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意思?公然將她夫婦排至在外麽?枉她之前還覺得顏老爺算是顏府裏公平剛正的人物,呸!

那壁廂,顏弈的麵上卻雲淡風輕,輕輕對薑沉璧搖了搖頭。

好吧,到底是他的家室,薑沉璧強壓怒火,一聲未出,看著顏卿儀在他麵前得意洋洋。回到寢房,顏弈笑道,“怎麽,娘子心中意難平?”

薑沉璧氣鼓鼓瞪眼冷哼,“廢話!”

“哎呀呀,娘子生氣起來也是如花美眷,為夫好生感動...”

薑沉璧一枕頭甩了過去。

“別動怒別動怒,娘子你細想想,你我如今的勢力,比大哥還差得遠,三妹又得老爺寵愛,所以,讓他們倆去聚賢大會,是理所應當的事。”

薑沉璧冷笑,“喲,二少爺轉了性子,開始和我論兄友弟恭了?你要是真這麽佛係,那還要我做什麽?”

顏弈慢悠悠地斟了一壺茶,“理所應當,隻是明麵上的理所應當,至於暗地裏,我也認為不應當。”

薑沉璧冰雪聰明,一點即通,她倏然而起,仰著小臉兒看顏弈似笑非笑的麵龐,“你是說...”

“娘子親口說的——術業有專攻。”

顏弈一雙狹長的眼睛彎彎如月,盛滿狡黠的笑意,“你說,若是大會之前,誰人有個頭疼體熱,怎麽是好呢?”

聚賢大會前一日,顏卿儀忽然毫無征兆地著了風寒,她性子要強,一味逞能要去,顏老爺連斥胡鬧,最後還是讓她安心待在府上養病,此次暫且由顏弈代她。

顏府的吹蝶閣,顏卿儀恨得咬牙切齒,一掌將玉簪拍在黃桃木桌上,霎時四分五裂,“憑什麽!”

身邊的小丫頭戰戰兢兢的勸,“三小姐別動怒,仔細身子。”

“我怎能不怒、我怎能不怒!?”顏卿儀叫道,“三年一次的聚賢大會,你可知有多難得?居然讓那個野種——”

“三小姐!”大丫鬟東珠忙截斷她的話,顏卿儀反應過來,自知失言,後半句未出口,化作冷笑。

“恕奴婢多嘴一句,三小姐素日裏玉體安康,怎麽會突然間著了風寒呢?”

顏卿儀杏眸微微一轉,旋即麵上怒氣氤氳,森森道,“果然是那個妖女作祟,等著瞧吧...”她玉掌用力,竟然將那斷簪捏碎成片,“我早晚要她好看!”

清風鑒遙在城外,矗立於鳳歸山,此山有主峰一座,副峰兩座,遠遠觀望如鸞鳳回巢,故而得名。山中陡峭險峻,隻有一條羊腸小道蜿蜒向上,車馬皆不能行——這也算是給四麵八方來參加聚賢大會的人一個初級的試煉。

顏傾野隨身隻帶了一個身手利索的丫鬟,一個隨侍,一身鴉青勁裝,看上去頗是利索瀟灑,他在燕京小有盛名,是以一路上有人攀談問候,顏弈晃晃悠悠地跟在後麵,活像是來遊曆踏青的。

行了約莫半個時辰,到了主峰峰頂,但覺四周雲霧繚繞,飄飄然若仙境一般。有兩位白衣小童在門外迎候,帶著顏傾野等一幹人穿過三重門,薑沉璧隻見其間有不少名門子弟,錦繡衣衫、珠瓔寶飾,通身閃閃發光,就差在腦門上沾了墨汁寫四個大字:爺們有錢。

她身形小小,被顏弈拉著衣袖,穿堂繞梁地往前走,暗自直嘀咕:“這是來舉賢納良,還是來選秀?嘖嘖,大老爺們還配什麽香啊?”

顏弈見她低頭碎碎念的模樣分外可愛,不由笑道,“依娘子所見,這名門之後,竟然沒有能入眼的了?”

彼時一眾人已至清風鑒前廳,在右側的客席安坐,薑沉璧的目光在密密匝匝的人群之中逡巡,半晌,微微搖頭,十分失望。

在上一世,所有的同門都不知道,她修煉了一雙“重瞳”。

何謂重瞳?

相傳上古時期造字聖人倉頡便是重瞳,三皇五帝之一的虞舜亦是重瞳,而後至春秋時代,重瞳的傳人愈來愈少,瀕臨絕跡。一言以蓋之,便是能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東西,修習術法更為通透。

“盡是庸庸碌碌之輩,我看,這個中也就你家那位大哥天資算尚佳,其他的,難成什麽氣候。”

顏弈蹙眉凝神,似有心事。

薑沉璧鮮有見他不嬉皮笑臉的樣子,遂奇道,“你在想什麽?”

顏弈很認真地凝望遠處,“我在吃醋。”

薑沉璧:......

“好好好,我收回剛剛的話,他的天賦也就是比常人好了那麽一丟丟丟點,”薑沉璧兩根玉蔥般的手指比劃了一下,“若論天賦你甩他十八條長街,再加上本人的親手曆練調 /教,保你有朝一日甩他二十八條,行了吧?”

顏弈抿了抿唇,終於扶額失笑。

“娘子,沒見過你這麽厚臉皮的...”

“此話怎講?!”

“統共安慰兩句,還有一句是給自己臉上貼金。”

“喂喂喂,你什麽態度啊?你什麽意思?”薑沉璧登時炸毛了,佛係了大半輩子,此時此刻她真恨不得把自己身份抖出來,她揪著顏弈的衣襟,壓低聲音叫道,“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名門之後,巴巴地求我一顆靈丹還求不到呢,你,你簡直是——”

身在福中不知福,暴殄天物!

“我還真不知娘子的身份。”顏弈展顏一笑,狡黠莫測,“倒要請教?”

“我是——”薑沉璧話至一半,忽然間頓悟過來:不對啊,這老狐狸是在激將套她的話啊!

“我說你長本事了是不是!?敢套路我?”薑沉璧的手嫻熟地拽上了某人的耳朵,擰擰擰,直擰的一個玉蘿卜變成紅蘿卜,“嘶...娘子,這是在外麵,你給我留幾分顏麵成麽?疼!”

清風鑒大堂正門之外忽然磬鍾敲響,其聲雄渾蒼勁,待七聲過後,四下俱靜。門外隻聽人長長唱道,“大國師到——”

薑沉璧覺得好笑:到就到唄,弄這麽大排場做什麽?在她心裏,但凡愛虛張聲勢的手下都沒多少真本事,不過為免惹是生非,她還是隨著眾人一並站了起來,垂首默立。隻能聽見八乘軟轎行進而來的環佩相擊發出的清脆聲響,叮叮咚咚,恍若瑤池仙樂。

似是感應到了什麽,薑沉璧如貓一般的墨瞳忽然泠泠一閃。

她感受到了強大的“炁”的存在,難怪堂下原本嘰嘰喳喳的名門子弟一時間靜謐至此呢。薑沉璧聽到了長靴踏地的聲音,隨聲抬頭,想看看這個傳聞中的大國師究竟是什麽模樣。

這個人,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