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輕狂 5、久別重逢
因為有鐵框罩著,坍塌的塔樓沒有壓到鏡月未央,但是下麵的地板被砸得支離破碎,凸起的木刺在鏡月未央身上劃出了不少傷痕,導致她流血過多精氣不足,更嚴重的是在混亂之中鏡月未央的頭部被撞出了一個血包,至今還腫得厲害,。
已經是第三天了,鏡月未央絲毫沒有清醒的跡象,氣息虛弱得好像隨時都會斷掉。
宗政雪微坐在床邊,臉色很不好,習慣性上翹的眉尾如今鋒利得像是兩把冰刀,看得人心驚膽顫。
地上跪滿了太醫院的禦醫,使得原本寬敞的屋子看起來竟有些狹隘,連著跪了三天兩夜,較為年邁的老禦醫已是雙腿發顫,卻是咬著牙強撐著不肯倒下,跟這個國家的鐵血軍隊有著相同的傲然節氣。
然而即便如此,身體卻是不受人的意識控製,終於有人支撐不住倒了下去,額頭筆直撞在地上的聲音在整個靜謐的顯然異常清晰。
宗政雪微終於皺起眉頭,不悅地吐出幾個字:“都給朕滾。”
一幹太醫在宮人的攙扶下安靜地退了下去,連腳步都特別的輕緩,每個人臉上都是眉頭緊皺,暗責自己的無能。
“陛下,聖焰國清王求見。”
“不見。”
“清王帶了人來,或許可以治好女君的傷勢。”
宗政雪微抬手輕輕撫上鏡月未央的眉眼,微微沉默了一陣,繼而才鬆了口吻輕歎道:“那就讓他進來試試吧。”
縱然西冥的消息一向封得很緊,但眼下在宮中鬧出了這樣大的事端,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密不透風,聽聞冥皇的寢宮藏了一個身受重傷的女人,冥後就忍不住怒火攻心,好幾次前來都被冷生生地打了回去,隻能轉頭央求柳浮玥過來打探消息。
柳浮玥對這些後宮之爭沒有半分興趣,隻是不管怎麽說,冥後好歹是聖焰國的公主,冥皇如此不給情麵,萬一傳回朝中定是會影響兩國的交情,。再者,如今正是用得到冥皇出力的時候,而西冥此番同鏡月的戰事吃緊,大有調派幾千兵馬打發他們的架勢,若能把這個人情做下,就不怕冥皇再會敷衍了事。
這麽想著,柳浮玥一腳便就踏進了屋內,守在門口的首陽忽然抬眸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即便才點了點頭。
柳浮玥注意到了他的異樣,卻是沒有細想,領著特地從聖焰皇都帶出來的金牌禦醫款步走進了內室。
一抬眼,就看見宗政雪微坐在床頭微微俯下身,伸手出輕柔地撫摸**的女人,清俊的麵容上有種說不出憐惜,一改往日溫潤下的霸道,無端生出幾縷難以捉摸卻清晰可見的情絲,絲絲縷縷,纏綿悱惻。
柳浮玥從來都沒見過這樣的宗政雪微,在一個冷清寡欲的帝王的麵容上瞧見情愛,要比任何時候都來得震撼。
“陛下,這位是我聖焰……”
一句話還沒說完,**的人猛然一抖,五指緊緊抓住床單,“噗”的吐出一口血來,一下子染紅了被褥,緊接著就是夾雜著“咕嚕嚕”血流往外湧的咳嗽聲,聽得人幾乎要窒息過去。
宗政雪微臉色大變,起身上前趕緊將她扶起來,點指打在她的左右肩胛和胸口處,試圖壓製那股沸騰著往外湧的血氣,老禦醫見狀疾步上前,抓起女人的手探脈,麵無表情的臉上聚起越來越多的溝壑,露出了一籌莫展的神情。
跟在禦醫身後走到床側,柳浮玥揚眉朝**瞟了一瞟,一眼之下宛如五雷轟頂,瞬間就震在了那裏。
怎麽會是……怎麽會是……鏡月未央?!
鏡月未央意識模糊不清,額頭隱隱滲出一層冷汗,蒼白的唇瓣上沾滿了血漬,還一個勁地往外吐血泡,無論宗政雪微怎麽擦拭都抹不幹淨,好像要把全身的血液都吐掉一樣,宗政雪微一手緊緊握著鏡月未央的手腕,手心滿是冷汗,。
床榻邊,柳浮玥還像是石化一般怔怔地站著,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在這裏,以這樣的情形遇見鏡月未央……
在他的印象了,鏡月未央從來都是光鮮亮麗到浮華,臉上的表情千變萬化,沒有哪個時候像此刻這樣蒼白,脆弱得好像風一吹就會散開。
自從那日離開鳳城之後,他就再沒去碰觸過這個名字,宮裏事務繁多,他根本沒有任何的閑暇去考慮別的事情,至於對鏡月未央懷有怎樣一種情懷,也一直刻意回避沒有去疏離,好像這麽做的話就可以慢慢地把她在自己腦中留下的印記,慢慢地抹去……即使後來聽到了關於鏡月女帝的無數傳聞,震撼之餘是驚異,驚異之餘,卻又覺得好像是理所當然,然而無論是什麽樣的心情,自從他回到聖焰的那一刻起,這個女人就已跟他毫無關係,也不會再有任何的牽連。
可是無可自抑的,在見到麵無血色昏迷不醒的鏡月未央那一瞬間,整個胸腔都狠狠地攫在了一起,連呼吸都要在刹那間失去。
“怎麽會這樣?!”
眼見著鏡月未央咳出的鮮血幾乎染滿了半床褥子,宗政雪微再也無法冷靜,額角的脈絡凸顯開來清晰可見,連表情都不免顯出了幾分猙獰。
“想必女君在昏迷前一刻還在運功,體內聚集了大量的勁氣,因無法釋放而在脈絡間橫衝直撞,損傷了經脈與內髒,然女君功力深厚,才壓製了兩日來的血氣,如今身子愈發虛弱,才被內勁衝了開……”老禦醫滿頭白發,連眼睛都像遲暮的老者般渾濁不堪,然而那一手經年積累的醫術卻是舉世無雙,恐怕就是跟天山老人相對,也可分庭抗禮。
自然,他的判斷不會有差,在鐵籠砸下來的那一刻,鏡月未央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聚起內勁想要一舉破開,卻沒想到最終反而折磨了自己,。
老禦醫說得井井有條不緊不慢,盡管眉頭緊蹙,卻不像是毫無辦法的摸樣,宗政雪微何等眼力,看一眼便沉聲打斷他:“要怎麽做才能救她?”
聞言,老禦醫抬頭看了他一眼,口吻跟著嚴肅起來:“陛下可是肯了心要救女君?”
宗政雪微對上他的視線,一字一頓:“隻要能救活她,朕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柳浮玥聞言眸光輕顫,忍不住抬頭看向宗政雪微,卻沒在他臉上找到任何虛假的成分,決絕的口吻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氣勢迫人,叫人不敢有任何的懷疑。
任何代價……
如果要他用江山來換呢,他也會像現在這樣,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嗎?
柳浮玥極為稀罕地走了神,等收回思緒,跟前即便掀起一陣暖風,明黃色的身影在麵前一閃而過,雙手托著鏡月未央即便如雷電般奪門而出,快得連背影都來不及看清。
“冥皇這是去哪裏?”
“冰窖。”老禦醫先是歎了一口氣,繼而又是搖頭笑了笑,神色複雜無法言說,“女君此番氣血攻心,唯有更強勁的功力才能壓住那股擾亂的氣勁,若非冥皇練就了武林絕學九玄心法,恐怕就算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女君,隻是可惜了……唉。”
柳浮玥微微揚眸:“可惜什麽?”
老禦醫抬手輕輕撫了一把長及腰身的白須,麵上盡顯惋惜之色:“這樣一來,冥皇一身的蓋世神功也就廢了。”
話落,柳浮玥的麗眸又是禁不住輕閃了一下。
冥皇是何等人物,寧可負盡天下人也絕不會自損半分的一代霸主梟雄,有朝一日竟然也會為了別人犧牲至此?,!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無論誰告訴他,柳浮玥都不會相信這是真的,最多也隻是視其為這隻狡猾多端的老狐狸所玩弄的一種苦肉計罷了。
驚撼過後,冰冷如霜而又絕色風華的臉上淺淺揚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原來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裏,還發生了這麽多他毫不知情的事,西冥帝君和鏡月女君?這兩個無論如何也無法聯係起來的人,竟然會生出如此之深的糾葛。
果然是世事難料,他到底錯過了……多少?
為了防止多生變故,宗政雪微一進冰窖就下令首陽帶領十三騎守在外麵,三天之內不得踏入半步。
冰窖的寒氣作鎮靜之用,果然才進來呆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鏡月未央就沒再往外嘔血,但她的身體虛弱至極,卻是無法承受更多的寒氣。宗政雪微快速撕開兩人的衣物扔在一側,抱著鏡月未央踏入寒氣飄渺的冰池,一手拍在鏡月未央的後背源源不斷地輸入內力幫她維持體溫。隻要能救活她,廢了武功又算得了什麽?既然是他欠下的債,自然要親手償還。若是救不活,空留這一身的武功也是徒然。
不知過了多久,寒潭中的冷氣逐漸消散,甚至連滿室垂掛的冰棱都開始滴水,靜謐的水麵陡然掀起層層激紋,於澄澈的水麵暴起一聲低喝,宗政雪微拚卻最後一點體力翻身爬上地麵,蒼白的指尖輕輕劃過鏡月未央臉頰,緩慢地俯身過去,貼在她的唇角印下一個冰冷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