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若妤怔怔的看向長兄, 像是有些聽不明白,他為何會說這樣的話,出征南疆?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父皇,是讓他去做監軍嗎?”雲若妤胡亂的猜測道, 有些不願意去深想, 但她方才聽兄長說起,是領兵出征。

父皇並不會做那麽兒戲的決定。

可是她的夫君不過是一介書生, 如何能領兵出征?莫不是哪裏弄錯了?

“小五方才是沒有聽明白嗎?孤說的是他領兵出征, 並非是去做監軍的。”雲衍一字一句的說道, 努力讓雲若妤明白其中的區別。

雲若妤又如何不明白?

隻是不敢相信而已, “可是…他不過是一個文弱書生,要如何領兵打仗?皇兄是在同我開玩笑嗎?”

雲若妤的心中充滿了疑惑,她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麽事情,可是看他們的神情,像是都知道,獨獨隱瞞著她一個人。

每個人臉上的神色都是欲言又止, 雲若妤悉數看在眼裏,敏銳的問道, “你們是不是, 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你們到底瞞了我什麽?”雲若妤冷聲問道,“快說!”

雲若妤心中有著萬千猜測,但她卻怎麽都沒有辦法相信, 齊欒和齊君檀是同一個人。

她怎麽都沒有想到, 自己傾心所愛的夫君,便是要同她退親的背信棄義之徒。

“我不信。”雲若妤搖頭, 拒絕相信這件事情, “這怎麽可能?”

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於荒唐, 雲若妤根本就不能接受,一個是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夫君,他們倆日日夜夜的在一塊兒,夫君待她很好很好,為了她從一個文弱書生,成為朝廷命官。

科舉素來都是萬裏挑一,若無真才實學,如何能金榜題名?

若他們倆是同一個人,這怎麽可能?

齊欒他是武將,並非是個書生。

“皇兄,你為何要編造出這樣的謊言來騙我?”雲若妤拒絕相信,不住的否認,但她的眼淚卻順著臉頰滑落,怎麽都止不住。

雲衍也不想這般殘忍,可真相就是如此,“小五,不管你信不信,他們倆都是同一個人。”

“我不相信,你要我怎麽相信?從來都沒有人告訴過我這些事,你要我怎麽相信?”雲若妤急匆匆的跑出宮去,雲衍等人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就想要跟上。

但卻未能如願,順帝身邊的內監很快過來皇後宮中尋人,請雲衍和雲逸去禦書房。

二人無奈,隻得先行離開,皇後不便出宮,照看雲若妤的重擔,便落在了長公主和二公主的頭上。

雲若妤隻想自己找到真相,在此之前,無論兄姐們說什麽,她都是不會相信的。

皇後沒有讓人阻攔雲若妤,隻是命人好好的護著她。

她出宮的非常順利,齊欒出征的消息已經在金陵城傳揚開,雲若妤聽得清楚分明,回府之後,她急匆匆的跑到書房去翻找起來,這地方她來過許多次,但從未這般徹底的翻找過。

雲若妤看到的都是關於夫君的東西,上麵端端正正的寫著“齊君檀”三個字。

這些自己很是眼熟,但她卻有點兒想不起來在什麽地方見過。

她很想用這些來反駁兄姐,但是她也明白,兄長不會無緣無故的說這些,騙她並沒有什麽好處。

雲若妤不顧一切的在書房中翻找,已經不知道自己想證明什麽。

這裏的內設和陳列,都不是她喜歡的模樣,她以前從未在意過,如今越看越覺得奇怪,但此刻卻無暇的顧及這些。

雲若妤找不到證據,便想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她推開書房的門,疾步往前,守在外麵的鹿竹和銀蝶立馬迎了上去,略顯不安的問道,“公主,您這會兒要去何處?”

雲若妤眼神異常的堅定回應著兩個侍女,“鎮北侯府。”

既然此處找不到任何的東西,那麽還有一個地方一定可以找到。

鎮北侯府,齊欒的家。

當雲若妤聲勢浩**的來到鎮北侯府時,府中沒有一個人反應過來,上頭的牌匾都沒來得及換。

齊老將軍都被順帝召到皇宮,真真是一個能當牛做馬的都不放過。

鎮北侯夫人尚在房中給鎮北侯寫信。

雲若妤同齊欒已經成親,原先還在鎮北侯府住過一段時間,府中的下人們自然是認識她的。

見她突然到訪,足足愣了好一會兒,但反應過來依舊機靈的行禮,“少夫人。”

雲若妤聽見這個稱呼,停下了腳步,直直的盯著那家丁,“你喊本宮什麽?”

家丁不知哪兒出了問題,原先這般喊的時候,少爺和少夫人都是很高興的,怎麽忽然就變了模樣了?

“本宮問你,你為何會喊本宮少夫人?”雲若妤冷靜的看著那家丁,分明是稀疏平常的問詢,可家丁卻無端端的有些害怕。

“本宮在問你話。”

家丁不知發生了何事,但恐懼占據了大腦,毫不猶豫的跪下回話,“回公主殿下,自是因為您,同我們將軍成了親,是鎮北侯府的少夫人。”

雲若妤卻依舊不相信,她不等旁人再說什麽,便徑直的走進府邸,她明明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卻不知為何對這裏非常的熟悉。

走進大門,穿過庭院,拐去了另一個方向,走過一條長廊,入目的是一個很熟悉的院子。

雲若妤站在外頭,心中似有些拒絕,她忽然生出了不少膽怯來,但這情緒隻有短短的一瞬。

之後,她毫不猶豫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腦海中閃過了一些零星的片段,這個地方她是來過的,這並不是第一回 。

不需要旁人引路,她也可以找到書房在什麽地方。

這邊的動靜很快就傳到阮氏的耳朵裏,阮氏聽說雲若妤來了,起初還有些納悶,“二郎出征南疆,五公主這個時候怎麽忽然上門來了?”

納悶完後,她終於反應了過來。

齊欒不在,雲若妤怎麽可能這個時候上門來?

“趕緊過去瞧瞧。”阮氏扶著身旁嬤嬤的手緊趕慢趕的朝著齊欒的院子走去。

阮氏其實也能猜測出雲若妤突然造訪的原因,齊欒出征,他的身份自然是瞞不住的。

雲若妤這會兒過來,想必是來知曉了真相。

阮氏知曉雲若妤恢複記憶之後,依舊誤會了齊欒的身份,也曾勸過他早日的同雲若妤解釋清楚。

阮氏明白齊欒的顧慮,還曾同兒子說起,若他不知要如何開口的話,由自己出麵和雲若妤說清楚。

但齊欒卻拒絕了這個提議,說有些事情,須得他自己和雲若妤交代清楚。

齊欒覺得,欺騙雲若妤是他不對,他會自己和雲若妤解釋清楚,若是讓雲若妤從旁人口中得知真相,對雲若妤實在是殘忍。

書房中,雲若妤冷靜的翻找著有關一切可以證明齊欒身份的東西,她的心中似有所感,隻是不願意相信。

櫃子上有個精致的小匣子,上麵是她自己的筆跡,是雲若妤寄給他的書信。

上頭還有齊欒自己的自己。

雲若妤終於想起來,她為何恢複記憶之後,會覺得字跡哪裏眼熟了。

她好像,從來都沒有比較過兩人的字跡。

或者說,自從她恢複記憶之後,齊君檀就極少在自己麵前寫什麽東西,便是處理公務,也不怎麽當著她的麵。

雲若妤也不會刻意的去翻找。

她看著書信,心中五味雜陳,齊欒還留著她的書信嗎?既然要和她退親,為什麽還留著?

雲若妤把匣子放在一邊,又開始翻找起來,隻是比起最初的瘋狂,她如今已經平靜了不少。

其實仔細的想一想,就會發現,這件事情的破綻特別的多,她從前,從未想過這兩人是有關係的,從未將他們當成是一個人來考慮。

怪不得她每一次說起齊欒的時候,夫君的臉色都怪怪的,還一個勁的替他說好話。

原來如此,原來是為了替自己挽回罷了。

如今一切都像是有跡可循,一切的證據全部都擺在自己的麵前,她就算想要自欺欺人也不能夠。

他們兩個的姓氏都是一樣的,君檀意為欒,她從前為什麽都沒有發現?

很快雲若妤就找到了另外一個匣子,裏頭放著齊欒的印章,更是證實了她的猜測。

阮氏趕到齊欒院子的時候,瞧見雲若妤那模樣便知道這一切已經無法隱瞞,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衝著雲若妤行禮,“臣婦阮氏,參見永安公主。”

雲若妤緩緩抬眸,看向阮氏,出聲讓她不必多禮,“鎮北侯夫人……”

她想說些什麽,但依舊不知從何說起,隻喊了一句,便沉默下來。

阮氏的眼中亦有諸多心疼,婆媳兩人便這般相顧無言。

雲若妤看著齊欒書房裏的這些東西,心頭茫然一片,她一直想要確認夫君的身份,如今確認了,她卻不知道該做什麽才好。

她甚至不知道應該是要先生氣,還是要先擔心他。

戰場上刀劍無眼,昔日他便受了重傷命懸一線,嚴重到需要回京休養,也不知現下有沒有好全。

雲若妤有些頹喪的坐在書房的椅子上,環顧著四周,她冷靜下來才發現,這裏的陳列和她的“公主府”很相似。

足以證明,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受傷那年,父皇剛剛賜下府邸,尚未修繕,她失憶兩年,公主府也不知有沒有修繕好,如今想想,時間上也根本就來不及。

“鎮北侯夫人可知曉,父皇賜予齊將軍的府邸在何處?”雲若妤輕聲問道,實則內心早已有了答案。

父皇昔年因齊欒打了勝仗親賜他府邸,雲若妤是知曉這件事的,她也曾依稀聽聞過地址,隻是她尚且年幼一直待在宮中,如何知曉金陵城內有什麽街道。

便是告訴她,她也分不清的。

阮氏心中微歎,在雲若妤的注視下輕聲說出一個地址。

“所以,那是他的宅子,並非本宮的。”雲若妤冷聲笑起,眼中的淚到底落了下來,“真是難為他了,可以瞞我這麽久。”

雲若妤何嚐不知,這些謊言其實很容易戳穿,齊欒能夠瞞她那麽久,也是她自己並未懷疑。

如若不然,估摸著早點就穿幫了。

阮氏有些心疼的看著雲若妤,“公主殿下,此事都是吾兒的錯,您大病初愈,切莫太過傷懷。”

雲若妤像是聽到了,又像是沒有聽見,但她卻不想回應,她隻覺得很累。

她緩緩的從椅子上站起,慢吞吞的朝門外挪步,那模樣看的阮氏心驚膽顫,就要跟上去,“五公主?”

“夫人請留步,本宮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雲若妤失魂落魄的離開,阮氏想要阻攔卻又不敢阻攔,隻能任由雲若妤離開。

鹿竹和銀蝶要跟上去,但也被雲若妤攔住,“你們倆也別跟著。”

雲若妤隻想一個人靜一靜。

她緩緩的從齊欒的院子裏出去,一路上遇到了鎮北侯府仆婦和下人。

每一個人見到她,紛紛開始行禮。

稱呼也大不相同,有喊公主殿下的,也有喊少夫人的。

每一聲稱呼,都仿佛是在告訴雲若妤,她的夫君和她的前未婚夫,是同一個人。

每一個人都讓雲若妤清楚的意識到,她和齊欒有著莫大的關係。

怎會如此?

為什麽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隻有她自己是不知道的?

她甚至都不想有人跟著自己,因為她忽然明白,為什麽齊欒可以一直隱瞞著她,因為身邊的人,都在幫他隱瞞自己,無論是出於什麽原因。

她們都在瞞著自己。

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清楚,隻有她自己不知道。

雲若妤離開鎮北侯府,站在熟悉的街道上,卻不知道自己該去往哪裏,那府邸不是她的,是齊欒的。

而她自己的府邸,坐落在何處她都不清楚。

這個時候她也不想回宮,一旦回宮母後肯定會擔心她,她也不想聽到旁人再跟她說什麽。

雲若妤已經知道齊欒和齊君檀是同一個人,不需要他們再提醒自己。

她還有什麽地方可以去的?

鹿竹和銀蝶就在不遠處跟著她。

沒過多久長公主和二公主就趕到了,她們倆沒有雲若妤跑的快,何況二駙馬出京賑災,顧錦時連同六部尚書那更是忙的腳不沾地,府中沒有什麽人在,長公主和二公主便先回府讓親信把孩子送到宮裏交給了皇後。

長公主和二公主趕到時,隻看見雲若妤呆呆的走在路上,鹿竹和銀蝶跟在後麵,都不敢上前。

瞧見她二人才迎了上來,一臉焦急道:“兩位公主,您二位趕緊想想法子吧,公主她這般,奴婢們實在擔心。”

“她這是哭了?”

鹿竹和銀蝶搖了搖頭,說雲若妤看起來很平靜,便是眼淚也沒有多掉,她沒有回將軍府,也不想去皇宮,隻是這麽漫無目的的走在金陵城中。

長公主和二公主深知雲若妤的脾氣,隻能被動的跟在她的身後,還不能靠的太近,避免被她發現。

雲若妤不是沒有感覺,隻是當真無暇顧及。

她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往事一幕一幕的開始浮現,不僅僅是她恢複記憶之後的,還有她失憶時候的。

太醫曾經說過,她的記憶會一點一點的想起,也許不需要幾日,也許需要很久。

雲若妤雖然有些遺憾,但並不在意,夫君就在自己的身邊,想不想的起來,其實並不需要強求。

可如今這些記憶,悉數想起。

她“看見”了齊欒試圖跟她解釋,但是她自己卻不信,甚至還覺得是他傷了腦子,一臉包容的望向他。

她看見了齊欒是怎麽樣遷就她,照顧她的。

無論她提出什麽樣的要求,多麽的匪夷所思,他都是遷就她的,甚至還因為她有了牢獄之災。

那麽荒唐,那麽無理的要求。

他為什麽要答應,為什麽要遷就?

明明是個武將,已經是位高權重的大將軍了,還要被她要求去書院念書。

並且他還真的去了。

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他竟還考上了功名。

她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就像一個旁觀者,在看其他人的經曆,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她更能明白齊欒對她,到底是什麽樣的態度。

那麽縱容,那麽寵溺。

無論她做出多麽荒誕的事情,他都會陪著她,隨著記憶的浮現,雲若妤終於想起他們到底是什麽時候成親的。

根本不是她認為的日久生情。

而是她以為,自己是長公主的時候。

他在那個時候,和自己成了親,八抬大轎,明媒正娶的娶自己過門,除了她不知道,所有的禮儀,都符合一個公主該有的榮耀。

怪不得他們成親兩年還沒有孩子。

在他們還不是夫妻的時候,齊欒一直都是躲著她的,無論她怎麽撩撥他,他都是克製守禮的。

明明忍耐的辛苦,卻從沒有越雷池一步。

著實忍得難受了,還是咬牙切齒的警告她不要亂碰。

她當時不明白,“夫君”為何不喜歡自己,莫非是她不夠吸引人?為此苦惱了好久好久。

雲若妤並不是木頭,也不是傻子,如何能不知道齊欒的用意?

可她就是明白他的心意,才更不明白他的行為。

他就這麽離開了,什麽話都沒有同她說過,什麽都沒有留給她,就這麽悄無聲息的走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走了。

隻有她不知道,隻有她什麽都不知道。

隻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裏。

雲若妤漫無目的的走著,但也不知道為何,每一個地方都非常的熟悉,每一個地方都是她和齊欒曾經來過的。

到處都有他們的足跡,到處都能讓雲若妤想起和齊欒的點點滴滴。

她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屬於他們的回憶,已經有了這麽多,這麽多了。

雲若妤想要逃離,可不管去到哪裏,都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她都能夠叫出名字來,都能夠想起這裏是哪裏。

她隻覺得不論去什麽地方都避不開,逃不掉。

雲若妤隻覺得心痛難耐,她緊緊的捂著胸口,再也忍不住的緩緩蹲下,她難過的蓋住眼睛,不願讓旁人見到自己哭了出來。

他怎麽能瞞著她?

他怎麽可以瞞著她?

他怎麽忍心,瞞著她?

雲若妤想不明白,而有些事情也容不得她多想,就在她努力的擦掉眼淚想要起來時,卻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她好似聽到了姐姐的聲音,她不僅在想,幸而她還有家人陪著,不至於顯得那麽的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