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國都,周陵城內,國師如印坐在自家皇帝陛下的身邊,他已經垂垂老矣,從外觀來看,依然是一個毫無攻擊力的老者。實際上卻是讓人聞風喪膽,揮手間帶走幾十萬人命的人屠。小皇帝姬還願已經年過十八歲,卻依然怕他。

其實,隻有德明和尚知道國師身體的嚴重性,他已經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與他同時代的英雄豪傑早已逝去,與他能談起過往的,一個人都沒有。

如印訴說著往事:“陛下,臣對你撒了謊。”

“國師大可不必在意,朕赦你無罪。”

“即便老臣無罪,也想將這檔子事情全盤托出來,不想全帶進棺材裏”如印國師歎氣說:“其實,那年李納川他們進入了龍場山洞,我身為一個佛家人,沒有忍住**,也鑽了進去。”

姬還願這些還算有點興趣:“國師看見什麽了?”

“一個佛教盛行的過度,百姓雖然分三六九等,但平和之色都寫在了臉上,”如印說道:“他們沒有喧囂,百姓各安其事情,我佛國的想法,就是從那裏得到的。”

姬還願聽後,說道:“國師有沒有想過,那個國度的想法,可能在這裏不太適用?”

“陛下,如果沒有我運籌帷幄,殺死了李淩霄,大周這輩子別想攻破西門關”如印國師說道:“隻是,我沒想到,姬如意會那麽快反水,如今她再次攻打西門關,勢在必得。”

姬還願問:“陛下對無為法師沒有信心?”

“無為哪裏都好,就是太過聰明,熟不知聰明反對聰明誤?”姬還願說道:“其實,我將未來都賭在了無道的身上。”

姬還願點點頭:“我聽說過無道和尚打了幾場勝仗,但眼下他對上李南星,不會出什麽岔子吧?”

“那孩子有一顆赤子之心,能力比昔日李淩霄有過之無不及”如印長歎一聲:“但是,我看不到了。”

“國師說得哪裏話,您啊,越老越壯。”

“陛下也開始調侃老臣了。”

君臣二人聊至深夜才散,如印和尚主要是囑咐未來治國的方針。如印走後,梁學經從屏風後麵緩緩走出,他說道:“國師老了。”

姬還願也點點:“剛剛他與朕的聊天,已經有些交代遺願的味道了。朕詢問過欽天監,北麵有佛星隕落,應當會應在國師的身上。”

梁學經又問:“陛下不開心?”

“他生時,我怕他,他臨到死,我才知道所謂敬畏,我一直忘了那個敬字”姬還願背起雙手,抬頭望天:“大周失國師,是朕之不幸。”

梁學經依然是站在皇帝的角度:“國師如此看重無道,我們要不要將無道招回來,收為己用?”

姬還願搖搖頭:“先讓無道與李南星過過招吧,總要看看他有沒有真本事。”

如印國師回到府中,看見天上星辰沒有屬於自己的那顆,招來了自己的師侄德明和尚,他語出驚人:“德明,你就是李納川留下的乙醜死士吧?代號玉牛,沒錯吧。十幾年前的那個晚上,我們眼看就要抓住李南星,是你通風報信,報給了丁卯玉兔,導致李南星逃脫吧?”

德明和尚沒有否認,而是拿出來正麵乙醜,反麵玉牛的玉牌,問:“師叔什麽時候懷疑我的?”

“這天下有誌之士,出一個我記一個,強如展玉虎,都沒能得到玉牛的稱號,那麽玉牛一定非常重要,甚至就在我身邊”如印和尚說:“我排除了一圈,就隻剩下你了。”

德明和尚看了看外麵:“師叔想怎麽做?”

“我已經老了,實在難以再做什麽”如印和尚說:“但我臨死前想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德明和尚說道:“初時,我對師叔的想法絕對不能苟同,但對李納川的想法也不完全認同。走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我身為佛家人,正在盡力為你們兩個極端找到一個折中的法子,之後如何,師侄也不知道。”

如印和尚笑笑:“有你這句話,老夫就知足了,以後好好待無道,他必然能闖出一番事業。”

“還有,李納川不見得是對的,李南星也不見得能成大事,孰輕孰重,我相信你有自己的選擇。”

“是”

如印和尚最後忘了一眼西方:“和尚,這就去了。”

翌日,西周如印國師去世,天下震驚。

南燕,幽州城。穆鐵軍放下了手中的消息,問道:“陛下,你怎麽看待此事?”

“該生氣的是李南星,眼下我們最重要的是複國”慕容星軒像垃圾一樣扔掉了手中的消息:“前線戰事怎麽樣了?我聽說吳一鳴那個草包勝了一場,怎麽回事?”

穆鐵軍和顏悅色地講著前線的狀況,他有一種感覺,慕容星軒越來越有皇帝的樣子了。

相對的,人情味似乎少了許多。

北順軍大營,李南星正準備與無道和尚作戰,拿到如印國師過世的消息之後,有些釋然,又有些遺憾。張如是在旁邊勸說道:“我知道你沒有親手報仇心情不爽,但眼下還是要先顧無道,他十分像李淩霄,我們硬碰硬對上,盡全力也是五五之數。”

李南星苦笑道:“我總不能將他從墳地掏出來鞭屍,與我相比,玲瓏是最不能接受這個消息的吧?”

徐瀟戶在旁邊笑道:“她領著一千人馬去幫忙打西門關了,殿下不想鞭屍,她想得很啊。”

“隨她去吧,這麽久沒為她父親報仇,我也有過失”李南星將話題轉回來:“不提這個,城內最近怎麽樣?我們的新順報有沒有成效?”

所謂新順報,是李南星在北順新成立的報紙社,用來把控輿論,貼近大眾,最近也頗具成效。

張如是在一旁點頭說:“基本在雍涼二州鋪開了,眼下要做的是軍民合一,讓大家知道沒什麽神仙皇帝,有的是我們自己。”

徐瀟戶撓了撓腦袋:“我雖然都按照張先生的想法做了,但還是搞不懂殿下這麽做的意義。花費的人力物力用來招兵不行嗎?”

“不是的,徐將軍,總有人不善於打仗,而善於打仗的人,人力總有窮盡時,”張如是解釋說:“徐將軍,你認為眼下北順在天下群雄中,弱勢是什麽?”

徐瀟戶想了想:“是人少。”

“沒錯,是人少,所以百姓更不能有二心”張如是歎氣說:“但雍涼二州百姓幾十上百萬,想擰成一股繩,談何容易啊,新順報就是唯一幫助擰繩子的工具。”

李南星點點頭:“用文字開民智,用言論得民心,這是爹教我的道理。報紙的傳播能力很強,再加上雍涼二州識字率高,報紙的作用就更加能體現出來。”

張如是又說:“但是,有一點。東北有個半島國,名曰木奉,效仿我們中原文化開通報紙。然而信息傳播的天花亂墜,花樣比我們多,然則官員絲毫不在意信息傳播中所體現的民意,這就是又當又立。我們不要學他們。”

李南星點點頭,突然笑道:“說一件趣事,你們都知道,我爹給我留了四個死士,玉兔已經犧牲了,玉虎也歸隱了江湖,伴隨著如印去世的消息,我知道了玉牛就是德明和尚,當年我能從周陵城逃出來,少不了他的功勞。但玉鼠,也就是甲子,你們知道是誰嗎?”

張如是與徐瀟戶都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李南星陳述道:“我小的時候,最喜歡看三俠五義,尤其喜歡錦毛鼠白玉堂,感覺他敢愛敢恨,快意恩仇,所以求父皇也給我起一個外號。父皇說,玉鼠這個外號就挺好,又拉風,又像白玉堂。”

張如是與徐瀟戶目瞪口呆:“所以說,你就是甲子玉鼠,死士並非為你而留,而是為他們的那個理想國而留。”

李南星點點頭:“不過呀,我好像並不生氣,我們從起義到現在,一直在為這個世界變好而努力,不是嗎?”

張如是點點頭,笑道:“行了行了,少臭美,按照我們的規劃,將來必定會遇上南燕慕容星軒,我聽說最近這位女皇帝行事激進,有她兄長的樣子了。作為你孩兒他媽,你忍心打嗎?”

“你少哪壺不開提哪壺,對上南燕還早著呢,咱們先顧眼下”李南星笑罵一句:“我見了你們的作戰計劃,拿我當誘餌,一定是張大才子想出來的。徐將軍才不忍心讓我兩個新婚妻子當寡婦。”

張如是認真地說:“以你那兩個妻子的性格,當寡婦也不用擔心,她們才不是吃虧的主兒。”

徐瀟戶還有些猶豫:“要不,咱們啟用備用方案吧,我還是覺得很冒險,一旦殿下有閃失……”

“安心安心,我知道這是最好的方案,隻是發發牢騷,沒有不執行的道理”李南星身披重甲,出了軍帳:“等我殺了那個冒牌李淩霄,回來吃慶功宴!”

李南星騎馬而出,他不善用槍,但因為大周天子劍給了姬如意,所以不得不選一件馬上用得好的裝備。此時他銀甲銀槍,帶領五千之眾出征,威風凜凜。

“對麵那個俗家和尚,被稱為小李淩霄,毛還沒長齊,卻想當我二哥,你們答應嗎?”

“不答應!”

“好,我們大順軍隊,就要試試這個小李淩霄的斤兩!怕不怕!”

“不怕!”

“大順萬歲!”

李南星轉身出征,恍惚間,他仿佛看見了二哥的身影,無比英俊瀟灑,笑著回頭喊:

“南星,跟上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