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這話,便腳底抹了油一般帶著自己的兒子飛快地離開了陸家。
聽著外麵焦急的聲音,陸歡顏也有了一股擔憂之意,不會為了她真的出事了?柳月蘭的哭泣聲還有陸家人驚慌的聲音傳來,片刻後才聽見陸長河呻吟的聲音,“我、我沒事,別讓他們搶走、搶走滿滿。”
陸大成沉默了良久,才緩緩開口道,“老婆子,把我的藥賣了吧,我不吃了,換成銀子給娃娃看病去。”
聽見這話,眾人都是一驚,陸陳氏趕緊反駁道:“你這說的是什麽話,你好歹也能幹活,我這個老婆子沒什麽用,我就不吃了,將錢省下來給滿滿看病,便是我死了,能叫滿滿好好的,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躺在屋子裏的陸歡顏眨了眨眼睛,心頭泛出一抹說不出的漣漪來。門外吵鬧聲還在繼續,顯然都不同意,陸長樹的聲音最大,“我多去幹幾分活,閑了就去城裏給人挑糞,掙下錢來還不能讓滿滿看病嗎?”
幾人說的正凶,卻不防備正房裏嗖地竄出兩個人來,一個約莫五歲,一個約莫四歲,身形瘦弱,看樣子也是有些營養不良,梗著脖子道:“我和二弟弟先不讀書了,束脩錢都給滿滿治病,我們也去挑大糞,我們也去幹活賺銀子,給滿滿看病!”
陸歡顏心中一動,這兩人她知道,是陸家的兒子,陸家總共有三個,大的叫陸之逾,是她的親哥哥,而剩下兩個是二叔家的,一個叫之遠,一個叫之遙。
她眨巴了兩下眼睛,不知自己心口中升起的暖意是什麽,卻聽外麵接著說話,“這樣也罷,咱們今年都加緊幹活,把滿滿的病治好,讓之愉之遠都去讀書!”
陸大成一錘定音,眾人不再多說什麽,緩緩歎氣點頭,卻突然聽見屋子裏傳來一陣響亮的啼哭聲,頓時驚著了眾人。
“喲!滿滿醒了!快去看看!”
“看看她還能不能吃得下去飯!”
陸家一群人一時迅速地擠進了陸歡顏的房中,看著床榻上陸歡顏正在扯著嗓子哭,聲音中帶著幾分微弱,顯然是餓的,陸陳氏歡喜不已,“滿滿餓了,滿滿餓了,快,快把米糊糊給我。”
一旁陸大成趕緊遞過去,陸陳氏小心地將陸歡顏抱在懷裏,隨後口中哦哦地哄著她吃飯,陸歡顏睜開眼睛看了周圍一圈,雖然在他們看來,不過是餓得雙目無神了而已,她看到人人臉上都掛著擔心的表情,便是連兩個小蘿卜頭也擠了進來,殷勤地盯著自己的妹妹,生怕她不吃飯似的。
她心中一動,那股暖流緩緩地從心口冒了出來,滲入四肢百骸,讓她似乎整個人都充滿了溫暖,她眼睛一酸,低下頭去止住了哭聲。
“滿滿吃東西了,滿滿吃東西了,快看快看!”陸之逾驚喜地叫了起來,這是他的親妹妹,她生病了,他的心裏也難受的很,恨不得替她生病。
“真的,真的,滿滿吃東西了。”一旁的陸長樹也驚喜的很,要知道小侄女可是兩三天天不吃不喝,也不哭不鬧,怎麽喂都不成。
要說最高興的還得是陸長河和柳月蘭,兩人喜極而泣,他們幾乎以為自己要失去自己的女兒了,沒想到居然她竟能吃得下東西了,這可真是太好了,能吃就能瞧病,他們定要將滿滿好好養大。
待碗裏的米糊糊都見了底,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陸歡顏不哭了,隻睜著眼睛坐在祖母的懷中,烏溜溜的眼睛看著眾人。
眾人都以為她是吃得下東西,身體好了才這個模樣,而陸歡顏實際上卻是在看自己這一輩子的家人,雖然她心中還殘存著疑惑,可是那些溫暖是真實的不是嗎?
她突然眯起眼睛笑了起來,一時間讓眾人更加沸騰了,“喲喲喲!快看,滿滿笑了,哈哈哈哈,滿滿長得這麽好看,笑起來可是像我!”陸長樹歡快地說。
於青荷哭笑不得,狠狠地擰了一把丈夫,“說什麽傻話!”
陸長河敦厚老實,隻是看著女兒一直傻笑,眼裏的疼愛都快溢出來了,而陸陳氏卻是抱著陸歡顏,心中感歎,這孩子定是知道家裏要為她做這些做那些,舍不得了,非要從閻王爺那跑回來,這可真是個好娃娃,真是她的寶貝孫女!
一旁的陸大成很是心癢難耐,他常年幹活,手上都是繭子,被自己的老妻勒令不許碰著了小滿滿柔嫩的身體,這般病了更是不能讓抱,他已經兩三天沒有抱滿滿了。
陸歡顏看著眼前的這群人,心中終於舒了一口氣,隨後歪著頭看著陸大成,張口叫道:“爺爺,爺爺……”她記得,是他寧願不吃藥也要給她看病的。
陸大成當即高興地站了起來,“快看,滿滿是在叫我,是在叫我抱呢!老婆子,快、快給我!”
看著他急不可待的模樣,陸陳氏笑罵了他一句,不過倒也把懷裏的娃娃遞給了丈夫,陸歡顏撲入陸大成的懷裏,仰起臉來笑眯眯地看著他。
這一看,陸大成的心都化了,趕緊在她臉上親了兩口,一邊被老妻責罵他的胡茬子紮著滿滿,一邊笑嗬嗬地道:“我的小寶貝,我的小乖乖,乖滿滿,真是爺爺的好孩子。”
他也和陸陳氏想到一塊去了,陸歡顏雖然有些不適應,但強自調整了一下,自己眼下畢竟還是個一歲多一點的小娃娃,還能怎麽樣呢?
一旁的陸之逾和陸之遠也跑到祖父身邊,不住地逗弄陸歡顏,笑聲一直傳出了門外,陸歡顏發現自己很喜歡這兩個哥哥,忍不住也笑得開心起來。
陸歡顏在眾人手裏轉了一圈之後,這才到了自己的親生爹娘手中。
陸長河鼻青臉腫的模樣實在難以入目,可她卻隻覺得心窩發酸,這都是為了她才會成這般模樣,便伸出小胖手摸著陸長河的臉,隻可惜胳膊太短,隻能摸到下巴,口中哦哦了兩聲,眾人更是感歎不已。
“滿滿這是在心疼爹呢!”於青荷低聲說道,心中也頗為發酸,靠在了丈夫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