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崇景眼神暗了暗沒說話,隻是歎息一聲:“既然她不喜歡,你也就別提了這件事情了。說到底也不是什麽好事,天底下又有誰不是被盛名所累……”

說著,他轉身進屋,邊走邊道:“正好有件事,我想與你商議。是關於這幾日,巡防的軍隊。”

“軍隊如何?”

“糧庫空虛了。昨日就有三名將領來報道說糧草不足,可我上書皇上,可皇上卻直言此事擇日再說,如今還沒有完整書文下來……”

宋崇景大抵也知道,這約莫還是國庫的問題。

不過,他有心幫忙,手頭也拿不出其他的。之前雖與郡王和兵部尚書等商議出了好主意,可這到底是瞞著朝廷與鄉間借的糧食。

多少都有數,到時候是要還回去,他們又拿什麽還?

而且這件事情,可大可小,這時候不能出紕漏。

陸明聽見他如此說,也正經起來,點了點頭,沒再說其他的的,引著宋崇景悔悟商議了。

最後他們還是決定,效仿之前,總之不能讓士兵們餓著肚子。

隻是這事情到底細致,一說就是一日,定下來之後,宋崇景也算是鬆了一口氣:“那便這樣辦。我明日上書皇上,不論如何也要一個批複。”

這是正經事情,而且與朝政有利。

宋崇景也沒有多想,寫了折子上去,不想第二日,他將這本啟奏之後,得到的,竟是皇上的大怒。

“不予準奏!”皇上說罷,就將那折子狠狠甩了下去!

金黃折冊,自地上滾了兩圈,半攤開來停下。

大臣們看上麵蒼勁有力的字體,一個個苦著臉,就像是被剜了心一樣。

“皇上!靖王爺所說沒錯,駐軍到底是國之根本,雖說如今不與軍武立國,可到底卻不能荒廢呀,皇上!”

已年逾六十的老將軍,跪在地上顫聲說著。

他本以該解甲歸田了,可朝廷念在他軍功累累,兩位兒子都戰死沙場,唯一個女兒嫁在京中,鄉下無人。

皇上也不忍看他晚年淒涼,他也特旨便將他留在京中,可與女兒同住。

將軍銜仍在,可實權卻沒有了,如今又加給他了一個禦史的閑職,能上書勸誡皇上。

他不必日日上朝,也不是日日來。

今日過來,也隻是聽聞了這糧草一事,他到底是將軍,知道糧草對將士的重要性,所以想要來看一看。

他是老臣,皇上多少給麵子,聽了之後,隻是皺著眉頭望著他:“大將軍你起來吧,這事情與你無關。”

“皇上!臣是朝廷的老將,怎麽能與老臣無關!”

皇上聽見這話,卻不知怎麽了,竟是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武至安,你這什麽意思?你難道也和靖王沆瀣一氣,想背著朕在暗中養兵不成!”

“皇上!”宋崇景聽罷,已是怒不可遏,先一步站了出來。

那老將軍也當即跪在地上,顫抖著瞪大眼睛:“皇上!老臣絕無此意!隻是軍隊……”

“軍隊!哼,什麽是軍隊,你所說的軍隊是朕的軍隊,還是他靖王的!要你們來指手畫腳,啊!”

他說著,竟是狠狠抓著茶杯摔了下去!

“皇上息怒!”

眾臣們這時候,也立刻跪了下來。

靖王臉色已經鐵青一片,卻是站著的。

“皇上息怒啊……”旁邊的太監,也忍不住全說了一句。

皇上看著如今長眠,卻是知道自己失態了,咳嗽了一聲:“你們都起來八!”

說著,他卻是直直看著靖王,眼神裏的厭惡已經不加掩飾了。

“你,回京中時日也不多,可你鬧出的事情,還真是一點都不少!”說著,皇上冷哼一聲:“罷了,你過去在外麵就連,所以不知道在京城應該安分些也是正常。”

“皇上!”靖王不滿。

不想他還沒開口,就聽那邊皇上冷哼一聲:“如今,你既然回來了就好好的做你的王爺就是了,將軍的事情就交個將軍去做。明日,將你的虎符交上來。”

聽見他這話,所有人都不能相信一般看著皇上。

靖王正直青年,最是能用力氣的時候。他是宋慶的一員猛將,在沙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

如今,內憂仍有,外患未消,皇上竟然要削了一個武將的權利!

“皇上,你這是什麽意思!”宋崇景已經咬著牙,他又上前一步,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那高高在上的人。

皇上卻隻是狠狠瞪著他,忍了忍才道:“怎麽,那是朕的虎符,如今朕要收回來,還要你同意嗎?”

他這已經有了威脅的意思,所有人都知道。隻是他們不明白,皇上這究竟是怎麽了。

“臣不是這個意思。”宋崇景臉色都已經開始發白。

他拳頭篆得死死的,骨節都已經凸出。

可他到底是臣。

宋崇景發現,自己從未有過任何一次,這麽討厭這個字。

“既然不是這個意思,那你就退下!”皇上卻也是冷冷看著他,說著他突然又道:“正好,之前京城巡城的事情,一直都是三皇子在料理。如今他做錯了事沒有辦法管了,你閑著,這事兒就交給你去。”

說著,他卻又提醒一句:“今日之內,把虎符交上來!退朝!”

說罷,皇上頭也沒回的,就這麽離開了。

宋崇景一動不動,站在朝堂之上,如同一顆堅硬的石頭。

很多有憂心上來說兩句,可看著他的模樣,最終也隻是搖了搖頭,歎息著離開了。

唯有那老將軍,緩緩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王爺啊,如今皇上老了,你……你別與他計較。”

宋崇景聽見這話,心中更是憤懣,可這與將軍無關,他隻是忍住怒意,朝著他點了點頭。

見老將軍花白的頭發,他有心要說什麽,可話到了嘴邊,卻又是半個字都說不出。

最後,他隻能咬了咬牙,突然感覺有些淒涼,反問了一句:“將軍,你說,那個人到底是我大宋的皇帝,還是那個皇位,那個的國庫的皇帝。”

將軍聽聞這話,也沒什麽表情,隻是回頭看了一眼那金燦燦的龍椅,青白的眼中,逐漸泛起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