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皇帝的權威沒有人敢挑戰一二,可是天順帝卻發現這件事情遠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麽順利,今日裏在皇宮裏殺了其它禁衛軍的人,蘭陵王走時竟堂而皇之的全帶走了!

天順帝原本想將那些人全部都殺了,以滅一下蘭陵王的威風,順便嚴刑拷打出他們還有哪些同夥,而蘭陵王此時的行動,讓天順帝覺得蘭陵王進宮猶入無人之境!

天順帝一時間倒更加的不安了,因為他不知道蘭陵王會生出怎樣的波瀾,在這片看似莊嚴而又威武的皇宮之中,又隱藏著多少的殺機。

他的心自知道蘭陵王將那些禁衛軍帶走之後,就一直不得安寧,卻又找不出好的法子解決,他頓時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覺得整個皇宮裏到處都是蘭陵王的人,沒有一個地方能讓他覺得安寧。

天順帝一時間有些焦躁,隻恨不得將皇宮裏的禁衛軍全部殺光,可是若將那些人全部殺了,宮中就再也沒有人來保護他的安全。而這樣整批的殺人,更會讓朝中大臣心生謀逆之意,到時候就更加難以收拾。

天順帝的心裏又惱又恨,原本他心目中固若金湯的地方如今已變得危機重生,最可怕的是他竟不知道這些人是何時被人收買的!

而他細細想了一番後卻又明白了一些,由於他對人疑心極重,宮裏宮外的士兵經常會調換,駐守邊關的士兵表現出眾的也偶爾會調進內宮。在這樣看似安全的輪調製度下,其實卻容易滋生一些不必要的事端,也更容易讓人有機可乘。

天順帝想明白這些之後就更加不得安寧了,雖然有些悔意,卻又終究覺得那些悔意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如今造成這樣的局麵他一定要想辦法改變。

隻是在他看來,宮中的禁衛軍已讓蘭陵王把持住,他一時間倒也不敢亂動。隻得暗暗調動京城外守衛大營裏的士兵,他心裏有了這樣的計較,卻又沒有十全的把握,守衛大營裏隻怕也會被人滲透。

生平第一次,天順帝覺得他這個皇帝做得有些失敗了,京城外亂成了一團,京城內的皇宮又成了這副樣子,他又如何能安心?

天順帝來來回回地在大殿裏走了幾圈之後,門外有小太監道:“皇上,皇後娘娘求見。”

天順帝聽到皇後的名字微微皺起了眉頭,在他的印象中,自從上次皇後生病之後,就一直要死不活,而他對皇後也由原本的十分憐愛到如今的十分討厭,他微慍道:“不見。”

小太監微微有些為難地道:“皇後娘娘說她有法子解皇上的危機。”

天順帝聞言冷笑道:“她以前在朕的麵前總裝做不過問政事的樣子,如今倒是露出了馬腳,朕倒想看看她能有何法子!”

片刻後皇後由身邊的婢女扶著走了出來,她的臉色一片蒼白,整個人瘦弱不堪,看起來再無比以前的千嬌百媚,卻憑空多了一分惹人憐愛的模樣。

隻是天順帝卻沒有動,由得她跪下行禮,在她將禮數差不多行完之後他才伸手將她扶起來和顏悅色地道:“你的身子不適,就不要到處亂跑了。”他的眉眼裏赫然已有了幾分情意。

皇後卻輕歎一口氣道:“臣妾原本身染重病,怕把病氣傳給皇上,所以一直不敢來見皇上。隻是今日裏聽聞禁衛軍中不乏謀反之人,心裏憂心皇上,便冒著大不諱來求見,原不敢奢望看到皇上,卻蒙皇上不棄見臣妾一麵,臣妾萬事難謝聖恩。”

她這一番話說得極為客套,卻甚合天順帝的心意,他淡淡地道:“你消瘦了不少,日後就不要再這麽操勞了。宮中的事情,又豈是一個婦道人家所能處理得了的。”

皇後微微一笑道:“臣妾自不敢過問皇上的政事,但是臣妾終究是皇上的妃子,也是後宮之主,這件事情發生在宮中,臣妾卻是有責任的。”

天順帝聞言心裏還有的一分猜疑也散去了不少,當下恨恨地道:“蘭陵王其從太甚,朕必除之。”

“如今宮中的禁衛軍不乏他的人,而蘭陵王府之中卻沒有皇上的人。”皇後輕歎一口氣道:“皇上以前雖然對蘭陵王百般猜疑,卻終是對他太好了。”

天順帝聞言心裏有些不悅,卻也覺得皇後說的是事實,他緩緩地道:“皇後分析的條理清楚,可有化被動為主動之法?”

“皇上是一國之君,從來都是主動的。”皇後微笑道:“而臣妾私底下又覺得,蘭陵王縱有野心,今日也有機會對皇上不利,可是他卻放棄了,這中間的種種倒是頗費思量,想來皇上也想到了。”

天順帝不語,皇後又道:“必定是中間出了什麽問題,又或者是他的心裏還有其它的顧忌,而皇上要在他的顧忌全部打消之前先行將他除去,這樣才會妥當。”

“可是如今的朕手中可用的兵馬並不多,想要殺他不易,再則今日又允了他天下兵馬大元帥之位,想要除他又談何容易。”天順帝輕歎一口氣道。

皇後的眼裏有一抹高深莫測道:“這隻是皇上允他的,卻又沒有當下聖詣,這天下兵馬大元帥之位,還不是他的,隻要皇上立即找出對皇上一片忠心的護衛護在身邊,量那蘭陵王也不敢有所動作。”

天順帝聞言眸光深了些道:“皇後當真是聰明的緊。”

這些事情原本不難想到,隻是他今日裏被蘭陵王嚇破了膽子,很多事情就不敢再往細處想了,皇後的話雖然說在了關鍵處,其實說出來的也不過是天順帝平日裏心中所想之事罷了。

皇後輕咳一聲道:“能為皇上分憂,臣妾倍感榮幸。”

天順帝的嘴角微微一揚道:“皇上如今的身子可好些呢?”

“托皇上的福,比起往日已好了不少。”皇後微笑著道:“太醫說再細加調養,想來會大好。”她這句話是胡說的,太醫替她把完脈之後說她中了一種極為特殊的毒,根本就無藥可解。好在皇後是個下毒的高手,對於毒物深有研究,自己摸索著配了一些藥吃下,這才免強保住性命,她心裏也再清楚不過,她活不了多久了。

天順帝聞言輕輕點了一下頭,皇後卻又無比溫柔地道:“臣妾聽聞,皇下近日的身子也不太爽利,臣妾身子不適,不能在身邊照應,還請皇上見諒。”

天順帝微笑道:“你照顧好自己便好,你有這分心,朕心裏就開心的緊。”

皇後的眼眶微微一紅,又無限深情的看了天順帝一眼,她的麵色微微一變道:“皇上的麵色發黑,莫非是中了毒。”

天順帝覺得中毒是件極丟人的事情,不願細說,隻淡淡地道:“不妨事。”

皇後知他的性子,當下微微低著頭道:“臣妾不才,不能替皇上承受,隻是那個治病的太醫顯然沒有用心替皇上治病,否則皇上怎會如此地消瘦。”

天順帝的心裏一動,卻笑道:“你想太多了,今日也說了許多的話,還是早些下去休息吧!”

皇後退了下去,天順帝的心裏卻升起了更多的不安,他緩緩地在屋子裏踱了一圈,終是喚來了早前的太醫院首,然後將靈樞開的藥方給他看,然後問道:“這藥方可妥當?”

太醫院首細細地察看一番後道:“藥方是妥當的,所有的藥都開得甚是謹慎,不知皇上覺得哪裏不妥?”

“哦。”天順帝心裏微安,隻淡淡地道:“沒事,隻是讓你看看罷了,你先退下吧。”

太醫院首輕輕點了一下頭,他告了個退,卻在走到門口的時候輕聲道:“皇上,這個藥方雖然妥貼,但是也不宜久用,皇上龍體健康,這個方子終究對龍體有損。”

天順帝皺眉道:“何解?”

太醫院首輕笑道:“皇上原本就極為威武,這種壯陽的方子不用也罷,吃得多了,終究於身體有損。”

天順帝聞言微愕,他原本以為靈樞給他開的藥方裏有毒,不想竟是這般,隻是靈樞要替他解毒,怎麽就用了這樣的方子?

他淡淡地道:“這事你萬萬不要張揚。”

“微臣不敢。”太醫院首聞言心裏微驚,忙行了一個大禮。

天順帝心裏焦躁,也懶得理他,輕輕擺了擺手,他便飛快地奔了出去。

他坐在那裏有些不得安寧,卻覺得這事還是問問靈樞比較妥當,便讓小太監去尋靈樞,靈樞很快就到了,天順帝暴喝道:“你給朕到底開的是什麽藥,為何朕的病總不見好!”

靈樞看到他的樣子微驚道:“微臣給皇上開的自然是解毒的藥。”

“胡說!”天順帝暴怒道:“這根本就是壯陽的藥,難怪朕最近覺得極為煩躁,不想竟是你的藥的事!”

靈樞伏在地上道:“原來皇上說的是這個,皇上就真的誤會微臣了。沒錯,微臣給皇上開的藥方裏的確有壯陽的成份,可是敢問皇上,子母草是何東西?”

天順帝怒道:“自然是天底下至陰至毒的毒藥!”

“皇上說得正是。”靈樞從容答道:“要解天下至陰至毒的毒藥,自然要用至陽至剛的藥草來解,否則又如何能將毒性拔出?”

天順帝見他的樣子無比的從容,他並不太通醫理,聽到靈樞的話後覺得極有道理,他忙將靈樞扶起來道:“朕對你的醫術自然是信得過的,隻是你那藥也太躁了些,朕最近總覺得心裏不安。”

靈樞在心裏道:“你心裏何曾安過?”麵上卻無比淡定地道:“皇上,這是極正常的現象,等這段日子過去之後,皇上的身體便會大好,不必憂心。”他在心裏卻又加了一句,離你的死期已不遠了。

天順帝聞言心裏又安了些,畢竟靈樞的醫術是他所見過的大夫中間最好的一個。

他又向靈樞問了一些平時需注意的細節,這才讓張公公把靈樞送了出去。

張公公和靈樞走出去時,兩人說了幾句客套的話,張公公將一張紙條遞到靈樞的手裏,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靈樞知道這幾日京中發生了不少的事情,天順帝必有其它的安排。

天順帝知道自己的藥沒有問題之後,心裏安定了不少,當即將他早前苦心訓練的暗衛調集了過來,讓他們保衛他的安全。

另一方麵,他火速召見了幾個他認為信得過的將軍,命他們火速調集人手進宮,將原先的那些禁衛這全部換下,那一批人當夜全部調集到京城北部的從林之中,那裏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當夜哀聲四起,那些人全部被誅殺,沒留一個活口。

這番安排之後天順帝才覺得安心了一些,隻是他終究是覺得蘭陵王的勢力太大,他百般防衛,絕不給蘭陵王任何可乘之機。

而蘭陵王的心裏卻也升起了層層疑雲,心裏也滿是擔心,他進宮的那一日,他準備了極為了妥當的安排,原本想要將天順帝軟禁,若是軟禁難以實施的話,他便決意殺了天順帝。

隻是那一日他派去的那些禁衛軍,盡數死在了皇宮之中,他以前是天順帝有了防備,又見天順帝沒有發作,心裏暗暗生驚,便隻是威嚇了天順帝一番之後便離開了皇宮。

他知道那些人暴露之後宮裏會有什麽變故,卻沒有料到天順帝的手段竟是那麽的殘忍,一出手,數千人馬盡數埋骨地下。

蘭陵王一時間心裏也有諸多猜疑,而當他知道天順帝用哪些人的兵馬調為禁衛軍之後,他就忍不住想笑,天順帝平日裏瞧著似乎極為聰明,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傻子!

天順帝自以為信得過的那些人,倒有多數對天順帝有異心,到時候隻要他好好利用一番,便又成了他的人。隻是他的心裏對那些死去的禁衛軍滿是挽惜,對天順帝的殘暴充滿了怨氣。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天順帝誅殺禁衛軍,將宮中侍衛全部調換的事情,在朝野掀起了滔天大浪,一時間,朝中官員和滿京城的的百姓無不對他離心離德。

而蘭陵王因為這一邊串的變動,他借口身子不好,一直沒有進宮,倒讓天順帝又安心了些,覺得他這一係列的作法已經成功嚇到了蘭陵王。而後的事情,隻要他從長計議,就一定能將蘭陵王扳倒在地。

京城裏這一連串的變動,明雲裳自是件件知曉,鬱夢離也將他的計劃大致告訴了她,她的心裏一時間倒升起了更多的擔心,她輕聲問道:“你這樣做其實極為冒險,容景遇和蘭陵王隻怕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我當然知道他們不是省油的燈。”鬱夢離輕輕地道:“隻是在這一場謀劃裏,有太多的人參與,參與的人越多,就越會相互製衡,如今京中亂成一團,我覺得倒是一件好事。”

明雲裳反問道:“哪裏好呢?”

鬱夢離的嘴角微微上揚道:“權利的中心是兵權,天順帝必定想抓兵權,而這些人中間卻沒有幾個是他信任的,他的不信任就是我們最好的武器。在這場角逐中,我已經為他下了好幾個的套,你就在旁瞧著好了,很多事情都會變得妙趣橫生。”

明雲裳微笑道:“對於你謀劃的事情,我自是件件都信得過,阿離,我隻是想告訴你,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不管你是否將這場局玩活,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和你共進退。”

鬱夢離伸手輕輕將她攬進懷裏道:“終究是我虧欠了你,娶了你,卻沒有給你一個安寧的家。”

明雲裳的眼眶泛紅道:“這哪能怪你,入主朝堂根本就是我的主意,你原本一直在旁看戲,是我把你拖進了這場旋渦之中的。”

鬱夢離聞言失笑道:“我們真沒有必要在這裏相互把責任往自己的身上攬。”

明雲裳的嘴角微微上揚,她輕聲問道:“阿離,你如今這樣的身份,打算如何脫身?”

“這件事情一完,這個世上就沒有李正。”鬱夢離微笑道。

明雲裳的眼裏有些不解,鬱夢離解釋道:“李正隻需要完成將天下的兵權轉交到相應的人手裏。”

明雲裳笑了笑道:“我信你會將這件事情處理好,那麽下一步你打算怎麽做?”

“下一步怎麽做?”鬱夢離緩緩地道:“下一步早就走了,隻要線索一動,便可以出手了。”他的眸子裏有了層層的幽深,卻又亮如天邊的星子,沉穩無比,眼底深處又透著濃濃的智慧。

明雲裳看到他這副模樣,心裏更加的安定,在她的心裏,他能輕易地將全天下的男人比下去,兩人這一路相扶相攜走來,從來都是情深不移,隨著時光的推移,她對他也愈發的依賴和愛戀。

她自也等著那一場由鬱夢離引起的朝堂風暴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