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震驚到的蕭芷若此刻也沒了主意,隻好說道:
“父皇,您身體要緊,如果這穆星河真的胡來,添亂了您的大計劃,我寧可不要這個夫婿,也要支持您。”
皇帝欣慰之餘也有些後悔:“父皇現在後悔了,如果當時能夠頂住了壓力,不將你嫁給穆星河,而是讓你自己選擇中意的夫婿,隻要不是丞相之子,你現在會快樂的多啊,是父皇害了你,芷兒,你恨父皇嗎?”
許久,蕭芷若不曾想過,自己的父皇還能說出這些話,可這話卻說的自己不知如何應答。
思索再三,蕭芷若苦笑著:
“父皇,事情已經過去了,女兒隻恨自己不是男兒身,不能為父皇去征戰,保護我玄武帝國的長治久安,這穆星河雖然無賴,但好歹也沒有什麽太大的野心,這次他要去進攻羌國,我想他是因為打敗了廣湖王,所以自信心爆棚了,所以才出此昏招,父皇還是先緩和一下,然後派出一個人,把穆星河的權都給收回來,然後咱們再和羌國消除誤會,這事情也就可以了了,您身體要緊,千萬不要生氣,不要憤怒,現在可不是出亂子的時候。”
聽出自己女兒話裏的意思,皇帝也是一臉無奈:
“哎,放心吧,你父皇一時半會還死不了,這穆星河實在是不像話,你說,我派誰去,把穆星河給換回來,這信件已經是兩天前的了,隻怕我派人去,八百裏加急都阻攔不了,這穆星河的計劃已經開始實施了,隻怕咱們阻攔不了了,這個該死的東西,就會給人出難題,這白虎帝國和蠢蠢欲動的賀圖還讓人應顧不暇呢,他可倒好,偏偏又去動羌國,混賬。”
說著,又“咳咳咳咳”的咳嗽了起來。
一直守護在自己父皇身邊的蕭芷若也很無奈,隻好一句話不說,替自己的父皇輕拍後背,舒緩經絡。
“芷兒,你說,讓誰去接管穆星河的權利比較合適,這滿朝文武能用的都被父皇派去邊境了,剩下的人都動不得,大皇子不能去,三皇子,三皇子……哎,也是一個中看不中用的人啊。父皇倒是更希望你是男兒身,這樣也可以把你當成接班的人來培養。也省的現在四麵楚歌,朝政沒有理明白,家事也沒有理明白,朕這個皇帝做的真是窩囊。”
心疼自己父親的蕭芷若看著已經病入膏肓的父親仍在癡癡念念著國家大事,惦記著接班人,心裏原本對父親強令自己嫁給穆星河的怨念也消失,輕聲泉道:
“父皇,事情總會過去的,您也不必太過擔心,再說了,這玄武帝國在您手裏也開始變好了,您的病也會好起來的,您會有更多的時間來處理這些事情,就不要因為穆星河這個不懂事的人而生氣了,不值得。”
被自己的貼心小棉襖勸慰一番的皇帝也換了副模樣,一臉寵溺的看著蕭芷若:
“芷兒,現在這帝王家苦不苦,累不累,父皇的身體自己知道,可惜了,這賊老天不給朕時間,如果時間夠,朕一定要將白虎帝國打敗,打下一個大大的江山,讓子孫後代永遠無憂無慮的生活下去。”
可是當皇帝說完,自己便先笑了:
“哎,這也是癡人說夢啊,連自己的宗室都在這個時候來搗亂,更何況這些外人呢,廣湖王這個人,哎,絕後了,朕現在就出詔書,現在就將他的爵位和宗室之名全部剝奪,等被押赴京城,朕一定要讓他在菜市口了結了他的性命,讓他知道自己必將遺臭萬年。”
“父皇,先喝口參茶吧,休息一下再有精力處理國家大事啊。”
皇帝這時才像是一個尋常百姓家家的慈父神態,微笑著接過蕭芷若遞過來的參茶,輕輕將茶杯送進嘴邊,喝了一小口,隨後便將參茶放在一邊,準備接著批閱奏折。
“芷兒,朕現在想好了,該派誰去接管穆星河的權利,畢竟這麒麟軍可是他穆家數十年來的活招牌,別的人進不去,穆星河的父親死了,你皇爺爺也想接管麒麟軍,結果卻發現根本用不動,這麒麟軍隻能由姓穆的人來掌握,這對皇帝來說是不可原諒的,於是你皇爺爺開始明裏暗裏削減裁撤,讓麒麟軍自謀生路,可他們還是活了下來,甚至還能保持戰力,自父皇即位,麒麟軍仍是隻尊穆姓,你也就知道為什麽朕令你嫁給穆星河了,就是為了有朝一日,這穆星河能夠掌握麒麟軍,並且他的野心也不大,可以作為一個奇兵來供父皇使用,現在可倒好,這穆星河掌握了麒麟軍,卻意氣風發的想要進攻羌國,這讓朕明白了,人的野心都是一步步來的,穆星河這個也變了,將來說不定,將我蕭姓推翻的就是他了。”
第一次聽到自己父皇說自己的夫婿將來會謀反,推翻自己家的天下,蕭芷若又受不住了,雙拳緊握著,看著自己的父皇說道:
“父皇,這不會的,穆星河他不敢,就是他敢,我也要將他打死,這玄武帝國和我蕭姓一樣,變不了天。您說那個適合去接替穆星河的人是誰,您可以給他下命令,如果這個穆星河一旦有謀反的心思,就地解決,不必留他到京城受審。”
“朕現在不就是在跟她說呢嗎?”
皇帝半開玩笑的微笑說出這句話,看著已經被震驚到的蕭芷若,皇帝更是咧嘴笑出了聲,這聲音似是微笑,實則在蕭芷若眼中卻是一道催命符一般。令人疑惑的就是前一刻還慈父模樣的人,怎麽會在下一刻就變得殺伐決斷,仿佛根本不存在情感一般。蕭芷若不知道該相信哪一個模樣下的父親是他的真實模樣,可十幾歲女孩子的本能讓她後腿了幾步,甚至搖搖頭:
“父皇,您是在說什麽呢?是不是在開玩笑啊,您怎麽能派我去呢?我可不會打仗,這麒麟軍也不會聽我的話,至於穆星河,他根本就不和我說實話,我又怎麽能控製的了他呢?再說了,我和他接觸了這麽久,可以肯定的一點就是他並不是一個愛權的人,他甚至都會和別人暢想著去一個小山村隱居起來,像這樣的人有怎麽會反叛的呢?”
被自己女兒否定的答案搞的有些不悅的皇帝此刻也沒有辦法,如果說出這些話的人是自己的兒子或者其他人,自己一定會將他嗬責一頓再趕出去,可說這話的畢竟是自己最疼愛的女兒,於是皇帝隻好說道:
“女兒,你還是太單純了,這人心難測啊,和你說沒有野心的是在京城的穆星河,現在可不同了,這穆星河現在可是節製三州兵馬的人,手下的麒麟軍更是像恢複了往日神采一般,才短短幾日就能將堅固的廣湖城拿下,這時候的穆星河,他能不膨脹嗎?征伐羌國甚至都可能是他的一個借口,他隻是想找一個理由,將自己手裏的兵馬保持住罷了。遠在京城的人,又怎麽會知道他在想什麽呢?”
沒有感情的丈夫,和盡是疼愛自己的父親,蕭芷若知道,自己必將選擇支持自己的父親,可在心裏,還是將穆星河會反叛這個問題上大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她還是不肯相信,在自己麵前很無賴,很懶的穆星河會去選擇做一個天下最累的皇帝工作。饒是如此,蕭芷若還是說道:
“父皇,雖然我不知道這個穆星河會不會反叛,他到底變了沒有,但是女兒一定支持自己的父親,不管到什麽時候,您永遠都是女兒的父親,我不會背叛自己的父親。”
皇帝聽到自己女兒說出這句話時,心裏也放心了,於是寬慰著說道:
“女兒,這不是父皇疑心大,而是這世間本來真情就少,你能這樣說,父皇真是死而無憾了,就這樣決定了,你去代替穆星河,讓穆星河做你的副手,慢慢的削減他的權利,然後慢慢過渡,最好是將麒麟軍整編一下,讓父皇的部隊加入其中,這穆星河沒有野心的話肯定會輕而易舉的讓你達成目的,如果他這個居心不良,一定會千方百計的阻攔你,還是那句話,父皇相信你,你也一定可以,此去廣湖,千萬別辜負了父皇的希望。”
不知不覺中,蕭芷若已經被編織進了自己父親親手做的網中,至於這個網是什麽時候編製的,蕭芷若不敢去想,也不願去想,聽完自己父皇的話,蕭芷若裝著笑容:
“父皇,您我現在就過去,隻是,接管這穆星河的權利,是快點還是緩一點兒?我不知道該怎麽做啊,女兒這輩子也沒有掌過權,這國家大事,尤其是麒麟軍,女兒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我真的可以做到嗎?”
“你可以的,既然你相信穆星河他不會變,那就讓他來慢慢過渡,慢慢將權利移交給你,你可以邊做邊看邊想,不能操之過急,有什麽事情及時告知父皇,父皇也好給你出主意,如果這個穆星河真的是不聽話了,有野心了,你就在他身邊,收集證據,慢慢分化,等父皇騰出手來就收拾他。”
知道自己說的話太過於殘忍,皇帝又做作的感歎:
“艾,為君難,為父難,為君為父最難,希望自己這個女婿沒有反叛之心吧,你們倆夫妻和睦也算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沒有白活一場。”
越來越看不透自己父皇的蕭芷若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自己父皇,也不知道哪一個狀態下的父親是自己真實點父親,此刻,蕭芷若最想回到自己父親還是王爺的時候,那時候可以給自己當馬騎,把自己架在脖子上去花園摘花,帶自己去喂魚,看著自己家池塘的魚聚作一團,好不熱鬧,然後開懷大笑。蕭芷若知道,再也回不去了,自打自己父皇當上了皇帝,自己所有真正念念不忘的過去,都已經消散了,再也回不去了,而那個最疼愛自己的,屬於自己的父親,他的稱謂變了,變成了皇帝,他也不再屬於自己了,不再是自己一個人的父親了,而是背負著全天下人的人。
“父皇,女兒這就出發去廣湖,一直想著為玄武帝國做些事,現在可以做了,這樣也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女兒去見見母後,這就動身出發,父皇,女兒不在你身邊,要記得按時吃藥,不要老是熬夜,多注意休息。”
說完,蕭芷若便準備退下。
一手扶在案上,一手在努力掐著自己大腿的皇帝努力裝作若無其事,點點頭,算是答應了自己女兒的囑咐。
直到蕭芷若轉身邁步離開時,再也忍受不住的皇帝輕聲呼喚著:
“芷兒……”
應聲回頭的蕭芷若看了看自己麵色漲紅的父皇,靜靜地看著。
“此去小心安全,你自小沒有吃過苦,多帶些侍衛保護你,多帶些丫鬟伺候你,別累著……”
嘟嘟囔囔的說了好多,最後像想起來什麽一樣,道:
“那個絮兒就不要帶過去了,讓她留在駙馬府看家好了,也算是讓穆星河掂量一下,不讓他生那反叛之心。”
表情複雜的蕭芷若點點頭:
“嗯,我知道了,父皇,芷兒告退,父皇多保重自己身體。”
直到退出來皇帝的房間,蕭芷若被突如其來的一陣風吹的眼睛疼,眼淚都止不住的流了下去。
在自己母後宮殿前,蕭芷若收拾好心情,擦去眼淚,練了練該怎麽笑,隨後便進去向自己的母親告別。
好半晌,蕭芷若才從皇後的寢宮中出來。
皇宮外,早已經等候多時的蘇家兄弟迎著蕭芷若輕聲問道:
“公主,今天您在宮裏待得時間沒有往常多,咱們一會兒是去哪裏轉轉呢,還是就直接打道回府?”
“回去,簡單收拾一下,你們倆也回去和家人告別一下,收拾一下行李,咱們兩個時辰後,出發去廣湖。”
“啊?”蘇豹不可思議的呼了一聲,卻被一旁的蘇龍踢了一腳。
隻見蘇龍恭敬的拱手道:
“公主,是要去幾天,還是別的,我們這些侍衛的工作應當如何自處?”
頗不耐煩的蕭芷若隻是輕飄飄的說道:
“不知道要多久,但是不會太短,你們抓緊時間,等我回到駙馬府你們就回家,兩個時辰後出發,別的什麽也不要再問。”
說完,蕭芷若重重的將馬車的簾子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