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被皇後當眾一句話打了臉,眼看著皇帝也沒有出言安撫的意思,靖王爺也沒了繼續待下去的想法。樂文小說|盡管沒有得到皇帝給予林嬌娘爵位的承諾,他也並不放在心上,畢竟宗室女出嫁的時候總會有爵位的,至今尚無例外。
也因此,他沒有再多待一刻,飛快地告辭出宮去了。
臨上車前,林嬌娘看著靖王妃麵色陰晴不定的模樣,心中一跳,快步走到了靖王爺麵前,嬌聲軟語道:“爹爹,今日謝謝爹爹苦心了。女兒都明白的,爹爹是為了女兒好,才入宮來的。”
靖王爺原本正為這件事而有些羞怒,聽得女兒嬌柔說著,抬眼又見她滿麵信賴之色,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想著日後出嫁了,這般貼心的女兒日後說不得就要不見,靖王爺不免可惜起來。
“隻恨女兒長居內室,不能時時侍奉在爹爹身前,日後又山高水遠的難得一見……”她說著雙目含淚,抬眼盈盈看向靖王爺,後者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帶了笑道:“我也想將你留在身邊,隻是女兒大了總是要嫁人的。”
林嬌娘一雙美眸盈盈凝視他,卻並不答話,靖王爺越發心軟,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今日你與我同坐一車,你我父女,也好親近親近。”
一句話出口,林嬌娘頓時破涕為笑,顯出燦爛笑容來,晃得靖王爺也失神了一刹那。
這邊靖王妃看著林嬌娘上了靖王爺的馬車,雙手緊緊地捏緊,上了車之後被丫鬟輕輕掰開,手心已經有幾個指甲印。
看得心疼,丫鬟帶著哭音低聲勸撫道:“王妃娘娘,您何苦這般為難自己。”靖王妃怔愣地說:“是我自己為難自己嗎?”
“如今世子與二少爺就要成人,王妃您日後就等著做老封君就好,如今又何苦為那般上不得台麵的人上心。日後她出嫁了,總有拿捏她的時候。”
靖王妃怔愣地搖了搖頭,口中道:“不,沒有機會了。在府中都不能拿捏她,等她嫁了人,哪裏還有。”
她如今臉色蒼白,說話也呆呆的模樣讓丫鬟嚇了一跳,連忙哭道:“王妃娘娘,您休要嚇唬奴婢。不過是一個庶女,您若是看不過眼,隨意找個由頭發作一番也就是了。何苦為了她讓自己這般難受。”
靖王妃的目光轉向那丫鬟,一字一頓地問:“隨便找個由頭?然後讓王爺與我更加離心?”
“那就讓王爺先惡了她!”那丫鬟脫口而出,看著靖王妃的眼睛一亮,整個人似乎瞬間回過神的樣子,心中盡管是覺得不妥當,卻依舊是說了下去。
“今兒是誠親王忌日,王爺向來對誠親王多有心結,若是引著那人祭拜一番,王爺定然會不喜。若再有人從中挑撥一二,那人原本與王爺的緣分就淺,定然會失了王爺的歡心。那時候王妃若是再想拿捏,也是輕而易舉。”
靖王妃聽她說完,一張臉依舊煞白,一雙眼睛卻閃亮,慢慢地點了點頭:“你說得不錯。”她的視線慢慢地移到那丫鬟身上,唇角上翹,露出僵硬的笑臉:“是個忠心耿耿的。”
那丫鬟看著靖王妃似乎已經重新揚起鬥誌,心中頓時一鬆。
轉而想到林嬌娘身上,卻並無半點愧疚之意。她原本就是靖王妃身邊的人,也隨了靖王妃對幾個庶女並無太多尊重。如今為了靖王妃的狀態而反手將林嬌娘算計了,她是一點兒都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的。
不過是個庶女,連王妃身邊的大丫鬟的體麵,都比不上呢。
林嬌娘渾然不覺那邊靖王妃對自己再度生出了惡念,此時她正端坐在靖王爺對麵,手中執著茶壺,為靖王爺奉上一杯香茗。
杯子是薄得近乎透明的白瓷,杯身上畫著金紅色鯉魚,浮萍襯托於下,很是漂亮。
林嬌娘小心地將杯子送上,靖王爺漫不經心接過,低頭往杯中一看,頓時一愣。杯中茶水青綠,香氣四溢,難得的卻是茶葉根根舒展,每一根都豎立在水中飄飄****。
耳邊傳來林嬌娘似乎鬆了一口氣的嬌憨笑語:“今兒難得遇到這樣的狀況,想來是爹爹運交華蓋,說不定回去,就有好事呢。”
林嬌娘抬眼懇切地看著靖王爺,靖王爺被她逗得心情大好,哈哈一笑,道:“也是我兒承心,才有這般奇景。”
他摸著胡須對林嬌娘越發滿意。若不是那周向榮此時實在是得罪不得,他隻怕早就提出悔婚了。
如今卻隻能看著林嬌娘,歎一聲,再為她可惜一下。
父女二人一路說笑著往靖王府而去,走到半路的時候,林嬌娘才狀似不經意地提起宮中景象,說起皇帝與皇後,說起太後,說著自己對宮中幾位主子的敬仰之意,卻更加清楚明晰地表露出,自己對靖王爺才是敬佩。
靖王爺聽得心情大好,低頭撫須搖頭,怡然自得。
“也不知道那位誠親王是何人物,要讓太後,陛下與皇後同時祭奠。”林嬌娘狀似不經意地說了,偷偷抬眼去看靖王爺,卻見他臉上的神色頓時就變了。
原本他是笑微微的,現在卻臉拉得老長,陰沉得像就要下雨的天空。林嬌娘心中一跳,猜測這個誠親王恐怕在靖王爺心中,也是個很重要的人物。
原本以為靖王爺會翻臉,林嬌娘已經做好準備如果靖王爺說了掃興的話自己應該說什麽,卻聽得靖王爺忽地一歎:“誠親王,是我與皇兄的小叔叔。”
誠親王雖然說是皇帝的叔叔輩,可是年紀卻比皇帝還要小,是先頭皇帝的遺腹子,被當年做太子的先皇當做弟弟養大,與如今的皇帝,當年的二皇子從小一同吃一同住,幾乎是一同長大的。
兩人盡管差著輩分,可皇帝與誠親王,卻是實實在在的兄弟感情。
而太後,當年卻是將誠親王當兒子養,皇後雖然心裏麵知道是叔叔,感情上卻隻當是弟弟。誠親王脾氣也好,容貌也好,才學也好,分外討人喜歡,宮裏頭的人,個個都對誠親王是讚不絕口。
更加上當年皇帝奪位,關鍵時刻是誠親王飛身擋在皇帝麵前,擋住了射向皇帝的暗箭,才保住了皇帝的一條命。皇帝從中活了命下來,才得了先皇的傳位,登上了如今的寶座。當年若不是誠親王那飛身一撲,皇帝隻怕已經命赴黃泉,也就沒有如今的安享地位了。
而誠親王擋了那一箭,因為那箭上的毒,沒過幾天就往那極樂之地去了。這樣一個功臣,卻沒享到什麽福氣,自然是讓太後,皇帝與皇後都心懷愧疚。
故而年年祭拜不休。後來宮中更是有傳言,說皇帝想在自己去之間,給誠親王膝下過繼一個皇室子孫,享了誠親王一脈的榮耀,日後也好給誠親王供奉香火。
榮寵之心,可見一斑。
林嬌娘聽靖王爺半是苦澀半是感懷地說了,偷偷抬眼去看他,卻隻覺得對方臉上並無半點兒喜悅之意,暗自蹙眉道,難道這誠親王,與靖王爺也有什麽旁的關係?
想到這裏,她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若是當真如此,隻怕……靖王爺當年所犯的事,當真不小。
她不敢再想了。
眼看著靖王爺露出一副感懷模樣,她連忙笑著對靖王爺道:“原來還有這樣一樁公案,爹爹連這些陳年舊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真真讓女兒佩服。”
靖王爺聽得她童言稚語,心中忽地一鬆,臉上就露出笑來:“你這孩子……”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靖王爺道:“你父親我,畢竟也是皇室中人啊……”
他的視線落在空處,仿佛透過這空茫,看到了什麽讓他極為向往的東西,那雙眼中也閃動著不常見的光芒。林嬌娘看在眼中,心中猜測更甚,卻越發仰著頭,對著靖王爺露出燦爛笑臉來。
靖王爺低頭見了她一臉崇拜地看著自己,心頭忽地一鬆。
這麽多年過去了,自己也實在是沒有必要這般自己嚇自己,好歹,自己也是本朝的靖王爺呢……
林嬌娘回了芷蘭苑,隻覺得腰膝酸軟,小腿硬邦邦仿佛已經不屬於自己。不能跟著入宮的銀紅連忙上前來幫著按摩揉捏,臉上帶著殷切之色,問:“姑娘,今日入宮,陛下可說了,要給姑娘什麽樣的爵位?”
林嬌娘正想著靖王爺與誠親王,有些走神,聞言隨口而懶散地答道:“宮裏頭有事,陛下沒有給準話。”
銀紅頓時有些著急,就要說什麽,門口簾子一閃,卻是春秀掀了簾子進來了。
自從那一日廚房管事來找林嬌娘麻煩卻铩羽而歸,春秀對著林嬌娘就再無以前那種妖嬈之氣,銀紅的吩咐也很是聽從。
今日她穿了一身蔥綠色衣衫,幹幹淨淨地洗了臉,薄薄地打了一層胭脂,走路的時候也是規規矩矩地夾著腿走,倒是看上去安分許多。
銀紅見了她,連忙叫了過來一同幫林嬌娘按腿。她方才一入手,就覺得林嬌娘今日是吃了苦頭的,很是希望有人幫著分擔一二。
林嬌娘見是春秀過來,也是不置可否。等到春秀安靜地跪下來了,銀紅才繼續問起方才的問題,宮裏頭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沒有賜封爵位。
春秀聽得銀紅的問話,心裏頭頓時一亂,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敢停,隻是豎起了耳朵,聽著這邊主仆二人談話。
一直等到銀紅開了口讓她下去,她才鬆了已經按得有些酸軟的手指,出了門去,怔怔地倚在長廊的柱子上,看著院子裏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