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願緩緩轉過身,鼓起勇氣,昂首挺胸道:“成峪,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休要放肆!”
“過來。”
“我站在這裏看就行,你打開吧。”離門足夠近,方便逃跑。
成峪看著她,不發一言,室內的氣壓卻仿佛越來越強。惟願敗下陣來,認命地走過去,站到成峪身旁,“可以了吧?”
“閉眼。”
“不……不是要看嗎?”
成峪隻是重複道:“閉眼。”
惟願看著麵前如深海般幽深的眸子,感受到胸腔內急促而猛烈的跳動,此刻的世界似乎隻有他們兩個,其他什麽都不存在,恐懼、不安與期待並存。
她微垂下眸子,在成峪的注視下閉上眼睛,眼前漆黑一片,靜得仿佛能聽到自己更加急促的心跳聲。她吞了吞口水,失去視覺讓她的身體有些不穩,她慢慢抬起手摸索到書案邊緣,用手輕輕扶著。
耳邊響起木盒被打開的聲音,接著是成峪衣袖的摩擦聲,然後恢複安靜。惟願捏著書案邊緣的手指不安地動了動,忽然雙眼觸到一片冰涼,眼前變得更黑,透不出一絲光亮,鼻尖輕嗅到一絲淡淡的成峪指尖劃過散發的木質果香。
束縛從雙眼前一直蔓延到腦後,緊了緊,固定。惟願睜開眼睛,什麽都看不見。緊接著,一陣鎖鏈的叮當聲響起,她的身體莫名抖了一下,腳步不自覺後退。
後頸忽然被一雙溫熱的大手握住,拇指和食指在她頸兩側捏了捏,似是在懲罰她剛剛逃跑的舉動。
“成峪……”
惟願輕輕叫了聲,捏著案邊的手指有些泛白。
沒有回答,鎖鏈聲頃刻貼近,一抹涼意劃過她的脖頸,“哢噠”一聲,她感到脖頸被什麽緊緊束縛住,她忽然想到什麽,伸手去摸,果然是一個項圈,頸間垂下的鎖鏈隨著她的動作叮當作響。
“成峪。”她的聲音有些微發顫。
“嗯?”
“你沒有忘記我,是不是?”
回門之日,他眼睛迷進風沙,被黑布蒙著站在大樹下等她,回屋之後本可以取下黑布,她卻讓他戴到了晚上。他被成辛騙去花雨樓,為了找他,她用鎖鏈牽著傘合出現在他麵前,回去的馬車上,一個人生氣,一個人吃醋,他們大吵一架。
如果不是都記得,盒子裏的東西該怎麽解釋?
惟願思及從仙羨山他失憶開始,他的冷淡疏遠,他高高在上,他看她像看陌生人一樣,而她承擔著兩個人的記憶,糾結反複、患得患失。
溫熱的淚水浸濕黑布,滑落臉頰。
頸間的鎖鏈忽地被一拽,她身體猛地向前,撲進一個寬大的懷抱,隨之雙唇撞上一片冰涼的柔軟,齒關被輕易撬開,外入的舌尖翻弄纏繞,頸間的鎖鏈被緊緊拉扯,強勢剝奪著她的呼吸。
體內氧氣越來越稀少,被鎖鏈拉扯的頭微微仰著,眼角的淚被黑布吞噬不見。
忽然,雙唇被鬆開,頸上的鏈條也緩緩垂落,粗糙的指腹劃過她的唇,緊接著,印上一個輕柔得不像話的吻。
“別哭。”
她的身體被抱住,慢慢的,越來越緊,他似是無法克製的,要將她揉進他的身體裏去。
“我想……看你……”惟願輕聲道。
“不許。”
一模一樣的話。
他記得。
……
之後半月內,京城突然出現許多女子狀告成辛強暴、始亂終棄,頓時掀起軒然大波。成辛本任大理寺寺正一職,此事一出,千夫所指,很快被革了職。許是大理寺少卿成天豪從中調節,狀告大多無果,但流言卻愈演愈烈,眾人的矛頭甚至指向整個成家。
最終,大理寺下達判決,成辛擇日離京,三年內不得擅自回來。
沈如逸和成辛的婚約就此取消。
惟悅戴著帷帽,匆匆路過惟願所在的分莊,進入不遠處一家簡樸老舊的客棧。
推門進去,成辛斜靠在矮榻上,一手握著酒壺正往嘴裏灌酒,衣襟被酒浸濕了一片,麵前的桌上橫七豎八倒著許多喝空的酒壇。
惟悅關上門,一把摘落帷帽扔在一旁,邊走過去,邊大聲質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真要離京?”
成辛眯著眼睛,一副醉態,口齒有些不清:“還不是我的好弟弟,你的好妹婿做的好事!他在報複我!”
“成峪?他為什麽要這麽做!”惟悅站到成辛麵前,一手放在明顯隆起的肚子上,盯著他道,“他畢竟是你弟弟,你去求求他,你不能離京,你離京了我怎麽辦!我腹中的孩子怎麽辦!”
“求他?”成辛仰頭空笑幾聲,繼續往嘴裏灌酒。
“你別喝了!”惟悅一把奪過酒壺扔到地上,酒水從壺口流出,打濕地麵。
成辛抬起眸子,笑意全無的臉上泛起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你如果開不了口,好,我去求惟願!”惟悅轉身欲走,手臂突然被錮住,接著一個力道襲來,將她狠狠摔坐在榻上。
惟悅疼得深深皺了皺眉,手下意識撫向肚子,“你……”
“別丟我的人!”聲音很冷。
惟悅撐著手臂後退些,看著成辛,怒道:“我腹中可是你的孩子,你怎麽能這麽待我!”
成辛卻笑得陰冷,“我的孩子,你怎麽證明?”
惟悅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你!你混蛋!”
“你早非完璧之身,讓我猜猜,是梁家公子梁允還是許家……”
“住口!”惟悅一巴掌朝成辛的臉扇過去,卻被成辛看也不看,精準抓住,“敢打我,誰給你的膽子?”
惟悅被攥著手腕甩到一邊,幾縷頭發散落臉際,她偏低著頭,拳頭緊握,“真的是你的孩子,認識你之後我再也沒有找過其他人,不信你可以去查……”
“已經查了。”
惟悅忽地看向成辛,隻見他含著詭笑,緩緩道:“成峪和惟願大婚的晚上,你我在灌木叢後**,此後半月都沒有再見麵,但這半月裏,每至夜晚,你房間卻日日有男子進入,深夜才離開。”
“不!不是!”惟悅猛地抓住成辛的腿,眼睛直直看著他,“你一定是看錯了,我是清白的,我腹中的孩子真的是你的!你相信我!”
成辛手指撫摸上她的臉,輕輕地道:“這張臉,與惟願有幾分相像,但這副神情,她永遠也不會有,贗品就是贗品!”
惟悅暗暗咬了咬牙,沒說話。
成辛看清她眼底的憤怒,笑了下,鬆開她的臉,傾身拿過桌上一壺酒,打開,遞到惟悅嘴邊,命令道:“喝。”
惟悅抓著成辛腿部的手倏地鬆開,身體後傾,手護在肚子上,搖頭道:“我不能喝酒。”
“少喝點,沒事的。”
“我們都別喝了,我送你回去,我去求惟願——”
“喝!”成辛抬高音量。
成辛的目光冷得瘮人,惟悅不敢再違背他的話,順著他道:“我就喝一口。”
惟悅想要接過酒壺,酒壺卻在成辛手裏紋絲不動,隻聽他道:“我喂你。”
酒壺貼近惟悅嘴唇,惟悅剛一張口,酒水就大肆湧入,順著她的喉嚨灌下去,她急忙偏頭避開,嗆著咳了幾聲,眼睛嗆出淚花,“你……你想幹什麽!”
成辛將酒壺放回桌麵,悠悠站起身,低頭看著她道:“惟願就在下麵的分莊裏,等會兒見到她,記得告訴她,這是我送她的大禮,我離京就不必送了。”
“什麽?你要離京?你帶我一起走吧……”
成辛笑了下,意味不明,“你走不了。”說完,朝門口走去。
“你什麽意思?”
惟悅想追上去問清楚,可剛一起身,肚子忽然傳來劇痛,她顫抖著坐回榻上,腹中好像有一柄刀子,一刀一刀地將她的胎兒剝離,她看著成辛的背影,臉色慘白,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門被毫無留戀地關上,她一低頭,地上赫然出現一灘血水,自她裙下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