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吃的,每天七嬸和芳娘都準備,隻盼著珍珠能多吃一口兩口的,可珍珠吃不了多少,最後都便宜了她們,特別是新來的那幾個小丫頭嘴裏。
那天因為三叔的話,挑丫頭的事也不能再拖了,隻好選了幾個小丫頭過來,三叔家的寶兒一起被送過來。這個寶兒是原來珍兒的妹妹,隻比珍兒小兩歲,今年八歲,珍兒沒熬過逃難的艱難,在路上沒了。
這幾個小丫頭都是精挑細選的,也是七嬸這麽長時間一直琢磨的,全都是長得端莊體麵,老實本分,肯吃苦,有眼色的小女孩兒,她們來了,七嬸和芳娘確實輕鬆了不少。
七嬸看著花娘娘這個吃法,應該剩不下什麽東西,那還有十來口人需要吃東西呢,那趕緊下去接著做去吧,轉身回了後麵,讓芳娘多做些,那個這些天什麽都沒幹的藥巫,醒了就變飯桶了,做少了就沒她們的東西吃了。芳娘聽了嗤嗤的笑,一笑露出牙洞來,又趕緊閉上嘴。
“你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少吃些,吃慢點,這樣對腸胃好。”珍珠時不時的抬頭看一眼吃的完全不顧形象的藥巫。
“不怕,我功力又進了一層,就是吃石子兒也能消化了。”藥巫滿口食物,含混不清的道,“你就是讓他們去路口看著吧,別讓人看到我的吃相就行,要是被蠻族的人看到我這麽吃東西,我一世英名就要毀於一旦了。”
嗬嗬,珍珠讓藥巫的話逗笑了,站起來,溜達到甬道盡頭,那裏站著晨生和三順,二人看珍珠走過來,往兩旁閃開。垂首站好,道:“娘子出去嗎?”
“不出去,就是過來吩咐你們,有人來了讓她們在這裏候著,先通知我,不能隨意帶著人過去,明白嗎?”珍珠笑著道。
“是,知道了。”二人感覺珍珠像是開玩笑,可他們不管那些,認真執行就是了。珍珠在岔路口站了站。看著兩旁的竹林,山坡上的桑林,青翠欲滴的綠色是那麽的賞心悅目。珍珠正看著。大路上哈飛走了過來,臉上帶著興奮之色,看見站在路口上的珍珠,顯示一愣,然後快步走過來。湊到珍珠跟前,四下看了看,低聲道:“珍珠,他們這兩天一直都在苗寨那邊轉悠呢,剛才送信回來說,看看今天又沒有機會。如果有機會,就今天動手。”
珍珠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也不請哈飛去木屋前麵坐著,就在甬道頭兒上跟哈飛東拉西扯。哈飛往珍珠身後看了看,看到一個衣著華麗,頭發亂蓬蓬的女人好像在吃東西,具體是誰。也看不大清楚。
“那是誰呀,在木屋前麵吃東西的那位?”哈飛看了看珍珠問道。
“沒什麽。我們村的人。”珍珠擋住了哈飛的視線道。
“不會吧,你們村的人什麽時候穿上我們山裏人的衣服了,我看那衣服就是我們蠻族的服裝,那個人到底是誰呀,讓你這麽神神秘秘的,連我也不告訴。”哈飛不滿的對珍珠道。
“不是不告訴你,是我答應人家……”珍珠這麽說著,就看一個穿著月白色春綢長衫的人走沿著大道走過來,身後跟著四五個長隨,在這裏穿著華麗,又是漢人打扮的肯定是馬家的人無疑。
來人是馬達,他帶著自己的小廝,來到珍珠近前,對著哈飛拱了拱手到:“哈少主好久不見。”哈飛把頭扭到一旁,懶得搭理他。馬達也不以為意,轉頭對珍珠道:“珍珠娘子,我爹想請娘子過府一敘,還請娘子賞個麵子。”
“馬家主好大的架子,不必了,有什麽事就請馬家主來木屋前說吧,珍珠這裏還有客人。”哈飛插話兒道。馬達理也沒理哈飛,隻看著珍珠,等她的答複。
“如果沒什麽特別重要的事兒,就請馬家主來一趟吧,我這裏還有客人,有些走不開。”因為以前發生的不愉快,衝突中珍珠雖然沒吃虧,好像還沾了便宜,震住了馬家主,可也一點都不想去馬家。
“可我爹說,請娘子務必去我們家一趟,隻有好處沒有壞處,還請娘子去尊降貴,舉玉趾踏賤地,跟馬達走一趟。”馬達把自己說的很卑微,珍珠很高貴,越說越離譜。
珍珠看他的樣子是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請自己過去一趟,低頭想了想,馬家雖然之前和自己有過衝突,好在自己沒什麽損失,也給了馬家主教訓就是了。再說了,在這大山裏隻有王家莊和馬家是漢人了,這山不親水親,水不親人親,自己在這裏孤立無援,馬家怎麽也屬於可拉攏爭取的對象,如果馬家主吸取教訓了,那大家還是好好相處的為好,想到這裏,珍珠跟晨生和二蛋說一聲好好看家,和哈飛去了馬家。
馬達對珍珠帶著哈飛很意外,落後幾步低頭想了想,然後又快步跟上,給後麵的小廝嘀咕了兩句,那小廝飛快的往前跑著報信兒去了。珍珠和哈飛也不理,跟著馬達去了他們家。
來到馬家的大門口,早有馬家主在門口迎接著,他今天穿了一件金棕色員外袍,腰上麵掛著薑黃色的絡子,挽髻束發中間是一顆珍珠,髻上別了一根牡丹頭兒銀簪,穿的華貴得體,隻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等珍珠和哈飛走近了才發現,看到珍珠和哈飛過來也是稍微愣了愣,看了後麵的馬達一眼,就笑著大聲道:“沒想到少主和珍珠娘子一起聯袂而來,快裏麵請,裏麵請。”說著往旁邊讓了讓,請珍珠和哈飛先行。
“馬家主客氣了,我們都是常見的,那裏還用得著這麽客氣,裏麵請,請!”珍珠上前一步,對著馬家主福了福。哈飛始終一言不發,完全一副陪珍珠來的樣子,馬家主也不再招呼哈飛,領著二人來到書房。
大家坐下以後,馬家主先是問候的珍珠的身體,問了問最近在吃什麽藥,讓何人醫治的等等,然後又送上了一株人形老山參,幾位珍稀草藥。珍珠對馬家主的慰問表示感謝,對送給自己的藥材客氣了幾句就笑納了,隨後就靜等著馬家主的下文。
閑話都說完了,馬家主撥了撥茶碗道:“我請娘子過來也沒什麽別的事兒,就是聽說娘子要用自己的銀錢收購蠻族產的蠶繭,雖然一筐蠶繭價錢不高,可總共收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呢。”
馬家主想珍珠她們遠道而來的逃難之人能有多少銀子,平時也沒見王家莊那個穿金戴銀的,雖說有不少車輛牛馬,但這是立足之根本,她們肯定不會把這些牛馬賣了,來收蠻族的蠶繭,這樣等於殺雞取卵,她們肯定不會這麽幹的。還有珍珠作為當家人一天到晚的一副小村姑模樣,人是聰明,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就是再聰明沒銀子也隻有幹瞪眼兒的份兒,這時候自己要是伸出援手,所有人都會感激自己的。
“確實是,全是因為哈族長求到我頭上,從來到金牛山,承蒙哈族長照顧,這點忙,我們能幫的當然要幫了。”珍珠不知道馬家主葫蘆裏到底要賣什麽藥,就謹慎的順著他的話說了一句,然後一言不發。
馬秀成看了一眼珍珠道:“這蠶繭不同於別的,收了十幾天以後如果不抽絲,裏麵蛹就破繭了,這個繭子就成了廢繭。”馬家主好像生怕珍珠不明白似的,接著說,“這破繭的時候,裏麵的蠶蛾可是什麽都不管的,弄破繭子,也就把絲弄短了,斷絲是抽不成絲的,就是抽出來,也是廢絲,織不成漂亮的綢緞。”說完這些,馬家主沒有再繼續說,端起麵前的茶喝起來,眼睛時不時的看看珍珠的表情。
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馬家主隻見珍珠一臉的茫然,沒有什麽別的反應,顯然是不能正確領會馬家主的意思,可能在這小娘子的認知裏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出錢把這些形同廢物的蠶繭買了,就算來蠻族山寨居住交的保護費,或許她根本就沒打算讓這些蠶繭出絲。這也難怪,她一個遠道兒而來的外鄉人,在這金陵城能有什麽門路和關係,可能把哈族長求她收購蠶繭,當成變相的交保護費了,所以就狠命的壓了壓價兒,然後出銀子了,馬家主如是想。
以前山裏的蠶繭生意都是由馬家壟斷的,這些蠻族人隻會種桑養蠶,根本就不懂經營之道,今年他們家沒有收蠶繭,是因為現在局勢不明,山外韃子肆虐,商路不通,而且戰火紛飛的世道,人們的消費能力也會降到最低,因此注定今年的蠶繭銷量要大大降低,所以他馬家才不著急收繭子,等局勢稍微好點,或者他找到一個比較安全一點去金陵的路,到時候少收點就行了。
這亂世亂局沒得讓馬家來買單,就讓那些不因世事傻乎乎隻知道拚命養蠶吐絲的蠻族人來買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