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羽箭力道極大,速度極快,角度奇佳,不恰不好擦著慕容禦的手腕而去,雖然隻將他手腕劃出一道血痕,卻也將他的命令阻在了口中。

“誰?!”慕容禦的怒斥聲中,一人緩緩從另一側山脊步出,一身明黃色的衣裳在落日的餘暉中反射著炫目的光芒,腰間一條紅色的腰帶異常明顯。

他右手握著弓箭,冷冷看向慕容禦,隨即左手一抖,一枚紅色的飛彈彈入天幕,爆出一團刺目的紅色火光。

紅靈犀驚訝的看向天空,隻覺得隨著那飛彈爆開,天地間似也跟著震動起來。

大地震動,沉鬱的轟鳴聲由小漸大,像是一排排滾雷從遠處翻湧而來。

日暮時分,殘陽如血。

光影閃動之間,落雁峽穀四周人影如雨後春筍般聳然立起,密密麻麻將整個落雁峽圍了個水泄不通,無聲的威壓籠罩在落雁峽的上空。

明黃色的龍旗迎風招展,紅靈犀驚訝的道:“怎麽……會是羽林衛?”

慕容禦胯.下戰馬似也察覺到這森冷的殺意,打了一個響鼻退了幾步。

慕容禦正驚訝的看著四周,一道中氣十足的怒斥之聲卻從右側飄來。

“逆子,還不跪下?!”

眾人齊齊向右側看去,隻見眾羽林衛的簇擁下,龍輦緩緩駛出,而陛下正端坐於龍輦之上。

他滿麵怒意,卻已經沒有了絲毫的病態。

慕容禦心底一涼,下意識轉頭看向慕容昊,卻見他眸色淡定,唇邊掛著淡淡的,嘲諷的笑意。

一瞬間,慕容禦知道自己此番又上了慕容昊的當!

隻是他沒有想到,慕容昊竟然敢用自己的性命和紅靈犀的性命做賭注!

“勝者為王敗者寇。”慕容禦朗聲道:“父皇,我不過是想當太子,未曾動搖國本半分,也未曾對父皇有何傷害,如何便是逆子了?”

陛下早已被氣得不輕,如今聽他這般不知悔改,頓時更是怒意熾烈:“未曾動搖國本?未曾對朕有傷害?”

陛下冷聲道:“慕容卿卿是怎麽死的?慕容擎一家是如何滅的?國之根本在於人,你肆意妄為,為一已私利任人為親,不是動搖國本?”

“你為圖太子之位,對朕滿懷怨懟,甚至生出怨恨之心,不是不孝?”

“你身為王爺,卻對百姓死活置於不顧,抬高米價從中獲利,是為不仁!”

“你身為弟弟,卻對兄嫂生出非分之想,是為不義!”

陛下一口氣說罷,伸手指著慕容禦:“你這個不忠不孝不仁不以義之人,如今竟還敢在朕麵前大言不慚!”

陛下說畢,不住喘息,痛心疾首的看向落雁峽中。

屍橫遍地、血流成河,饒是經曆過戰事的陛下,也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他凝著慕容禦,放緩了語速:“枉費太子還在朕跟前為你求情,不要因為慕容擎一事牽連於你!你竟下此狠手要置他於死地?”

慕容禦卻不領情的看了一眼慕容昊,目光再冷冷落回陛下臉上,沉默少頃,他忽然陰測測的一笑。

“父皇,原來我如此努力,在父皇眼中便是這樣一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人?”

慕容禦忽然揚天長笑:“罷,罷,罷!”

他三個罷字說畢,忽然右手一揮:“給我殺了慕容昊和紅靈犀!本王就算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身後死士將動未動間,龍輦旁忽然撲出一人。

“禦兒!”

撕心裂肺的呼喊聲中,慕容禦勒住了馬兒。

常貴妃如風中垂柳,弱不禁風微微顫抖,山風鼓**起她寬大的衣袍,越發顯得她搖搖欲墜。

她似滿臉是淚,在落日的餘暉下,映出兩道清亮的光芒。

此時,她滿眼淒然的望向慕容禦,悲戚的道:“禦兒,收手吧……”

慕容禦瞳孔一縮,常貴妃已經跪倒在陛下腳邊:“陛下,禦兒如此都是臣妾管教無方,還請陛下看在禦兒未曾想過傷害陛下,更流著慕容血脈的份兒上,饒過他!”

常貴妃磕頭如雞啄米,嬌嫩的額頭瞬間就溢出血絲來。

她不住喃喃的重複著這句話,隻唯恐自己說慢半分,自己的兒子就要死於陛下的旨意之中。

常貴妃磕得額頭血肉模糊,腰間酸軟,卻依舊沒有得到陛下一句回話。

她再也堅持不住,緩緩抬起頭來,早已滿麵淚水。

“若陛下還對臣妾又半分憐惜之情,便求陛下看在往日夫妻情分上,饒了臣妾的獨子吧!”

常貴妃說得殷切淒然,令人不由得心生惻然之情。

陛下的怒意也在寵愛的妃子淚水中漸漸消弭,他歎了口氣,從龍輦上下來,輕輕將常貴妃扶起。

“朕何嚐不願相信你,朕何嚐不願相信自己的兒子?可是,你看看他如今的陣勢?置朕令於不顧私養死士,視王法於不顧噬兄奪位。他的眼中何曾還有朕這個父皇,昊兒這個兄長?”

常貴妃急忙柔弱的靠向陛下:“可是,禦兒再不是,他對陛下的赤子之心卻從未改過。”

“是嗎?”陛下眸色一沉:“他今日為了太子之位便敢殺兄,若明日,你敢保證他不為了這把龍椅噬父嗎?”

“陛下!”常貴妃急忙再度跪下:“禦兒不會的,禦兒素來孝順,他不會如此大逆的。”

“以後的事,誰又能保證得了?”陛下再度輕輕歎了口氣:“你適才難道沒有聽見他所說的話?誰若當了太子他便要殺了誰,這般狼子野心,你讓朕如何容得?”

陛下看著楚楚可憐的常貴妃,柔聲道:“你放心,你是你,他是他,你今後依舊還是朕的貴妃!”

常貴妃心如死灰,苦澀一笑,忽然覺得陛下才是這天底下最冷血的人。

分明已經要殺死自己的親兒子,卻還口口聲聲安慰她,她依舊是他的貴妃。

多麽可笑?

難道他今後還願意麵對自己這樣一個謀逆親王的生母嗎?還是說,從今往後自己高居貴妃之位,卻要過著有名無實的日子?

常貴妃宮中打拚多年,心知再無轉圜餘地,可是她隻有這一個獨子,這半輩子都為了他而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失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