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願到了成府,先跟管家去辦了些繁瑣的手續,然後才去往成峪居住的秋涼院。沒隔幾天,但好像過去了很久,與上一次來時的心境全然不同。上次滿心隻想著怎麽哄騙成峪,這一次……她沒那麽多心思,如果非要找一個心思的話,大概是人。

秋涼院下人很少,惟願進去後,隻看到一個拿著大剪刀在修剪花草的仆人。惟願走過去,問他:“請問,二公子在哪兒?”

仆人轉過身,一雙黑泠泠的眸子盯著她,惟願下意識感覺脖子涼颼颼的,這人不像打掃的仆人,倒像個無情的殺手。

仆人上下打量完,問道:“你是什麽人?”

……上次來沒發現,成峪的仆人都這麽冷酷嗎?“咳,我是成老夫人請來的,二公子伴讀。”

仆人的目光更加狐疑,且帶著不屑,“公子什麽時候需要伴讀了?就你?”

惟願啼笑皆非,她已經墮落到,連一個仆人都能瞧不起她的地步了嗎?她將手上剛從管家那裏拿到的紙張證明遞過去,“喏,自己看。”

仆人沒接,就著惟願的手掃了一眼,然後扭頭就走。

“哎!你去哪兒!”

仆人頭也沒回,“跟上!”

惟願一邊快步跟上去,一邊吐槽:這哪裏是仆人,分明是個祖宗!

“哎,你叫什麽名字?”惟願攆上他,問道。

仆人看了她一眼,沒回話。

惟願:“你是仆人嗎?還是……成家的遠房親戚?”

仆人這次連頭都沒回。

惟願:真行!

兩人踏上青石板,繞過一小片幽靜森綠的竹林,來到一處宅院,其中一間,房門隻開了一扇,臨近,裏麵有對話聲傳出來。

“公子,您多少吃一口吧,老夫人都說了會把那什麽仙女帶回來。”

“不行,他們騙我怎麽辦……我要仙女阿願……”

“這怎麽可能呢!您還是吃點吧,就一口,不然等您的仙女回來,您身體扛不住了可怎麽辦呐?”

“不吃……”

成峪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虛弱,有氣無力的,惟願擔心之下,沒敲門,直接一腳跨了進去,一眼瞧見成峪躺在**,眼皮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臉上毫無血色。

成峪聽到門邊動靜扭頭看去,喃喃道:“是幻覺嗎?還是我死了?我好像看見我的仙女阿願了……”

一旁端著粥碗勸飯的茶茶沒聽到成峪的話,把碗往桌上一放,對惟願道:“你是誰啊?誰讓你進來的?”看見門外的另一個人,問他,“輕莫,你把誰帶過來了?”

輕莫倚靠在門邊,沒有回話的意思,惟願心思都在成峪身上,沒空搭理他,茶茶又瞅了惟願一眼,皺了皺眉,“嘶,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惟願走上前,端起桌上的粥碗,在床邊坐下,笑道:“發什麽呆?把粥喝了。”

“不是在做夢!仙女阿願,你回來了!”成峪撐著手臂坐起來,兩手緊緊捧住惟願端碗的手,兩隻眸子亮得灼人。

這麽開心嗎?惟願有些發怔,險些溺在他眸中聚起的浩瀚銀河。

“回來了,不是在做夢。”

“你這次不會再走了吧?我怕我下次抗不了這麽久就餓死了。”

惟願鼻子一酸,嗔怒道:“誰教你用絕食這一招的?”

“話本裏學來的,果然管用!”成峪的表情很是自豪,“仙女阿願,你還沒回答我,是不是不會再離開我了?”

不是的。惟願說不出口,更不想騙他,問他:“你為什麽想要我留在你身邊?”

“不是你說的嗎?不選晴晴,你就能一直陪我玩,給我捏好多泥人……我們拉過勾了,但那天你沒有來,我很生氣,可是我還是想辦法把你跟母親要回來了。”

成峪說得很委屈,扁著嘴說完,又看著惟願問道:“仙女阿願,嫌棄阿峪了嗎?所以要反悔?”

“不是!”惟願被成峪的話弄得心底抽疼,可她無法給他任何承諾,成峪會把她說的話記在心上,比她想象的還要深刻。她笑著道:“我現在是你的伴讀,以後陪你讀書寫字好不好?”

“讀書寫字不好玩,仙女阿願……”成峪眼神哀怨起來,拉著惟願的手央求道,“我給我捏好看的泥人吧。”

“好好好。”惟願穩住手中的碗,哄道,“把粥喝了,養好身體,不然沒有泥人。”

“阿峪喝!”成峪一下搶過碗,似乎生怕惟願反悔。

“我想起來了,你是那日茶樓外麵的姑娘!”茶茶驚訝道,“原來你就是公子口中的仙女阿願。”

成峪一邊喝粥,一邊鼓著腮幫子瞪茶茶,“你大驚小怪什麽,不要嚇到阿願!”

“……是。”茶茶訕訕道。見惟願在成峪心中地位甚高,他不由得對惟願恭敬了幾分,“方才不知姑娘身份,多有得罪,還請姑娘見諒。”

“無妨,叫我阿願就行。”惟願轉頭看門外,那名仆人已經不在了,她問茶茶,“剛剛那位,是府裏的下人嗎?”

“你說輕莫啊,是下人,他呀,怪人一個,比少爺還少爺,也得虧少爺能容忍他!”

成峪喝粥不忘插話:“輕莫很好的,你又說他壞話。”

“這位輕莫是什麽來曆,我瞧著他不像普通人?”惟願追問。

茶茶道:“他早年一直跟隨公子在沙場打仗,後來公子回京,他就在公子左右,幫公子做事。再後來,公子狩獵摔傷,從前的那些事,公子不會做了,自然也就不需要他,當年的很多人都離開了,但他自願成為下人,一直留在府裏陪伴公子。”

“原來如此。”

茶茶壓低聲音告誡她道:“他武功很厲害,誰都麵子都不給,你可千萬別惹他。”

“這個是真的。”成峪舔了舔嘴角,將見底的碗放在桌子上,同樣壓低了聲音,“他總是冷著臉,我有時候都有點怕他,怕挨揍。”

惟願笑笑,這個輕莫,聽起來忠心耿耿,從方才的接觸看來,人也簡單,她自是不怕。倒是麵前這個茶茶,沒有輕莫的死心眼,油滑又世故。她可沒忘記上次成峪被欺負時,這人還在茶館裏悠哉遊哉喝著茶,怎麽看也不像是忠仆。

她盯看著茶茶道:“聽說你也跟了阿峪很多年,方才你說,很多人都選擇了離開,你怎麽沒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