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還是屈慕璿先開了口:“慕璿見過少君!”
景幸華心中澀然,其實早知會有這一場景的,往下走了兩層台階,她走到屈慕璿的身旁:“阿璿,你怎麽來了?。”
屈慕璿神情苦澀,眉頭緊鎖。景幸華看他的樣子似乎有很多話要問,但是又一句話也不見他說出來。
她心裏何曾不知道,屈慕璿對她的情意,隻是她一直不曾明確的拒絕過他。上一世,她未曾遇到褚玄夜之前,對男女之情尚未開蒙。
這一世重來,她才明白屈慕璿在過往的那些年,看向她的時候,眼底飽含的情意,並不是她原以為的兄妹之情。
“阿璿,是我對不起你。”她看著才華冠絕西都,素來出口成章的屈大公子,心裏莫名湧起愧疚之感。她想著,這一世如果她不喜歡褚玄夜了,她是不是會跟屈慕璿成婚,是不是就不會辜負他多年的情意。
屈慕璿突然淺淺的笑了一下,景幸華跟他道歉,不就是意味著,結局已定不是嗎?
景幸華拉著他正麵對著重明殿的正門,聲音悲憫:“阿璿,你看這重明殿的大門,存在了兩百多年,從景國王室開始,它就存在了是不是。雖然它中途也修葺過多次,但終究是我景國的門戶。”
屈慕璿抬起頭,也看向大殿,眼神痛苦,愣愣說道:“少君是想告訴臣,為了景國王室,所以必須要舍棄臣嗎?”
不是舍棄你,是要舍棄私情。
從前景幸華不懂屈太傅教過她的一句話:為君者,理應大公無私,不必短視一時的兒女情長。
現在懂了,經曆了上一世,被心上人一劍刺死之後,黃泉路走了一遭才懂的。
景國王室子嗣單薄已久,而景幸華作為景國王室唯一的繼承人,她死了,景國王室一脈便斷了,身死國除,景國至此便從大安百國中消失。可是她景幸華既然重生,便是上天再給了景國一次機會,她絕不會重蹈覆轍。
景幸華看向屈慕璿,心中已經下定決心,從前沒有說清楚,今日便說清楚:“阿璿,是我自己決定與瑤光聯姻,並沒有人強迫我。你或許會疑惑,我為什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那我可以告訴你,是為了坐穩將來的女君之位,也是為了景國有更好的未來。”
屈慕璿心覺不甘,他明明才是陪了她多年的那個人,為什麽卻沒有得到她的眷顧。於是他開始非常激動的拍著自己的胸脯,心中想要大聲的質問她。
“為什麽不能是我?為什麽是瑤光的那個人?”聲音急促且無力。
“因為我不愛他,所以他可以做景國的王夫!”景幸華說這句話時,聲音略高。停下之後,她刻意壓低聲音又對著屈慕璿說道:“而我們之間,可以做兄妹,可以做朋友,日後還會做君臣,相扶相持,相輔相成,會為了景國的百姓而一起努力,奉獻一生。”
刹時間,屈慕璿心中溢滿了迷惘,他不知道如何接景幸華的話。
是,因為不愛,無愛則剛。
景幸華看向他錯愕的眼睛,問他:“阿璿,想必你也知道,當年我的母親,朝暮王姬是如何去世的吧?”
屈慕璿聽到朝暮王姬的封號,突然麵色變的驚恐起來,他知道的,朝暮王姬一直是景國的禁忌,更是王君景權一生最深刻的痛。
朝暮王姬去世十三年,這十三年來,整個景國無人敢在景權的視野之中提及朝暮王姬四個字。
屈慕璿的瞳孔變大又縮小,嘴角抽搐,似乎在平息內心的震驚:“朝暮王姬,當年……”
景幸華看向遠方,眼神也冷了下來:“當年,我母親也是因為情愛一事的緣故早逝,我祖父白發人送走自己的獨生女,懷中抱著隻有兩歲的我,又是何等的淒苦。阿璿,我們景家的痛處,你永遠也不會懂。”
屈慕璿低著頭不再說話。
“我曾在祖父跟前立過誓言,此生絕不會效仿母親走的路,我會將一生獻於國家和子民,不辜負祖父曾經排除萬難將王位傳給了我。”十五歲在宗廟祭祖的時候,誓言是當著列祖列宗說的,也是說給景幸華自己聽的。
最後,屈慕璿走了。
聽原繡雲說,他一個人在景王宮的宮門處站了很久,一直到暮色沉沉的時候,才有屈府的人來尋他回家。
左青鸞在一旁聽完,隨即感歎道:“屈公子也太可憐了!”
原繡雲默默的坐著,雖然沒有發表意見,但想必也是同情屈慕璿的。
於是景幸華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盞茶,端在手上看著也不喝,片刻之後才不緊不慢的說道:“你們知道,勸我接受帝君賜婚令旨的第一個人是誰嗎?”
左青鸞和原繡雲同時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景幸華淡淡笑了一聲,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是屈太傅。”
左青鸞性子急躁些,率先驚訝道:“屈慕璿他親爹?怎麽可能?”
景幸華瞟了她一眼:“這件事,我有什麽好誆你們的?”
原繡雲低了低頭,左青鸞則收了收音量:“唉,可真是親爹。屈慕璿對王姬的情意,景國王宮誰人不知,怎麽他爹?”
景幸華靜靜的看著桌麵,沒有說話。
原繡雲想了想,接上話:“屈太傅是真正的公忠體國,這其實是對王姬和王室最好的選擇。”這姑娘每次說話都一針見血。
當她這句話說出來,室內一片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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