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動作驚動了慕容禦,他側頭看了一眼,冷笑道:“不用白費力氣,士可殺不可辱,本王是絕對不會隨你回京了。”

慕容昊道:“父皇終究念及舊情,或許會饒你一死。”

“是嗎?那本王是不是還得感謝在禦前求情的太子殿下?”

慕容禦說著,冷冷笑了起來:“慕容昊父皇饒過我的下場,你不會真的不知道吧?漫長的軟禁人生,你當好過嗎?”

“你存心讓我這樣活著是嗎?這樣才能解你心頭之恨對嗎?”

慕容昊眉頭一皺,卻見慕容禦忽然衝他一笑,如一塊鐵板般從山脊上倒躍而出……

慕容昊急追而去,然而,他伸出的手懸在半空,卻什麽都沒能抓住。

他隻能望著慕容禦抱著常貴妃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眼底。

慕容禦一雙赤紅雙目冷冷的、嘲諷的望向他,唇角帶著勝利者驕傲的微笑。

他看著慕容昊痛心疾首的模樣,忽然開口道:“慕容昊,我詛咒你,我以我血詛咒你和紅靈犀,永生永世相愛而不可得,永生永世孑然一身!!”

怨毒的詛咒聲回**在空寂的山穀之上,清晰的傳入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紅靈犀的身子猛的瑟縮了一下,慕容祈急忙反身將她抱住:“娘親不怕,娘親不怕,有祈兒在呢。”

紅靈犀隻覺得渾身徹骨冰涼,急忙將慕容祈抱緊幾分。

溫軟的身體帶給她唯一的溫暖,然而她的心卻依舊一分分的冷了下來。

落日終於隨著慕容禦怨毒的聲音裏消散了最後一份熱度。

天地間瞬間黑了下來,一陣風從山穀之內流動而過。

慕容昊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仿似想要努力抓住這柔軟的風,但風,已悄然拂過指尖……

就像人生中許多的事,他總是試圖去抓住,最終卻都這樣悄無聲息的從他指尖溜走。

慕容昊眸色一沉,雙唇緊抿成線。

刑天立在他的身邊,想了半晌,終於道:“殿下,一個死人的話,不足掛懷!”

這句話驚醒了慕容昊,他急忙起身道:“吩咐下去,連夜尋路徑下去找,活要見屍,死,要見人!”

刑天立刻領命,不一會兒,長長的火把隊伍就如同一條蛇般蔓延在落雁峽的山腳處。

慕容昊凝立山脊,望著火把隊伍,目光漸沉,夜風挑動他的已經,帶起滿穀的血腥之氣,催人欲嘔。

一場血腥的陰謀終於被血腥淹沒。

權利的爭鬥,素來都是伴隨著無數的鮮血和白骨。

慕容昊側目,他的目光有些縹緲,卻好似可以穿越時空,落在那金碧輝煌的九重宮殿之上。

半晌,他深深吸了口氣,將心底柔情盡數收起,麵色冷峻的率領剩下的羽林衛下到落雁峽下。

“本宮記得,溫泉行宮的侍衛首領是叫穆起吧?”

慕容昊目光如電在眾人身上掃過,凝在一個年級二十四五的年輕人身上,沉聲道:“是你嗎?”

那年輕人麵色肅然,向前一步:“殿下,屬下正是穆起。”

慕容昊看他沉穩幹練,點頭道:“落雁峽的後續事宜就交給你了。”

“是!”

慕容昊吩咐罷,轉身走到馬車邊。

他看了一眼馬車,車簾內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清楚,他伸手想要挑開車簾,可手到半途,卻又停住。

少頃,他收回右手,對湛盧道:“我命刑天撥50羽林衛給你,你護送靈犀和祈兒直接回東宮。”

“是!”湛盧想了想又道:“那殿下?”

慕容昊沉聲道:“慕容禦跳崖,本宮需回去向父皇稟報,還有……還有其他的瑣事需要處理。”

湛盧麵露擔憂,慕容昊拍了拍他的肩頭,知道這個忠心耿耿的兄弟所想,便道:“你送回他們,便來宮裏找我吧。”

湛盧這才露出笑臉,一縱身躍到了車轅之上。

慕容昊看著馬車,想了想,終究還是淡淡道:“靈犀,你們就先隨湛盧回東宮。”

紅靈犀端坐車廂內緩緩閉上眼睛。

慕容昊說得雖然隱晦,可是她不是傻子,她也知道一場陰謀背後的洗刷將會是多麽殘酷的事情。

慕容擎不過是徇私舞弊,貪汙受賄,所牽連的諸人便都被下了大獄。

而此番慕容禦的謀逆,所牽連的人必定更廣,洗刷也必定更加殘酷。

可世事如此,成王敗寇。

她相信若此番是慕容禦勝了,那麽他的手段必定也不會比慕容昊差!甚至還會更加殘忍!

紅靈犀雖然對慕容禦談不上喜歡或者討厭,可想到常貴妃的慘死,心中還是淒然。

少頃,她才調整好情緒淡淡道:“我知道了。你……殿下也多保重。”

她輕飄的聲音從車廂內傳來,那聲音宛若一縷夜風,帶著令人浮想的輕柔被夜風攪亂,卻更像是一聲輕輕歎息。

江山如畫,美人如玉,多少人為之折腰。

熙熙攘攘皆為名利,又有多少人為之喪命?

……

慶曆三十四年,帝欲往溫泉行宮,半途常貴妃歿,楚湘王猝,帝返京。

對於那一場血腥的謀反來說,最終落於史書上的不過是這麽短短的一句話。

沒有人知道常貴妃和楚湘王慕容禦最終的結果,對於此事,陛下也下了嚴令,任何敢泄露真相者,株連九族。

羽林衛和溫泉行宮的守衛,自然都知道“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更何況此事還事關皇族聲譽,對此更事諱莫如深,三緘其口。

故而,當慕容昊趕回回到金鑾大殿上時,京中的楚湘王黨還蒙在鼓中。

慕容禦以雷霆手段,迅速將已知的慕容禦黨羽落了罪,奪回了主動權。

時光荏苒,一眨眼已過了三日。

這日,萬裏無雲,晴空澄澈,偶爾抬頭一觀,便讓人有些暈眩之感。

勤政殿上,一縷日光從窗外傾瀉進來,從黝黑的地板上再反射到描金蟠龍的玉柱上。

橘色炫目的光華一路蔓延到勤政殿的藻井上,再如灑金一般傾瀉下來,將殿中龍椅上冷峻的人鍍上一層淡金色。

他的眉眼氤氳在這樣一層淡金色內,長長的睫毛宛若透明,將一雙深邃的眸子雲遮霧繞般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