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有輩分的幾個女人,以四老太太為首的都在另一間屋裏坐著呢,“柱子娘這輩子雖然不容易,這最後的結果也還算不錯了,死了有人抬,閉眼有人埋,有人扛幡有人摔盆兒的,過身以後穿的整整齊齊,看看這身行頭,全是細花暗紋的好棉布,還有一間大屋住。我們以後還不知道如何呢,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四老太太傷感的道,說到對未來前景的不可預知性,眼圈也紅了。屋裏的女人手下不停的裁剪,縫製,聽了四老太太的話,也都暗自垂淚。

因為夏婆子家並不富裕,而村裏人又都全來了,讓柱子兄弟幾個很是為難,這個孝該怎麽給,這飯怎麽個管法,雖然為難幾個人誰也不敢說,柱子媳婦悄悄的隱晦的跟七嬸說了說。

七嬸是做內院的管事多年,深音其中之道,想了想道:“這事兒要我說,還得去找珍珠,這婚喪嫁娶的村裏都是有成例的,隻是你家這個太特殊了,我也不好說什麽,帶你去找珍珠吧。”

柱子媳婦也覺的這樣好,兩人結伴去了王老漢家,進門就給珍珠跪下磕頭,弄的珍珠一愣,怎麽說他們是平輩,柱子可比珍珠大多了。

“這是你柱子嫂子給你報孝呢,這是規矩,快讓你嫂子起來,這一天連口水都沒喝了。”七嬸知道珍珠不懂這些,連忙給解釋了兩句。

珍珠趕緊把柱子媳婦從地上拉起來,“嫂子,本來應該我過去,可是我是閨女家,頭一天不好去——應該是這麽說吧,珍珠心裏嘀咕著。反倒讓嫂子過來了,嫂子快起來,是不是家裏人多站不下,來我這裏歇歇腳兒的。”

“這那成,孝子不離材頭,你嫂子不是來偷空歇著的,她娘為了她們都上了吊,她們這幾天都挨不住還像話嗎?你嫂子是有事要跟你商量。”七嬸幾口道。柱子媳婦感激的看了七嬸一眼。

珍珠讓二人坐下,抱歉的道:“七嬸,嫂子喝口熱水歇歇吧,找我什麽事兒,我可事先說明,我什麽都不懂。”

“珍珠妹子,這件事也隻有你能管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和你說。因為娘的事兒,村裏的人都來吊孝,這是娘給我修來的德行,也是我們的體麵,感激還來不及呢。隻是家裏就兩口鍋,別人家的鍋也不好借,現在都在要緊的時候,可是鄉親們既然來了,我們怎麽也不好連頓飯都不管。還有這孝怎麽個給法,全都沒有主意,這實在讓你哥哥他們為難,所以隻好來求妹子給想想辦法。”柱子媳婦道。

柱子媳婦的意思,珍珠還是能聽懂,隻是這事來跟她說,讓她怎麽辦呢?珍珠想了想,看向七嬸,“七嬸,這個我也不懂,找我來不是找錯人了嗎?”

七嬸對柱子媳婦使了個眼色,心道:你來求人,還說的這麽外交辭令,是個聰明人都不願意趟這渾水。

柱子的媳婦看著七嬸的樣子,臉紅了,結結巴巴的道:“妹子,我娘如此死法,已經讓我們受到些非議,如果娘的喪事再辦不好,我們,我們也沒臉見人了。我們家的情況七嬸是知道的,大人娃娃都張著嘴等著吃飯,我們就是請妹子給去說說,這個莊子上現在再也沒有比妹子說話管事的了,去跟大家說說,能不能還按原來的樣子辦。我們隻管幫忙的本家近支兒的爺們媳婦們吃飯,給五服以內的孝,別人就不要給了,你看,你看這成嗎?”

人們就是如此的現實,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是要活著,珍珠沉默了半晌沒說話,七嬸在一旁坐著也不說話,柱子媳婦滿臉漲紅,坐立不安的等著珍珠的裁奪,是因為婆婆如此為了兒孫而死,她們卻斤斤計較而深深的鄙視她們呢,還是設身處地的為她們想一想,振臂一呼,而不讓她們為難呢?

“嫂子,你婆婆如此去了,你們再也不能為了這些細枝末節算計了,全莊子都去了,是給你們臉麵呢,這也節儉不得。”珍珠說了這話。

柱子媳婦的心裏是瓦涼瓦涼的,管全村人的飯,雖然不是全去了,可是老少爺們加起來怎麽也會有一百多口子吧,還有許多湊熱鬧的,家裏全來幫忙的,孩子無人照看的也是要來吃飯的,柱子媳婦越想越心焦。婆婆這一死本來目的是不想拖累孩子,可是如果得知全村都來家裏吃飯了,以她財迷的性格,會不會急的從閻羅殿跑回來不敢死了。

“不過這麽多人吃飯也確實忙不過來,現在各家各戶的也都用著鍋,占用誰家的也說不過去,這麽著吧,我想問問嫂子為辦喪事能拿出多少銀子來,我的意思是吃飯可以想辦法,我把嫂子這幾家能拿出來的銀子算算,來吊孝幫忙的就都不在嫂子家吃飯了,全都給了米糧就是了,一人給半斤栗米,這樣小孩子也蹭不著飯,倒不亂了。孝也不是隨便給的,還是近支兒的給,來幫忙的就不給了。嫂子看能不能回家去商量商量,看能拿出多少銀子來辦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