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鬱夢離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卻沒有說話,燭光映著他的臉,由於他受了傷,臉色微微有些蒼白。隻短短一日沒見,他明顯消瘦了些,一雙風華無雙的眼睛此刻微微眯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卻因為眼窩微陷,有一種淡淡地寂寥和無奈。
明雲裳也沒有再說話,而是取過金創藥,仔細的為他清理傷口。
他朝她淡淡一笑,由得她去擺弄,隻輕輕地道:“其實沒有什麽。”
他這一句話不知道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勸他自己。
明雲裳聞言鼻子微微一酸,卻沒有說話,她將他身上的衣服解開,卻見那些傷口雖然不算太嚴重,隻傷了皮肉,未及筋骨,卻也痛得厲害。
她小心翼翼的將他的傷口一一清洗幹淨,然後再一一上了金創藥,這個過程她知道是極痛的,可是他卻連哼一聲都未曾。
明雲裳在將最後一個繃帶綁好之後輕聲道:“好了。”
鬱夢離輕輕點了一下頭道:“因為這一連串的事情,我可以再休息幾日了,這件事情對我們而言是福不是禍。”
“為何?”明雲裳輕聲問道。
鬱夢離低低地道:“征冬稅本是異想天開的事情,會惹民怨,我本不願牽扯進去,而昨夜遇襲,我還沒有細細察探,那件事情自然就得交給其它的大臣去做。而蘭陵王和容景遇對這件事情這麽關心的話,這樣的肥差自然需要他們親自去做了。”
明雲裳聞言輕聲一笑,卻又低低地道:“這件事情就由得他們去折騰,且看他們如何將冬稅收回。”
鬱夢離的嘴角微微一勾,看著她道:“隻是京中的百姓太過無辜,成了這一場權利交替的確犧牲品了。”
“阿離不必自責。”明雲裳輕聲道:“這件事情原本也怨不得你,而自古以來,在權利的麵前,犧牲的總是尋常百姓。”
鬱夢離輕輕地道:“說到底,還是我害了他們。”
明雲裳睜大一雙眼睛定定地看著他,他輕聲道:“若是那一日我不設計送他們出城,也許就沒有今日的屠城之事。”
“阿離……”明雲裳輕喚了一聲。
鬱夢離卻輕笑著輕輕拍了一下她的手道:“無妨,說到底是我太過於心軟,雖然恨極了他,卻還是顧念著我娘臨終前的那一番話。雖然從小到大,他一直想方設法想置我於死地,可是他卻極少自己出手,這一次他卻下了狠手,我和他的情份早就斷了。”
明雲裳坐在他的麵前不語,鬱夢離又輕聲道:“裳裳,你方才也說得極對,我們是不能再如此變動了,這些年來我一直對他我留了幾分情,如今也不需要了。以前覺得朝堂若起變故,尋常百姓就會受到牽連,這本不是他們的事情,我不願他們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可是如今看來,就算是我不掀起那場變故,天順帝也會掀起來,這一場動亂注定是難以平熄了。”
明雲裳輕聲道:“平息動亂從來都不是靠堵的,我對於那塊廝殺也覺得太過無助。隻是我們既然已處於亂世之中,總要有自保的法子才是。”
鬱夢離朝她淺淺一笑,她輕輕靠在他的身邊道:“阿離,往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都要和你在一起,和你一起麵對所有的一切。”
鬱夢離輕輕點了點頭,明雲裳的眸光裏滿是淡淡地溫柔,卻又輕聲道:“你在羅浮山下不得安寧,整個京城也同樣不得安寧,今夜裏天順帝關了蘭陵王,蘭陵王必不會坐在那裏等死,一定會有所反抗,明日的朝堂之上,必定又有新一輪的腥風血雨。”
鬱夢離淡淡地道:“這一件事情不僅僅是蘭陵王一個人的事情,容景遇必定會牽扯進來,我進京的時候,聽說天牢裏的囚犯全逃了,這件事情就越來越耐人尋味了。”
明雲裳輕輕歎了一口氣後道:“你懷疑那件事情是容景遇做的?”
“除了他,沒有人會這麽做。”鬱夢離淺笑道:“他做事雖然謹慎,卻又很大膽,這天底下沒有幾件事情是他不敢做的。而且今日又有這麽好的借口和手段,他自然不會浪費。”
明雲裳的眼睛微微眯起來道:“的確是有好的手段和借口,今日啞軍必難一夕間全部斬殺,可全完推到他們的頭上去。”
“他為的不僅僅是這些。”鬱夢離緩緩地道:“天牢裏有不少窮凶極惡之徒,那些人雖然不受約束,卻會感謝他的救命之恩,雖然隻有區區一千來人,但是這一千人卻能派上極大的用場。依容景遇的口才,要說服那些人忠於他,並不是難事。再則他們本來就是必死之人,有過那個過程之後,就什麽都不怕了。”
明雲裳咬著唇道:“容景遇這一次居然也是一石二鳥。”
“他習慣於做好人。”鬱夢離微笑道:“他那一身白衣加上他平日裏處事的法度,的確很有做好人的潛質,他又如何會放棄?”
明雲裳咧嘴微笑,鬱夢離輕咳一聲道:“不過好人做多了,總歸會被人揭開偽善的麵具。”
“你可是已經想好了對策?”明雲裳輕聲問道。
鬱夢離看著她道:“我敢和你打賭,明日天順帝必派容景遇去征冬稅!”
“為什麽?”明雲裳反問道。
鬱夢離衝她眨了眨眼道:“天順帝也不是傻子,隻怕早就覺得這些事情裏有問題,而我一去就險些送命,朝中變法的大臣如今隻餘他和李大學士可用,李大學士也不是個傻子,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他明日必會抱病不去,大學士府裏今日裏也受到了不小的損傷,他更可以以此為據,據不上朝。而容景遇原本在天順帝的麵前有賢臣之名,如今賢臣若不能為皇帝分憂,還有誰可以?”
明雲裳聞言笑了笑,笑著笑著卻有了一分苦意,她輕聲道:“如果京中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那麽天順帝必定會想起我的。雖然千赫草原的事情還沒有平定,但是天順帝隻怕會命戰天南和安靜波及早搬師回朝,到時候隻怕還會再生出很多的禍事。”
鬱夢離微微皺眉道:“這些倒也不用太過擔心,這邊的事情我會讓人通知安靜波和戰天南,他兩人一定能找到借口拖上一陣子,隻要你將孩子生下,左右不過是兵來將擋的事情而已。”
明雲裳輕輕歎了一口氣,眸子裏卻有一抹淡淡的無可奈何。
鬱夢離又道:“如今我們能做的,除了等著就是看戲,其它的暫且不要去想,孩子也必定會平安了生下的。”
明雲裳的嘴角微微上揚,她輕聲道:“也唯有如此了。”
鬱夢離輕笑了一聲,卻沒有再說一句話。
夜色深沉,兩人熄燈休息,這一夜明雲裳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如此紛亂的朝綱,如此變化的格局,她和鬱夢離到底要如何走下去,才能換一世的安寧?
明雲裳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深沉的黑夜,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
第二日一大早,天順帝迫於群臣的壓力同意將蘭陵王放出來,蘭陵王卻坐在牢裏不動,天順帝讓小太監去請,蘭陵王卻淡淡地道:“皇上讓臣下的獄,沒有聽到皇上親自對本王說赦免本王的罪,本王是斷然不敢離開大牢。”
小太監無法,隻得將他的話原話轉告給了天順帝,天順帝聞言勃然大怒,他原本就不甘心將蘭陵王放出大牢,沒料到蘭陵王竟還在他的麵前擺譜,還讓他親自去請!
皇帝的身份,素來是極為高貴的,天牢那種地方,都是不屑於踏足的。而天順帝此時若是親自去天牢赦免蘭陵王的罪,那麽就表示天順帝向蘭陵王認錯了。
天順帝大怒道:“他若是想在天牢裏呆著,那便呆上一輩子吧!”
他實在是氣不一打一處來,蘭陵王行事是越來越過份了,竟連這樣過份的要求也敢提!
張公公在一旁問道:“皇上,那朝中的大臣怎麽辦,蘭陵王若是不出獄,他們就不起來。如此一來,朝中正常的公務都無人處理。”
天順帝瞪了張公公一眼,張公公往後退了一步,不敢再說話。
天順帝心裏氣得不輕,當下咬著牙道:“把這一次所有跪在宮門口後大臣的名字全部給朕一份!”
張公公領命退了下去,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他便將名單帶來呈交給了天順帝,天順帝看了一眼那張名單,上麵密密麻麻地寫著朝中大臣的名字,這些人掌管了一半以上朝堂的事情,他頓時氣得吐血,將那名單直接扔了出去。
張公公看到他這副樣子,不敢再說話,天順帝卻冷笑道:“很好,很好!很好!”
他連說了三個很好,卻一句比一句音高,聽得張公公心驚。
天順帝在屋子裏踱了半圈之後,終於又道:“既然他這麽想贏,那麽朕就讓他贏!來人啦,擺架天牢!”
張公公再不敢說其它地話了,他輕應了一聲後就尖著嗓子道:“聖上起駕!”
天順帝到天牢之後,見那裏的屍體已被人清理幹淨,隻是地上依舊滿是鮮血,天順帝知道,那些鮮血,多數是屬於獄卒的,他的眸光頓時更冷了三分,卻微笑道:“王叔的性子還是和年輕時一樣,固執的認真,昨夜是朕讓你進天牢的,今日裏朕便來接你出去,你是朕的王叔,朕對你尊敬得緊!”
他這一句話便將他的來意說得明明白白,我能將你關進來,也能將你放出去,放你,不是你沒有罪,而是你是我的王叔。放你不是我怕你,而是我從尊敬長輩。
蘭陵王自能聽出他話裏的意思,當下行了個大禮後麵帶微笑道:“皇上最重孝道,最守禮數,微臣對皇上佩服之至。隻是昨夜裏皇下才下詣將微臣下獄,今日裏有小廝前來說皇上要放了微臣,微臣以為聽錯了,哪有這才抓就放的事情!這樣的做法有失君威,所以微臣不敢信那些是真的,今日裏聽到皇上的這一席話,才知道皇上天恩無限!”
天順帝聞言心裏惱怒到極致,卻又淺淺一笑道:“王叔說的哪裏話,昨夜朕將王叔下獄時就曾明說,若是查明王叔無罪,朕自會立即將王叔放了。而今日朝中有半數以上的大臣都來為的王叔作保,朕自然是信得過王叔的人品,更信得過朝中大臣的意見。”
“皇上這話就嚴重了。”蘭陵王施了一個禮後道:“微臣早已不過問朝中之事,隻是微臣早些年和朝中的大臣也算是有些交情,微臣一直奉公守法,對皇上忠心耿耿,又如何會做出那種謀逆之事來?”
“王叔也是越說越嚴重了。”蘭陵王淺笑著將他扶起來道:“不過王叔也說得極對,王叔對朝庭極為忠心,自然做不出那種謀逆的事情來。王叔身為皇室中人,自然更知曉謀反之罪有多大,自然不會知法犯法,王叔,朕說得對嗎?”
“皇上所言極是!”蘭陵王微笑道。
兩人的話說得極為妥貼,卻又字字裏透著鋒芒,兩人的麵上一直都帶著淺淺的微笑,看那情景,似乎兩人極為交好。
隻是在兩人的心裏,卻又都將對方恨之入骨。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大牢時,天順帝微笑道:“王叔昨夜在牢裏過了一夜,想來也有些乏了,不如先回蘭陵王府休息?朝中的事情,朕日後再向王叔討教。”
“皇上多禮了。”蘭陵王淺笑道:“皇上的治國之才,天下間無人其出其右,微臣佩服無比,微臣的那些粗末道行,又豈敢在皇上麵前賣弄?不過皇上昨夜裏賜微臣的那壺酒,當真是絕世佳釀,微臣鬥膽,還想再請皇上賜微臣一壺!”
天順帝聞言氣得不輕,麵色卻絲毫不變,他不緊不慢地道:“王叔好品味,昨夜裏朕賜王叔的酒珍口梨花酒,王叔若是喜歡,朕自當再賜一壺給王叔壓驚!”他這一句話說出口,頓時顯得極為大度。
蘭陵王在聽到梨花酒的名字之後,麵色微變,卻淡然道:“謝主隆恩!”
天順帝微笑,大手一揮道:“賜酒!”
張公公小心翼翼地看了天順帝一眼,然後忙去取酒。
蘭陵王恭敬地道:“這梨花酒是上上的珍品,若有玉杯相飲,那便再好不過。”
“這有何難?”天順帝微笑道:“來人啦,將朕的那一套白玉杯賜予蘭陵王!”
張公公應了一聲,忙命人去庫房裏取杯。
朝中的大臣看到兩人如此和睦相處,都在一旁歌功頌德,現場一片詳和,好似昨日的事情從未發生過一般,京中更沒有發生過任何慘劇一般。
天順帝回到宮中之後,卻暴怒不已,一把將書案上的奏折全部扔在了地上,張公公卻是連勸都不敢勸。
他發泄一通後大聲道:“告訴宇文乾,勿必要將昨日裏那些啞軍的來龍去脈查得一清二楚,就算那些人不是蘭陵王的,那也得是蘭陵王的!”
張公公見天順帝的脾氣如此暴躁,他頓時大驚,卻也不敢細說,然後大步退了下去。
正在此時,兵部尚書走進來道:“皇上,千赫草原傳有消息傳來!”
“念!”天順帝大聲道。
兵部尚書愣了一下後大聲道:“臣謹夜風頓首,雖然上次大幾燕薑部,然其部眾極為狡賴,在草原四處遊**,更有居心不良者,散布謠言說我軍帶有黃金五十萬兩前去賑災,引得草原八部群起而攻。微臣與萬戶侯拚死相抗,斬敵數千,卻由於部眾水土不服,現退守於狼鳴關外。請皇上降罪!”
天順帝原本見京中亂成了一團,早就想將明雲裳召回京城為他解圍,不想千赫草原的事情竟還沒有平定,天順帝暴道:“沒用的東西!”
兵部尚書聞言嚇得跪倒在地道:“請皇上責罰!”
天順帝怒氣猶大,大聲道:“天天就知道讓朕罰你們,可是你們一個個全部都飯桶,一到關鍵處,屁用都沒有!”
兵部尚書被罵的不敢再說話,天順帝氣得不輕,卻也知道這樣發怒也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而此時將明雲裳召回顯然是不合時宜了,若是千赫草原的動亂未平,那麽也引兵入關的話,那麽整個蒼瀾王朝必會亂成一團。
天順帝有一種無力的感覺,他微微眯著眼睛道:“傳令謹夜風,讓他從宿州大營再調兩萬人馬,務必要將千赫草原給朕平定!”
“微臣遵詣!”兵部尚書應了一聲,然後大步退了下去。
天順帝想到朝中如此淩亂的局麵,京中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劫難,他知道平平定這些麻煩,歸根到底都需樣一樣東西,那就是銀子,可是國庫如此空虛,這仗要如何打下去?這亂要如何平定?這災要如何才能賑得了?
張公公走進來道:“皇上,蘭陵王世子前日在羅浮山下遇到伏擊,傷得不輕,這是他連夜命人寫的折子,皇上要不要看看?”
天順帝的眼裏怒氣更濃道:“反了,反了,全都反了,前日京中出事,鬱夢離竟也被人刺殺,那人也太猖狂了吧!”
張公公不敢說話,他知道在這個時候不管說什麽在天順帝聽來隻怕都是錯。
天順帝卻覺得有些累了,他輕輕揉了揉額頭道:“都給朕滾下去!”
張公公掉頭就走,天順帝卻又道:“把折子留下。”
張公公忙將折子放在天順帝的案上,天順帝打開來看了一眼,然後動手揉了揉太陽穴,他自登基以來,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麻煩。
天順帝正在那裏發愁,皇後卻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進來,她行過禮後輕聲道:“臣妾聽聞皇上早膳中膳都還沒有用,所以就親手做幾個菜,皇上來嚐嚐。”
天順帝看了皇後一眼,卻並沒有說話,皇上卻已打開了食盒,裏麵放著幾個精致的小菜,都是天順帝平日裏愛吃的。
天順帝的心裏一暖,當下淡淡地道:“沒聞到菜香尚不覺得餓,這會聞到了菜香,朕倒覺得真是餓了。”
“張德全失職了,竟餓到了皇上。”皇後微慍道。
天順帝緩緩地道:“不關張德全的事情,他今日裏也還沒吃上早膳,這會又去辦差了。”
皇後為天順帝布好了筷子,伺服他用了一些飯菜,飯菜的味道倒極合天順帝的胃口,他也餓得厲害,一口氣吃了兩大碗飯,他平日裏錦衣玉食,極少會吃這麽多的飯菜。
皇後看到案上的折子,她的眸光幽深,卻淺笑著替天順帝收好,天順帝卻用眼睛的餘光看到了皇後的舉動,他看著皇後道:“皇後覺得這件事情該如何處理?”
“臣妾哪裏懂得國家大事。”皇後淡淡地道。
“朝中大臣也沒有人能為朕解憂。”天順帝輕歎道:“皇後一向聰慧,不如給朕一點意見吧,不管你說的是對是錯,朕都不治你的罪。”
皇後微笑道:“臣妾並不懂國家大事,也不懂事情的來龍去脈,隻知道昨日的事情實在是怕人,皇上應該從嚴查之,否則日後隻怕會有更大的禍事。”
天順帝微笑道:“皇後和朕想到一起去了。”
皇後笑的無比優雅,又不著痕跡地道:“再過幾日便是太皇太後的生辰,雖然如今京中局勢甚亂,但是孝道也重要,太皇太後年歲已長,如今的身子骨也不大好了,臣妾昨日去給太皇太後請安的時候她還問起皇上了,說好長一段日子沒見到皇上了。”
天順帝又想起上次太皇太後參和蘭陵王的事情,心情又變壞了不少,他冷著臉道:“生辰是不可少,而今國庫空虛,就一切從簡辦好了!”
皇後輕聲道:“如今鳳印在太後那裏,銀錢的用度皇上還是跟太後商量一下。”
天順帝看了她一眼後道:“你是在想要回鳳印嗎?”
“鳳印在太後那裏比在臣妾這裏更合適。”皇後微笑著道:“臣妾如今沒有那些鎖碎的事情倒輕鬆了不少,能更好的伺候皇上。”
天順帝見她眉心的痣鮮豔無比,隻是此時他並沒有那些心思,隻淡淡地道:“你最好安分一點,若沒有其它的事情便退下吧!”
皇後端莊無比地道:“是,臣妾告退。”
天順帝對於她的識大體倒十分喜歡,卻也並沒有多說什麽。皇後的話倒勾起了他更多的心思,如今國庫裏連給太皇太後辦壽的銀子都不豐足,再辦其它的事情隻怕就更不豐餘了。他想到了千赫草原的戰事,北方的災情,如今京中百姓的安撫,這些事情件件都和銀子掛上了鉤。
天順帝原本想派人查清今年的收成之後再征稅,可是這接二連三的事情發生之後,他覺得不管今年的收成如何,稅是一定要征的,否則隻怕今年年節宮裏用的銀錢都沒有了。朝中有困難,百姓自然要和朝庭一起度過。至於從老百姓那裏多征的稅銀,等度過這個難關時,再減免一些斌稅便是。
他這般一想,心裏倒安了不少,他微一沉呤,又想起了一些事情,他的眸子裏便有了三分寒意,他的眸光轉了一圈之後緩緩地道:“去把容景遇給朕叫來!”
當日下午,天順帝便傳了聖詣,命容景遇製定一套新的征稅方案,並由他去摧繳。
鬱夢離和明雲裳聽到這個消息時對視了一眼,明雲裳輕聲道:“阿離,這件事情你又猜對了,我覺得你以後要是不做蘭陵王世子了,可以在街邊擺攤給人算命。”
鬱夢離失笑道:“我也許能看透朝中的格局,但是卻看不透尋常百姓的命。”
明雲裳輕輕一笑,眼裏卻有些無奈地道:“你說容景遇去征稅能征出什麽名堂來嗎?”
“這件事情本是容景遇想出來的。”鬱夢離淡淡地道:“他自然知道這是件什麽樣的差事,天順帝能讓容景遇去執行,卻不能阻止容景遇做其它的手腳。”
明雲裳的眉頭微皺道:“你的意思是他會借機生事?”
“他生事也是生天順帝的事情,和我們並無幹係。”鬱夢離微笑道:“而今我們要做的也不過是看戲就好,由得他們去鬥個你死我活。”
“那蘭陵王那邊嗎?”明雲裳又問道。
鬱夢離緩緩地道:“宇文乾昨日送來消息說,天順帝要把這一次京中巨變的事情全算在他的身上,如今宇文乾也在為這件事情頭痛。蘭陵王做事也極為小心的,又豈會讓宇文乾抓倒他的把柄。”
“那宇文乾豈不是有麻煩?”明雲裳反問道。
鬱夢離淡淡地道:“這事天順帝並沒有限定期限。”
明雲裳會意,當上嘴角微微一揚,鬱北敲門而進道:“世子,又出事了。”
“又出什麽事呢?”鬱夢離皺著眉頭問道。
鬱北答道:“今日一早,皇上就下命撤查幾日前京城被啞軍襲擊之事,他認定那個襲擊京城的人必定是有同夥,已經抓了數位朝庭大臣,如今整個京城人心惶惶!”
鬱夢離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明雲裳卻依低罵道:“這個狗皇帝!”
明雲裳罵完之後又問道:“都是哪幾個朝庭大臣?”
“戶部侍郎張庭鯨,兵部參議莫清延,參議院參議郎許少卿……”鬱北一口氣說了六七個朝庭大臣的名字。
鬱夢離的眸光微深後道:“這些人是不是上次為蘭陵王請命之人?”
“大部分都是。”鬱北答道。
鬱夢離淡淡地道:“看來皇上要大刀闊斧對付蘭陵王了,如今倒熱鬧了,隻是他一下子動了這麽多的朝臣,太性急了些,到最後吃虧的還是他自己。”
“你還有心思為他的事情操心?”明雲裳打趣的問道。
鬱夢離靠在椅子上道:“我自不會為他的事情操心,隻是如此一來,我們也得早做準備,隻怕不用多久京中還會有其它的變故。”
明雲裳也想到了一些,眸光頓時也深了一些,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卻又伸手輕輕摸了一下肚子,她如今的身體是經不起那些折騰,而鬱夢離如今也受了傷,這段時間剛在蘭陵王府裏養傷,剛好避開那些風浪。
如兩人所料,這幾日京中風雲四起,朝中大臣人人自危,唯恐天順帝將那把火燒到了自己的身上。而蘭陵王自也不會坐在那裏等死,他獨自一人上朝為那些被關的大臣求情。
因為他的求情,天順帝指出他和那些大臣便是同黨,要將他一並治罪,蘭陵王朗聲道:“皇上要治微臣的罪微臣卻不服,這些年來,微臣對皇上是忠心耿耿,絕無半點私心。這些大臣,個個都是朝之棟梁,又豈會是叛黨?當年先帝在世時,曾擔心皇上行事過於武斷,特賜微臣輔佐皇上!若皇上行事有偏頗之時,微臣可以指證!”
他的話一說完,便從懷裏取出一塊玉牌和一封書信,那封信已極為陳舊,上麵的紙張早已變黃,墨跡也有些淡了,可是天順帝隻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先帝的筆跡。
天順帝縱然是一國之君,卻也不能無視先帝的意思,當下恨得牙癢癢,蘭陵王看著天順帝道:“微臣冒死求皇上,懇請皇上以江山大局為重,放了這些大臣!”
天順帝想了很多種蘭陵王來求情的方式,卻沒有料到蘭陵王的手裏竟還有這等東西,而此時蘭陵王當著朝中大臣的麵拿出來先帝的東西來,在這個極重孝道的朝代,蘭陵王這一手無異於在拿先帝壓天順帝,天順帝一時間也難以反駁於他,隻是心裏終不甘心。
他看著蘭陵王道:“王叔當真是好心機!”
“不敢!”蘭陵王跪在地上道:“還請皇上以大局為重,若是此時大動牢獄,隻怕會傷及國本!”
他的話一說完,朝中倒有多數大臣也跪了下去,這一次倒不是因為他們站在蘭陵王這一邊,而是怕天順帝也尋他們的錯處。
天順帝一看到這種情景,頓時氣得不輕,原本他打著叛黨的名號逮人,想借此機會將蘭陵王的人馬一並鏟除,沒料到蘭陵王竟拿先帝寫的書信來壓他。
天順帝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朝臣後道:“王叔當真是一個極難得賢臣,隻是王叔所做的一切就一定是對的嗎?”
蘭陵王看著天順帝道:“回皇上的話,是非對錯,公道自在人心,皇上若是覺得微臣有錯,也是叛黨的話,大可以將微臣也一並斬了!”
“王爺是朝中的功臣,對朝庭盡忠職守,若是皇上要斬蘭陵王的話,便將微臣也一並斬了吧!”跪在此蘭陵王身後的一個大臣道。
天順帝的眸子裏頓時殺氣更重了些,他冷笑道:“王叔,你如今在朝中的聲望比朕還要高了!”
“微臣死罪!”蘭陵王看著天順帝道:“隻是皇上為何不想想,為何會如此?皇上如此一意孤行,隻怕會令全天下的百姓寒心!”
天順帝的眸子裏寒氣更濃了些,他冷冷地道:“王叔是在教朕怎麽做皇帝嗎?”
“微臣不敢。”蘭陵王朗聲道:“微臣隻想盡一個忠臣的職責,如今事已做,話已說,如今任憑皇上處置,微臣沒有任何怨言!”
天順帝的眸子裏恨意濃烈,心裏恨不得將蘭陵王砍成十八塊,可是他卻知道,眼前的情況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殺了蘭陵王,這短短幾日,他就敗下這麽多陣來,他心有不甘!他自小就是個攻於心計之人,還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虧!
天順帝怒到極處,卻淺淺一笑,走到蘭陵王的身邊將他扶起來道:“王叔如此忠誠,朕又豈會殺你?其實今日裏不過是朕設的一個局,就是想看看朝中的大臣是否有忠誠,王叔不愧是朕的王叔,剛正不阿,讓朕佩服的緊!”
他與蘭陵王四目相對,蘭陵王看著天順帝淡淡一笑,那雙眼睛裏滿是嘲弄,如今的事情,兩人都心知肚明,卻沒有揭破而已。而這一出君賢臣忠的戲碼,卻還要上演下去。
天順帝淡淡地道:“王叔好本事,朕今日領教了。”
蘭陵王的下巴微微一揚道:“皇上若有興趣,微臣日後也願意再在皇上的麵前獻獻醜。”他的眸子裏滿是挑畔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