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後,母皇被搶了 9、你的眼裏隻能有我
當看到隱在青山綠水間那座浩然矗立的大型建築物時,鏡月未央從頭到腳抖了一遭,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麽鬼宮會叫鬼宮——
尼瑪這哪是一座宮殿啊,這分明就是一座陵墓好不好?!
一直跟著左護法進到陵墓裏,鏡月未央生怕踩錯了一個步子觸動機關。這座陵墓應該不是新建的,八成是以前埋在地下的皇陵,因為地勢變更的緣故往上冒了出來,才被人所發現。因而整個陵墓隻有一個角是露出來的,其餘大部分還都埋在地裏,走道內射不進光線,一路都點著長明燈。
鏡月未央一邊哆嗦一邊咒罵,這鳥宮主,住什麽地方不好,偏偏要住在墳墓裏,不是詛咒自己早死是什麽?!
不過有一點她很好奇,根據彥音的說法,這鬼宮的前任宮主武功深不可測,就算是全鬼宮的人一起上大不了也是玉石俱焚,況且他的年紀也不算太老,怎麽就給弄死了呢?如果說他真的是被現任宮主打下來的,那這個秦盟主的武功就實在太駭人了。
在殿外等了一陣,左護法才帶著口訊從石門裏出來:“宮主隻見一個人。”
鏡月未央手指微微一縮,抓牢了彥音的手,半晌才又緩緩放開,深吸了一口氣往前踏了一步,像是奔赴前線英勇就義的戰士。
就在兩人的指尖即將錯開的刹那,彥音忽而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清魅的鳳眼裏攜著幾分擔憂:“小心。”
“哈!”鏡月未央故作輕鬆地笑了笑,“能有你這句話,我就是死了也甘心。”
聞言,慕容傲海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狗,果然是改不了吃hi的。
推開石門走進去,這次左護法沒有跟進來,密室裏不算陰冷,空間也敞闊,但就是給人一種壓抑到了極點的森森然的感覺,讓人從頭寒到腳底板。
鏡月未央一直以為鬼宮的宮主會是個陰陽怪氣或者是個凶神惡煞的人物,然而抬眼看到正座上的那個男人,卻隻有一種感覺——
好普通啊!普通到讓人都有點兒失望了。
這麽四平八穩的一個人,果然是武林盟主的最佳人選啊,看著就讓人很信任,甚而能忽視那慈眉善目之下的險惡禍心。
從武林盟主跳槽到鬼宮宮主,坐的都是高高在上的位置,凜然的氣勢自不用說,說話的口吻跟公司領導講話簡直一模一樣。
“你想跟本宮主做什麽交易?”
“想必左護法已經跟宮主說了,我手頭的籌碼是慕容山莊的寶藏。”
“不錯,可寶藏並不在你手裏。”
“能不能得到手,就看宮主你了。”
“你想本宮主怎麽幫你?”
“不知宮主還記不記得,七年前在九龍山道上劫殺的一批兵官?當年鬼宮的人不但劫走了彥家軍護送的軍餉,還打傷了軍中的軍師,搶走了他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
“繼續說。”
“這軍師便是慕容山莊的嫡係子孫慕容傲海,當年他離開慕容山莊的時候盜走了蝴蝶穀的密鑰,而如今,這密鑰便落在了宮主您的手裏。”
“哦?”端坐在金雕玉嵌的寶座的男人不無懷疑,“還有這種事?”
看來慕容山莊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錯,知道這件事的人並不多,排除聞人櫻離那種靠推測來獲取信息的變態。由此也可以看出,皇後的情報網遍布下,百裏家族的勢力深藏不露,如今擺在眾人眼前的,或許隻是冰山一角而已。不然,皇後憑一介女流,又怎敢冒下之大不韙?
“我所知道的就是這些,信與不信全憑宮主。”
男人抬手捋了一把胡子,垂眸沉思了片刻。鏡月未央肯定,麵對這樣的巨大**,他不可能不會動心。可是她不能確定,這個年近花甲的老人還會不會賭上現有的權勢冒這樣的危險。老人跟年輕人有個很大的不同,年輕人往往熱血奮進,寧願拚卻所有也要掙得一番名利,而老人就不同了,他更多的會選擇抱著現有的財富終老餘年。更何況這個男人無牽無掛,憑著一身高強的武功可以一直坐在宮主的位置直到老死。
終於,在死一般的寂靜之後,男人再度抬眸看向鏡月未央,臉上已然不再是那種淡漠冷峻的表情,那種陰鷙而瘋狂的眼神讓鏡月未央有些心驚——那完全是魔鬼才有的眼神!
“你是什麽人?”
“慕容山莊……莊主。”
“你是莊主?”老人忽然輕輕一哂,嘴角的笑意看著卻很駭人,“你是莊主,那聞人櫻離和他身邊的女人又是誰?”
鏡月未央神色平靜目光狠佞,就算是麵對江湖之中人人聞之喪膽的鬼宮宮主,亦是毫無懼色,就算是隔著幾十階的梯子站在底下,眉眼處依舊是那種睥睨的姿態,萬人之上唯我獨尊。
“聞人櫻離的另一個身份,是西冥之主——冥皇宗政雪微!”
“嗬……西冥勢力竟能侵入至此,”座上的男人聞言不由斂了神色,露出些許可歎可悲的神情,卻依舊是高高在上,事不關己,反而有一絲變態般的幸災樂禍,“鏡月危矣!”
我日你媽!危你妹啊危,不幫忙打壞人就算了,還盡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什麽破武林盟主,那些人什麽眼神啊會選他?瞎了他娘的狗眼吧!
“此行的目的,就是為了將聞人櫻離的勢力從慕容山莊徹底清掃出門,因而蝴蝶穀的這筆寶藏,我隻需其中三成,另七成——宮主大可獨享之。”
腹誹歸腹誹,這個宮主也是隻陰險狡猾的老狐狸,不給塊大點兒的肉,隻怕還請不動他這尊大佛。
聽到鏡月未央所給的巨大**,男人臉上的貪婪再也掩飾不住,一點點透過那溝壑般的皺紋滲了出來,像是意外掉進了養雞場的黃鼠狼,雙目放精光。
“今夜子時,隨本宮主前往神龍窟走一趟。”
呼——真不容易,終於連哄帶騙把這個老家夥給撬開了口。鏡月未央不免覺得腳底發虛,虧她之前在公司裏還那樣雷厲風行所向披靡,那是因為沒有遇到真正的高手,到了這裏成跟這些心機深到令人發指的人打交道,她的那點兒道行壓根就不夠用好不好?就是不知道,到時候真的動起手來,他們的勝算有多少……
看這老狐狸的謹慎程度,定然是不會放心把密鑰交到他們手上的。
她又不可能真的按剛才說的那樣,寶藏能不能到手都還是未知數,分你妹的髒啊!所以為今之計,就隻能——搶——了!
“怎麽樣了?”
見鏡月未央走出來,頭一個上前問的不是別人,卻是一路跟在身邊的明為監視實則不知道在打什麽鬼主意的十八。
鏡月未央抬眉,借著暗淡的火光,並不能清楚看清十八的眸色,隻能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迫,而這股壓迫感卻在左護法走近時瞬間又消匿了下去。
“夜半子時,神龍窟。”
“既然宮主沒有反對,那麽公子幾位就算是我鬼宮的人了。”一直跟在左護法身邊的婦人蛻下庸俗的假麵皮,露出了原本妖豔的麵容,發梢之處還滴著水珠,還是剛剛洗了澡抹了香油再出來的,卷而濃密的長長睫毛一扇一扇的,不知是要勾搭誰,“這鬼宮的右護法就是我了,不過我不喜歡別人叫我右護法,我的本名叫做柔香玉,你們不介意的話,可以叫我……”妖女一邊說著,一手搭到慕容漣漪的肩頭輕輕吹了一口氣,“香香。”
嘔——
鏡月未央要吐了。
都是半老徐娘的人了,還特麽叫這麽賣萌裝嫩的名字,下之大果然奇葩遍地啊,沒有最不要臉,隻有更不要臉。餘光之中,鏡月未央看到慕容漣漪的臉都綠了,能叫這麽冷漠涼薄的暗夜之主破功,這妖女了不得啊太了不得了!
“十八,你先帶幾位公子去休息,本護法想跟這位小公子好好……聊一聊。”
最後那幾個字,旖旎得幾乎帶上了顫音。
鏡月未央直覺手背起了一片雞皮,抬眸給彥音使了個顏色,大致意思就是——看到沒,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比起這位姑奶奶來,你的那些蠱惑魅誘根本就不值一提。
彥音眸色一暗,臉色隨之沉了下來,轉頭往那妖女的側臉掃了一眼,淡淡地吐了一句:“這個女人,很厲害。”
方才在木樓裏,她根本就沒有把看家本領拿出來。
鏡月未央勾唇:“你又知道?別是給她迷了去吧,可惜人家看上的是漣漪,不是同一類型的你……”
“看上?”彥音哂然一笑,“她隻不過是因為漣漪沒有正眼看她,才會覺得不甘心吧……”
“這麽說,你正眼看她了?”
“你不是說了,我們是同一類人嗎?”
“嗬嗬……”鏡月未央抬手搭到彥音的肩頭,一手扳過他的臉麵對自己,對上那烏黑亮麗的眼眸一字一頓,“你的眼裏,隻能有我一個人。”
彥音看著她,柔軟的睫毛微微卷起,像是春日裏剛剛從土裏冒出來的茸芽:“憑什麽?”
“因為剛剛,我忽然發現……”
“小心!”
慕容傲海的身材比較高大,貼著牆壁走的時候一抬手不知道揮到了什麽地方,瞬間觸動了機關迎麵就射來三支利箭,鏡月未央目光一凝,起身一腳踢開其中一支,一手劈斷一支,嘴裏還叼著一支,麵對麵壓在了彥音身上,鼻尖近得幾乎能觸到。
“哎呀呀,在這裏走路要特別小心,要是碰到什麽不該碰的,誰都救不了。”
十八回頭看了一眼,幸災樂禍地提醒了一句,繼續往前帶路。
被夜風那麽一喊,鏡月未央的後半句話就被蓋了過去,彥音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忍不住追問了一句:“發現什麽?”
“嗬嗬,不告訴你。”鏡月未央壞壞一笑,翻身從他身上跳了起來,“那樣的話我隻說一次,是你自己沒聽清。”
“世間的女子,或是清麗脫俗,或是雍容高華,或是小鳥依人,或是冷若冰霜,然而最討男人喜歡的,無疑還是柔香玉這樣的女人。一眼之下,看到的是那種徹頭徹尾誘人的柔媚,柔得像水,媚入骨髓。想當年柔香玉貴為南燕郡主之時,上門提親的王孫貴族幾乎踏破門檻,隻可惜孽緣橫生,這樣的女人卻偏偏愛上自己的哥哥,甚而嫉妒成狂殺了自己的嫂嫂,又因修煉《絕情心法》走火入魔,生生挖走了南燕世子的心髒,自此淪為魔道為下人所棄……”
“噗。”
鏡月未央一口吐掉了葡萄籽,聽慕容傲海普及武林常識,一邊感歎鬼宮真是個好地方,這時節居然還能吃到這麽新鮮甜蜜的葡萄,一邊搭手放在桌子上習慣性敲著,得出一個結論。
“所以說……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別人或許不能理解柔香玉,鏡月未央卻是深知那種從堂瞬間墜入地獄的感受,一個女人會迷戀一個男到割舍不下的地步,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那個男人對她太好了,好得沒有節製沒有節操,好得過了頭才會讓人生出出格而瘋狂的想法。不然,在血緣禁忌的情況下,一個真無邪的幼一女,又怎麽會對自己的兄長生出那種畸形的情愫呢?
慕容傲海已經慢慢開始習慣了鏡月未央異於常人的思維,不再對此發表任何評論。
十八卻忍不住又往鏡月未央臉色投去深深一瞥,眸中興起了些許玩味的神色。
“柔香玉的生母乃是湘白一族,湘白的女子多妖豔,且特別重視自己的容貌,尤其擅長魅惑之術。柔香玉被南燕王通緝之時曾逃回湘白族地藏身,學得一手族中秘術,又將其融入武學之中。三年前下第一刀楚詳青被斬雙手就是因為中了柔香玉的媚術,楚祥青功力深厚卻無法抵禦柔香玉的心術,可見柔香玉的武學造詣更在此人之上。”
“難道,”夜風忍不住蹙眉,覺得這一趟來得實在太驚險了,他完全是被鏡月未央威逼利誘從宮裏帶出來,然後又連哄帶騙地拉到這種魔窟裏的!“就沒有人可以破解她的媚術嗎?”
“真蠢!”鏡月未央嗤了一聲,隨即看向彥音邪邪一笑,意味不言自明,“柔香玉的媚術隻對男人有用,換成女人她那套就行不通了。”
吃了些東西,又休息了幾個時辰,大家都不敢大意地睡過去,隻躺在**眯了會兒眼。
隻有鏡月未央趴在彥音的大腿上美美地做著夢,不知夢到了什麽,嘴角彎得可以放到池塘裏釣魚。
彥音支肘靠在床頭,一手撫著鏡月未央秀麗順滑的長發,看著她右耳上戴著的那枚冰紫色的玉墜發呆。
有人在緊張,有人在憂慮,短短的幾個時辰煎熬得像是過了幾年那麽漫長,而有人卻希望時間就這麽停下來,停止在這靜謐的氣氛之下。
他的心不是石頭做的,鏡月未央為他做了那麽多他不是不知道,隻是他不願承認,也不敢接受。
因為他抓不住她。
他怕哪一自己真的沉淪了,她隻會離他越來越遠。
她寵他,她護他,她哄他,她戲弄他……
所有的場景一一掠過腦際,曆曆在目彷如昨日,可是她對他越是縱容,就讓他更加的不安惶惑,萬一到了最後,他才發現——
她騙了他呢?
看著**親密無間的兩個“男人”,慕容傲海不免歎了口氣。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都是倔強執拗的孩子,死要麵子活受罪。明明抓著對方的手不肯鬆開,卻還要擺出一副又嫌棄又勉強的樣子,遲遲不肯捅破那層紙,說也說不清,道也道不明……看得他都替他們捉急了!
“幾位公子,宮主有請。”
左護法冷淡的聲音一響起,鏡月未央就睜開了眼睛,她承認,她是被他身上的煞氣驚醒的。
鬼宮之中,有真正的惡徒,也有受盡冤屈的好人,有人是性殘忍嗜殺貪虐的儈子手,也有人是被逼無奈才走上的絕路。
而眼前這位身材魁梧目露凶光的陰冷男子,單從他身上散發出的嗜血之氣,就能清楚的知道,此人絕非善類。
整個陵墓大得像是一個迷宮,連甬道都很寬闊,彎彎曲曲走不到盡頭,鏡月未央忍不住握了握拳頭,要得到蝴蝶穀的密鑰,就必須打敗鬼宮宮主,然而這是人家的地盤,就算他們幾人武功蓋世又談何容易?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要得到鏡月的江山,必然免不了幾場豪賭。
“你們來了。”
經過重重石門,幾人進到一間密室之中,牆上隻點了幾把火光,整個密室並不敞亮。看見那個坐在椅子上的男人,鏡月未央這才意識到,秦啟竟然是個瘸子。
抬眸望向慕容傲海,他的臉色也露出了些微的驚訝,猜不出是何人傷了這位武林至尊。
“密鑰在哪?”鏡月未央開門見山,不多做廢話。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時間拖得越久,在這種壓抑的地方就越是消磨他們的意誌。
秦啟本來就不是個多言的人,聞言便抬手轉了一下身側的八卦盤,隨著一陣粗重的石塊摩擦聲,從密室正中間的地上緩緩拱起一座石台,站得遠看不真切,走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個圓柱型的石盒。
“當年得了不少寶器,哪一件是蝴蝶穀的密鑰本宮主就不知曉了,故而還需你們親自來看一看。”
秦啟移動輪椅走到那石盒邊上,抬手往石壁上有節奏的敲了三個節拍,那石盒這才緩緩打開,露出一片瑩瑩的幽光,將整個密室都照得透亮,竟是藏了一顆……不,是一箱碩大的夜明珠!
這個守財奴,這麽好用的東西不拿出來裝點鬼宮,藏到這麽黑布隆冬的地方有什麽意思?真是不懂得享受生活,手裏有再多的錢也是白瞎。
鏡月未央撇了撇嘴角,不懷好意地打起了主意,這鬼宮也是個小聚寶盆,一定要想方設法搞到手!
見食盒完全打開,慕容傲海快步跨前兩步仔細搜索了一陣,寶貝是不少,閃得人得眼睛都一恍一恍的,但是卻沒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這……怎麽回事……?”
“發生什麽了?”鏡月未央皺起眉頭,靠譜點啊兄弟!不要再在關鍵時刻掉鏈子了,會死的啊親!
“好像……”慕容傲海的臉色也是一片鐵青,但是又不甘心,又來來回回往石盒裏掃了好幾遍,才艱澀地吐出幾個字,“沒有密鑰。”
聽到這話,眾人臉色立時就變了,變得最快的當屬嗜財成狂的鬼宮宮主秦啟,隻見那張蒼老的臉色露出凶獸一樣狠毒的神色,連渾厚滄桑的聲音都變得陰冷毒辣起來:“你們不會是誆本宮主的吧?”
“讓我來試試。”
慕容漣漪倒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古井無波得像是庵堂裏的得到老尼姑,有點兒浪費那張真浪漫的稚嫩麵容。
隻見她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巧精致的香爐,繼而用火折子點燃,跨前一步放到石盒之中。
這本是慕容家族的秘術,為了更好的隱藏密鑰才用上的法子,就連慕容傲海也不知曉。慕容漣漪這趟冒險前來,就是擔心會出問題,那密鑰之內放置的乃是活物,半月不見光就會自行進入休眠狀態,這樣的話密鑰就與一般的珠鏈無異,投入珠寶堆裏根本就找不出來。
用這熏香則可以引誘玉石中的蟲子,激發其活性,從而將其喚醒。
“找到了!在那裏。”
慕容傲海一喜,伸手指向石盒的一個角落,眾人的目光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過去,麵上不由露出驚奇的神情。
那是一串極為普通的珠鏈,然而當初慕容漣漪曾經說過,隻要看見密鑰,就會自然而然知道那是什麽。與平日貴婦所戴的鏈子不同,這串珠鏈的每顆珠子中心,都有一條會發光的小蟲子。此刻,那些蟲子正一點點的變亮,泛著幽綠色的光澤。
慕容漣漪走過去將其取出放平在石板上,隻見那珠鏈的上方在光線的聚集下隱隱約約顯出了一隻蝴蝶的形狀,隨著珠鏈形狀的改變,那隻蝴蝶的樣子也會發生不同的變化,當真是巧奪工到了極點。
正當眾人都沉浸在對蝴蝶穀密鑰的震撼之中,整個密室忽然輕輕一晃,聽聲音像是有什麽東西重重砸到了地上。
鏡月未央抬眼,見秦啟的臉色驀地一變,心道不好,有變故!
“雁,去看看出了什麽事。”秦啟盯著出口的方向,心中有一股不詳的預感。
“是。”
左護法沉然應了一聲,剛要跨步往前走,便聽到密室上空響起一串嬉戲般嘲諷的笑聲,這樣的腔調聽起來再熟悉不過,是十八!
鏡月未央轉頭,便見十八翻身從踩著牆壁跳了出來,一躍就躍到眾人跟前,嬉皮笑臉之上目光如炬。
“十八,你在搞什麽?!”
柔香玉娥眉輕蹙,不悅地瞪了十八一眼。
那少年卻是連斜眼都沒有看他,抬著下巴傲然看向秦啟,笑著開口道:“我說過,五年後會回來找你……別來無恙,啟兄。”
“你是——”秦啟臉色陡然一僵,不可置信地盯著十八死死地看,“你沒有死?!”
“你都沒死,我怎麽可能會死?”十八的嗓音還是少年獨有的清亮,然而那種口吻卻像是放在窖底藏了幾十年的老酒,沉然有力叫人不得輕視。
“哈哈……”震驚片刻之後,秦啟恢複了先前的鎮定,上下打量了一番十八的身體,繼而摸著胡須笑了起來,“你練了什麽邪功,居然搞成了這般模樣?”
十八也跟著淺笑,並沒有被他的話挑起慍怒:“還不是敗你所賜……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跟一把老骨頭比起來,要靈活很多。”
話音未落,掌風先行。
鏡月未央還沒鬧明白是怎麽一回事,那兩人就已閃速動起手來,左護法後一腳跟著就加入了戰局,慕容漣漪見狀迅速收起了密鑰,便見柔香玉一條軟鞭揮了過來,勁風狠辣毫不留情。
“密室已封,要殺宮主唯此一刻!”
混戰中,十八厲喝了一聲,瞬間驚醒了還處在猶疑之中的鏡月未央。
原來十八要對付的人是鬼宮宮主,不過他預料到自己一人可能寡不敵眾,才會故意跟他們套近乎,想聯手他們一起幹掉秦啟!
真是賜良機,此時不出手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都給我上!”
秦啟顯然是不放心他們,特地派了宮裏最厲害的左右護法在身邊,還在暗中備了十多名高手,那些人的武功至狠至毒,招招索命,再加上本身功力就不弱,應對起來並不簡單。
慕容傲海早就想一雪當年之恥,在十八求助之前就已上去擋開了左護法,兩人的招式皆是出神入化,十招之下全然不分伯仲。
“八卦遊龍掌!哈哈……”韓雁一愣,隨後意識到跟他交手的這個就是當年敗在他手裏的彥家軍軍師慕容傲海,不由狂笑了兩聲,雙眸之中隨之殺戮迸發,出手更快了三分,“當年你敗我於三十招之內,今日我要你死在二十招之中!”
“當年被你暗算失手,今日我慕容傲海定要為彥家軍兩千將士討還血債!”
慕容傲海一拂袖捏住從左護法袖子裏探出腦袋來的毒蛇,狠狠摔在牆上砸爛成肉醬,同樣的虧他不會吃第二次!
“喲,你要往哪兒走?”柔香玉旋身攔住正欲趕上前助慕容傲海一臂之力的彥音,挑起水袖拂過他的臉頰,一邊笑盈盈地朝他伸出手想要抓上他的臉,“陪姐姐玩一會兒不好嘛?”
彥音眸光微微一顫,露出些許癡戀的神色,繼而急速推開一步,額上已然滲出了一層吸汗,而麵前原本柔軟的水袖頃刻間堅硬如劍,劈麵就刺了過來——
柔香玉的媚術果然厲害。
鏡月未央心係十八和秦啟的戰況,然而他們兩人纏鬥得難分難舍,一下子卻是插不進手。
到了這份上,鏡月未央大致可以猜出十八的真實身份,武功高深莫測,對鬼宮的機關又如此了解,且跟秦啟是宿敵,如果她的第六感沒有退化,那麽這個所謂的少年,當是叱吒風雲的鬼宮前任之主——
、魔、謝、寒、靖!
不過眼下沒有享受震撼的時間,揮劍擋開劈向慕容漣漪的五環大砍刀,鏡月未央將她攔在了身後。夜雲受了重傷,夜風也傷了肩膀,慕容漣漪的暗器即將告罄,對方的人卻像是沒有感覺的機器人,就算被砍斷了手臂也還是瘋子一樣揮刀衝上來,整個密室了充滿了血腥和刀光劍影,還有那一陣陣滲人而陰邪的笑聲。
“嘶——”
隨著一聲布條撕裂的聲音,彥音翻身從柔香玉懷裏躍然而出,於半空之中將從她身上撕裂下來的布條極速繞上她的脖子,繼而狠狠拽緊往牆上猛的一拉。柔香玉避之不及,整個人被一把扯過去猛的撞上了牆壁,她的身手極其矯健,這一撞之前就已縮手抓上了壁麵,繼而像是壁虎般迅速往上爬了一段,縮短了跟彥音的距離。這樣一來,被拉緊的布條驟然就軟了下來。
看著柔香玉像狸貓一樣撲了過來,彥音麗眸邪然一跳,指間的布條速纏上了手臂,隨即死死抵著柔香玉的脊背扣在她的頸邊,另一隻手快速襲向她的胸口想要抓出她的心髒,然而轉念之間卻又隻是製住了她的穴道。這一頓之下,柔香玉的利爪劈肩抓上了他的右臂,生生在上麵挖出五道長長的血痕,再近一分幾乎就廢了他的手臂。
“為什麽……你沒事?”
穴道被製,柔香玉便知大勢已去,喘著粗氣靠在牆壁上,慘笑著看向彥音。
“因為,”彥音麗眼斜挑,雙眸媚入骨髓,“我跟你是同一類人。”
因為,那個人說,他的眼裏隻能看她一個人。
雖然,她還沒說清楚是為什麽。
“嗬嗬……”柔香玉淺淺一笑,摒除了那種妖惑的氣息,反而顯得更加美豔動人,眼角餘光中瞟到左護法被慕容傲海當頭一掌劈翻到石柱上,一口血氣噴了出來染紅了一片石壁,雖然慕容傲海也被他的餘威震開了三尺咳了兩口腥血,然而孰勝孰負一眼即明。
看著慕容傲海踉蹌著撿起地上的肩毫不猶豫地刺入左護法的眉心,柔香玉轉眸看回到眼前的俊美男子臉上,目光中不乏幾縷疑惑,他方才分明也是想殺她,可——“為何不殺了我?”
彥音微微斂眉,側過臉看向執劍刺向半空纏鬥的兩大高手的鏡月未央,這一戰她極少出手,甚至劍上都沒有沾染血跡,仁慈得有些不像話,然而每逢她出手之時,則必然是亡魂之招!
他其實並不喜歡她殺人,因為她殺人的樣子,冷血到近乎無情,如同冰冷的邪魔之尊。
“這個原因,還是等她來告訴你吧。”
“唔!”
十八悶哼了一聲,看著從背後穿胸而過的利劍不由微微睜大了瞳孔,然而那利劍卻全然沒有停止的趨勢,生生的透胸而過,在同一時刻刺入了秦啟的胸口,削鐵如泥的利器一直深到刺穿了秦啟赤金打造的座椅,冷然的劍尖滴血不沾,泛著令人膽寒的幽光。
看著武林令人聞風喪膽的兩大魔頭像是青蛙一樣串在鏡月未央手中的長劍上,場麵似乎有點兒滑稽,然而在場諸人卻沒一個笑得出來。
高挑玉立的身影背後,及腰的長發不綰不束,飄飄然無風而而揚,散發著一種令人驚恐忌憚的魔煞之氣,仿佛整個空間都被凍結了一般,時光凝結成冰。
鏡月未央剔著鳳目,握住劍柄沉然輕旋,涓涓的血流從十八的胸腔溢出,卻絲毫沒有沾染到劍身上,整隻長劍泛著幽幽的寒氣,空氣中的水氣落到劍鋒上凝結成細碎的小冰渣。秦啟的胡須輕輕顫栗起來,幽暗的雙眸間布滿了可怖的血絲,幾乎是同一時刻,串在劍上的兩人揮掌相擊,隨著一聲巨大的爆破聲,三個人朝兩邊橫而散,血光衝而起,即刻如驟雨般傾瀉而下。
彥音快步上前扶住踉蹌欲倒的鏡月未央,擔憂之色溢於言表:“怎麽樣了?有沒有受傷?!”
“沒什麽大礙。”鏡月未央一手護住小腹,一手環住彥音的脖子站穩身體,抬眼看向正對麵急速退開的赤金輪椅。
隨著一聲哐的碰撞,輪椅最後停卡在了牆邊,有小半部分甚至穿透石壁陷了進去。金椅上坐著的男人歪著頭耷在一邊,雙手還死死地握著扶手,充血的雙目瞪得渾圓,不知是震驚,亦或是……不甘。
“咳咳……”
十八伸手點了血流不止的傷口周圍的穴脈,撫著胸口咳了兩聲,看向鏡月未央的視線不乏驚異,以及幾分極為難得的激賞。
好家夥!損敵一千自傷八百,為了擊殺秦啟,竟敢把他的身體當做盾牌?這膽子著實不小啊!
鬼宮宮主一死,剩下的人便不再為他賣命,剛才鏡月未央一劍驚魂,縱然在場之人皆是高手,卻是沒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這個深藏不露的年輕公子,不但武功高得令人發指,連心機也深得令人發指,跟這種人作對絕對是一場噩夢!
款步走到十八身邊,鏡月未央一把掀了自己的人皮麵具,露出溫婉柔和的容貌:“既然都是自己人,本殿也就不再隱瞞了,魔謝前輩。”
“殿下!”
夜風捂著受傷的手臂快步走到鏡月未央身邊,來回看了眼地上不滿雙十年華的少年,還有笑得一臉篤定的鏡月未央,生生把即將脫口而出的勸誡咽了回去。
“你是……三公主?”
十八彎著眼睛,還是那種戲謔輕狂的笑容,明亮得叫人有些閃眼。
這副模樣,應該就是他年少時候的樣貌。
“不錯。”鏡月未央微微頷首,上下打量了一番十八,蹙著眉不免奇異,“為何謝前輩會變成如斯摸樣?”
“這個說來話長,當年秦啟暗算於我,折斷了我的一隻手臂,還將我打落懸崖,然而我命數未盡,幾經周折卻是返老還童……恐怕這輩子我都是這麽一副少年模樣了。”
“那不是很好嗎?”鏡月未央挑眉笑了笑,“你剛才也說了,至少比一把老骨頭強上許多,就算賭上十五年陽壽,也不算太虧麽!”
“哈哈……”十八仰頭笑了幾聲,扶著牆壁站起來,“那殿下還是繼續叫我十八吧。”
幾人說著便要往外走,忽然有人喊了一聲:“那這個女人怎麽辦?”
鏡月未央回眸看了柔香玉一眼,淡然道:“放了她吧。”
“這……”那人不免遲疑。
鏡月未央對上柔香玉的視線,隨即淺淺一笑:“鬼宮的生存法則,強者為尊,不是麽?”
“為什麽?!”
見鏡月未央轉身便要走,柔香玉還是忍不住叫住了她。
“因為,”鏡月未央低低一歎,並未回過身,隻輕輕吐出了兩個字,“我懂。”
聞得此言,柔香玉不禁渾身一顫,麗眸之中水光輕閃,繼而微微一笑,俯首作揖:“謝宮主大人體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