,保存力量,然後再狠狠的打出去。那時候韃子幾千裏奔波,勢必強弩之末,消滅他們也相對容易些,陛下以為呢?”修羅王略一猶豫,最後還是說開言道。

皇上神色複雜的看著這個滿身征塵,風塵仆仆的,一臉疲憊,卻神采熠熠,目光犀利,渾身上下帶著血腥殺伐之氣的弟弟,仿佛就像他說的,天生就是為了統兵打仗而生,為了保衛大魏的疆土而存在的,是個天生的帥才,他才是大魏的主人,才是這中原之主。

反觀自己,雖然也長的玉樹臨風,龍姿鳳頸,指點江山,俾睨天下,威儀赫赫,是個天生的王者,不過和皇弟比起來總是感覺有些不夠霸氣,不夠理直氣壯似的。其實這都是高處不勝寒的緣故,對自己強烈不自信,當然這不自信是有根有據的,這位皇上老人家沒神經衰已經很不錯了。

“恒弟走了幾年,怎麽跟朕生分起來了,我們還是一起在上書房讀書淘氣的好兄弟,還叫諾皇兄吧!劉國仗吃了敗仗,丟了京都,讓他以死守殉國,都是便宜他了!”皇上說的氣憤填膺,扭頭看了一旁沒出聲兒的恒王一眼,道:“不過你說的這些也有些道理,畢竟留下這幾十萬大軍,也是我大魏的財富......這些還要等朕和幾位閣老商量過之後再做打算,你也一路辛苦了,等下去好好梳洗梳洗。你這一走多年,皇後娘娘也很是惦記,等一會兒,去坤寧宮吃晚飯吧。五福帶王爺去偏殿梳洗,晚上就歇在......”皇上想了想,對一旁跪著的一個太監道:“晚上就歇在擷芳殿,五福你派幾個得力的人去伺候。”乾清宮都總管太監內務府總管五福立刻磕頭應下。

“陛下,臣弟也很是想念皇兄和皇嫂,臣弟軍營中還有許多的事情,晚上就不住城裏了,要去軍營檢查,和將士們商量作戰事宜,實在不適應立刻軍營,臣弟在此謝過皇兄的厚愛。”恒王爺垂下眼兒道。

“朕知道軍情緊急,可現在是冬季,韃子還算安穩,開會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譽弟還是聽為兄的,歇一晚上再走,現在金陵城的府邸可是千金難求,你就住在我們小時候一起住過的擷芳殿吧。雖然此殿非彼殿,可那是我們最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年華,朕每每想起心裏都是甜的,所以來了金陵也選了這麽一處做了擷芳殿,隻是它離大殿並不近,相反還很遠,隻不過有單獨的宮門可以出入,我當時就想,這一處留給譽弟,在金陵就不令賜府邸,什麽時候打回京城,再駐會恒王府就是了,譽弟不要再拒絕了,就當圓了朕的拳拳之心。”皇上說的淚盈於眼,著實讓人感動。

恒王看皇上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自己如果還拒絕就不好看了,隻好答應下來,他堂堂王爺,情報又暢通無阻,怎麽會落得無處棲身的境況呢?金陵城西的一處無牌無匾的大宅子就是自己的產業,隻等著自己入住,開府掛匾呢。來金陵的下人管家都在那裏,打死他都不信皇上不知道。沒辦法,這應該是皇上打的感情牌,不過打就打吧,說起小時候,恒王確實有些感慨,堅硬的心有了那麽一絲柔軟,低頭應下了。

下了龍輦以後,恒王和皇上告辭,跟著五福去了金陵行宮的擷芳殿,走了一刻鍾,抬頭就看到一個精致的小院兒,外麵種的樹掉光了葉子,光禿禿的。五福引著恒王來到一個月亮門前,下麵一水的大理石漢白玉台階,大家拾級而上。

進了院子,走十幾丈就是一座小小的穿堂,穿堂上是杏黃色的琉璃瓦,兩旁的九曲遊廊,上麵吊著各色的鳥雀,隔上十幾步就一個十幾歲的小宮女,沿著鵝卵石鋪的小路往前走,穿過穿堂,就是正殿了,麵闊七間旁邊各有一個小耳房,為之小九之數,標誌這恒王爺的特殊地位,雖然這是上了禮製的,可恒王的住處全都是起間,並沒有真的加小耳房,今天在擷芳殿,他第一次得到了完完全全禮遇,恒王心裏歎了口氣,抬頭看向中間屋簷上掛著九龍青底大牌匾,上麵書著魏帝的親筆題匾‘擷芳殿’。下麵是一方不規則的印章刻的是逍遙王印,這是齊譽和皇上還是皇子的時候,在上書房聽師傅講課,魏帝給自己起的別號。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