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耍流氓
咚咕咚咕……撥浪鼓的聲音進了雲四兒耳朵就變成了——五十兩……五十兩。
坐在陵北城最大最貴最豪華的醉仙樓,雲四兒不看美食不看風景,百無聊賴的轉著小鼓,然後……
五十兩金子,五十兩金子……
哀悼。
“怎麽不吃?”
“心情不好。”雲四兒長長一歎,把小鼓放在桌上,托腮看著他。“阿大,你住那麽大的院子,一定很有錢。”
阿大笑笑。
“我們是一家人,你的財產也是我的,是不是這個理?”
“是。”
行了,她平衡了。雲四兒抿起小嘴,又美起來。
阿大一頭霧水,不明白她一會兒失落一會兒開心是為何。
“對了,阿大,院子裏關著的女人是誰呀?”
“一個犯人。”
“什麽犯人呐,那麽嬌滴滴一個小娘子。”雲四兒俏皮的眨了眨眼。“是想霸占人家做你妻妾吧?”
“我有你了。”
雲四兒怔了怔,半天沒琢磨出這句話的意味。不過,她這會兒有種掉到牛奶缸的感覺。
彌漫著牛奶香氣的幸福呐……
“我賭十兩!”
“我賭二十兩!”
雲四兒的幻想被生生打斷。
醉仙樓的一樓大堂突然喧嘩起來。
“我賭是個帶把的,哈哈。”
“我賭丫頭,你們瞧她肚子多圓。”
雲四兒趴在欄杆上往下望。
十餘個惡霸圍著一個大肚女人,一個紮著朝天鬏的胖子大咧咧的坐在長凳上,麵前的桌子橫畫一個“日”字,左麵寫男,右麵寫女,上麵散著許多碎銀子。
“買定離手!還有誰想玩,抓緊下注啦。”
“讓開……放我走……”女人想要衝出人牆,奈何這些惡霸對她動手動腳,她不想被占便宜,隻好退回中央。
“無聊。”雲四兒氣惱。“他們是騙銀子的吧。孩子沒生出來,怎麽可能知道是男是女。”
“有辦法。”
雲四兒詫異的回頭。
“用刀切開她的肚子或是強行將孩子拖出來。”
雲四兒打了個冷顫。太殘忍了吧……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雲四兒往下看,除了那些惡霸沒人下注,比惡霸人數成倍的客人在那裏圍觀,竟無一人站出來阻止他們。“我去教訓他們!”
阿大手搭在欄杆上,攔住她。“你覺得這女子可憐麽?”
雲四兒抬起頭。睨視下方的他掛著淺淡的笑,可是……
“我卻覺得這些在一旁看熱鬧不肯伸出援手的人更可憐。”清澈的眼眸閃著清冷光澤。“你救得了這個女子,卻救不了那許多人,有什麽意義?”
雲四兒不懂他的道理,隻覺此時的他仿佛與她隔鏡而對,一下子遙遠許多。“你的意思是,不管不問?那我們豈不是跟他們一樣?”
“不同。”阿大淡淡一笑。“正因有了無條件援救他們的人,他們才心存僥幸,放棄了自救,放棄了良知。隻有絕了他們的僥幸,絕了他們的希望,再無路可退,他們才會學會反抗。”
雲四兒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他將自己擺在一個極高的位置,俯視這些蒙混度日的平民,給他們殘酷,滅他們希望,以喚醒他們應有的良知。他的初衷沒有錯,但是否太悲哀了?
雲四兒想象著這名女子倒在血泊之中,想象著這幫惡霸用滿是鮮血的手抓起銀子猖狂大笑,想象著旁觀的人終於反抗,將惡霸暴打至死……她很想反問一句,這樣有什麽意義?
以血鑒血……
是,或許這樣可以拯救許多人,或許這樣才是治本之法,但那女子死便死了,她原可以得救,卻為了這許多人做了犧牲品。
誰判定了她的命運?
在雲四兒心裏,阿大一直是個君子一般的人物,至清至純,不染俗塵。他對她寵愛有加,甚至是縱容的,總是溫柔的望著她,她覺得他應有一顆無塵而柔軟的心,可是……似乎不是這樣。
“你是錯的。就算我能夠認可你的道理,但那是錯的。”雲四兒目光定然。“不管別人心裏有沒有僥幸,有沒有良知,我隻做我想做的,一個人的能力有限,我改變不了任何事,但至少我問心無愧。”
阿大沒說什麽,放下攔她的手。
雲四兒看著他垂在身側的手,心隱隱的痛。“阿大,我是女人,我的目光隻有這麽短淺……你活的太累了。”
雲四兒跑下樓去,阿大低首默思,良久後,莞爾一笑。
一樓的人擠的滿滿堂堂,雲四兒心裏窩著火,想到這些看熱鬧的人,恨的牙根發癢,毫不客氣的左踹一腳,右推一把,殺出一條小路。
“還有沒有人下注,沒有下注老爺我就開啦!”朝天鬏趴在桌子上興奮的拍著桌麵。
“慢著!”雲四兒滿頭大汗的擠出來。“我要下注。”
朝天鬏錯愕的盯著雲四兒。
雲四兒擦了擦額上的汗,抬頭望著上麵的人,揚起一抹傲然的笑。阿大看著她,微微含笑,清澈的眼眸難以窺見他的心思。
“我要下注。”雲四兒把裙子一撩,下巴高高揚起,野蠻勁十足的踩在長凳上。“不過我對那女人肚子裏的孩子沒興趣。”她從懷裏摸出錢袋,倒出二十幾錠金燦燦的小元寶。
朝天鬏和同夥傻了眼。
“怎麽樣,敢賭不?”雲四兒瞧不起人的睨著他們。
朝天鬏應該是見過世麵的,安撫住同伴,防備的問:“你想賭什麽?”
雲四兒搓著下巴想了會兒,笑道:“我賭你的子孫根沒有三寸長。”
“哈哈哈哈——”
大堂轟然炸開狂笑。大夥兒紛紛對朝天鬏指指點點,笑不可抑。
“怎麽樣啊,有膽賭沒?”
朝天鬏麵色鐵青,狠狠瞪著攪局的雲四兒。
“不就是脫個褲子嘛,出來混的連這點事兒都經不起?”雲四兒繼續鄙視。“是老爺們的就爽快點,別跟小娘們兒似的扭扭捏捏,丟人現眼。”
“脫!”
“脫!脫!”
不知誰帶的頭,醉仙樓炸了鍋一樣,隻能聽見人們齊喊——
“褲子脫掉脫掉,統統脫掉脫掉!”
朝天鬏的臉變成豬肝色,與之相對的,雲四兒滿麵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