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謹有一段時間沒去醫院看兒子了。
這天一大早,顧老爺子就拄著拐杖命令著顧謹去醫院看一眼,好歹是顧家少爺,哪有沒家屬照料的。
等到了醫院,顧謹先是遵了老爺子的交代,看了一眼自家兒子的狀況。
“小少爺情況怎麽樣?”顧謹問著門口的保鏢。
“今天醫生來檢查過了,各項指標都正常。”保鏢如實回答。
顧謹點了點頭,沒有多問,也不打算進門瞧瞧。
轉過身的那一刻,他的腦海中浮現出女人的身影,早上出門時,他的心莫名地開始慌張,可是卻找不到原因。
這一刻,他突然很想去見一麵女人,哪怕就隔著房門,聽聽她的聲音,也是好的。
朝著女人的病房走去,心中止不住的失落,邁出的步子開始不安,他莫名地升起一絲害怕。
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走了進去,麵色蒼白的女人安靜地躺在**,白色的被褥,白色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越發顯得蒼白病態。
這一幕揪著男人的心。
可是腦海中不受控製地將母親的死加在李芊柔的身上,眼底不禁染上一層陰暗的眸光,雙手緊握著,心底冒出的念頭愈發猖狂:即便你病了又能怎麽樣,至少你還活著不是嗎?
仇恨在男人的頭腦中叫囂著,憤怒充斥著他身上的每一處血液,突然,他發了瘋一般的上手死死地掐著女人纖細的脖頸,惡毒的話到了嘴邊,可是,他的手上卻突然感受到不對勁。
女人,好像沒了脈搏...
瞳孔瞬間緊縮了起來,心中冒出一個可怕的猜測,緩緩鬆開顫抖的手,他輕聲叫著女人的名字。
“芊柔?”
“芊柔?”
可是回應他的隻有房間中無聲的死寂。
他開始劇烈搖晃著女人的身體,腦海中反複閃現的念頭企圖麻痹著他:不會的,她隻是睡著了。
隻是睡著了...
手上的動作沒有停止,眼前的女人,靜靜地閉著雙眼,再也沒睜開。
“李芊柔!你給我起來,你不是說任我處置嗎?現在我要你睜開眼睛看看我,你快睜開呀,你信不信我對你親生兒子下手!我虐待他!”
“你聽見沒有!”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一時接受不了,他衝著**的女人怒吼著,用自己的親生兒子威脅她,企圖證明女人沒有死。
轉眼像是想到什麽,他立馬按了床邊的警報器,醫生聞聲趕來,很快就檢查了女人的狀況。
此刻,男人心中無比期冀著這就是一場夢。
看著被醫生團團圍住的女人,他的心被撕扯地生疼。
可一切不過都是徒勞。
明明說好,要在一起一輩子的...
兩人之間的誓言他還沒有忘,他還沒有幫母親報仇。
還沒有對女人說聲“對不起”...
他握住女人的手,感受著身體上的漸漸冰涼,撕扯著男人的心,全身的血液似乎不在流動一般,他的心口傳來一陣陣窒息的疼痛。
男人的手邊放著的是一份文件,裏麵是女人真實的人生遭遇。
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為什麽初見女人時,李芊柔的眼神中總藏著一抹淡漠的神色。
難怪她身上總是透著一股堅韌的憂傷。
難怪,她拒絕了自己資助原先她生活過的福利院的提議。
原來,她也早就沒有母親了。
蘇家將她接回去,不過就是為了做一枚棋子,任他們操控。
現在他們達到目的了。
這一切,究竟該怪誰呢?
是怪李芊柔一開始欺騙嗎?
顧謹自嘲地笑著,最可笑的人是他才對。
手無縛雞之力的時候,救不了母親。
可他現在有權有勢,卻同樣保護不了愛人。
不僅保護不了她,甚至還不停地羞辱她,痛恨她,對她惡言相向。
男人的心中後悔至極,在沒有查明一切的情況下,一股腦地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在女人的身上,滿腔的怨憤遮蔽住了雙眼。
他也是殺死女人的“凶手”之一。
在女人住院期間,他並沒有安排保鏢看守病房,而隻是請了一個護工在規定時間內照看。
住院期間,女人所經曆的一切,他都一無所知。
他將女人早已冰冷的手緊緊握住,抵在嘴邊深情地親吻,嘴邊時不時地溢出兩三個字。
“對不起。”
“對不起。”
可是不管說多少遍,女人都已經聽不見了。
這句道歉,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從這以後,顧謹一門心思地撲在複仇上,他決心為母親,為自己心愛的女人報仇雪恨。
兩年之後,蘇家被顧家打得潰不成軍,最終竟是連一個完整的屍骨都不曾留下。
蘇家一夜之間,在山城市銷聲匿跡,沒了絲毫蹤跡。
有人說,蘇家活該,做了那麽多惡事,遲早有人收他!
也有人說,蘇家是被顧家那位親手打垮了,就連蘇家那位家主,也被扔到荒山野林裏喂了狼。
可是誰都沒有確切的證據說明這一切,漸漸的,也無人再管。
而就在蘇家被滅的第二天,顧家傳出了一個消息:顧家現任家主顧謹辭去顧家家主及顧氏集團董事長一職。
“你決定了?”顧老爺子看著跪在眼前的男人,無奈地問道。
男人低著頭,眼眸中閃露的那一瞬堅定,說明了一切,抬起頭,他開口道:“我決定了。”
“銘兒才兩歲,你舍得離開他嗎?”
在聽到名字的那一瞬間,男人的臉上有一瞬間的怔愣,但是很快調整了情緒,說道:“沒什麽舍不得的,芊柔都不在了,我沒有什麽留戀的了。”
“你和我一樣,都算不得一個好父親,小時候你一直記恨我沒有盡到身為一個父親和丈夫的責任,而現在,你也沒有,我們都是一樣的。”顧老爺子感慨道。
顧謹沉默不語,出神地盯著地板看。
他的一生裏,前半生是母親,後半生是李芊柔,可是他一個也護不住,一個也留不下。
仇恨充斥了他的半生,卻也讓悔恨遺憾終生。
“去吧,去做你想做的,陪著李芊柔去也好,帶著她一起去周遊世界也好。銘兒我會照顧的。”顧老爺子坐在輪椅上朝著他擺了擺手,便不再多言,轉身離開了。
後來,顧家人再也沒有顧謹這個名字,他也從未再出現過。
懵懂的小男孩兒興高采烈地朝著老爺子跑過來,衝進他的懷裏,好奇地問著:“爺爺,我爸爸媽媽去哪兒了?”
溫暖的陽光散落滿地,街口的人聲喧鬧不止,汽笛與車輪摩擦的聲音交織,嬉笑打鬧的家庭氛圍融洽,令人羨豔。
老爺子和藹地撫摸著小孩兒的頭,嘴角掛著一絲笑意,眼中蘊藏溫情,開口道:“你爸媽呀,很幸福,很相愛,他們會永遠在一起,但是你這小家夥,得陪著我這個老頭子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