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容從這聲裏聽出了其他含義,原來他們並不同寢。

她小心端量著餘晚媱,想是身子不舒服,側身依靠著隱囊,看她模樣也是有點提不起精氣神,隻是強做端正儀態,笑裏藏著疲憊,那丫鬟說完,她嘴角的笑容都差點沒維持住。

沈玉容不免開始斟酌了起來,上回沈明月暗害餘晚媱,陸恒為她撐腰,誰不知陸恒很疼自己的夫人,她和餘晚媱也有幾麵之緣,看得出來她很好相處,沈玉容這回來求她,也是覥著臉的,可現在一看這情形,竟和外麵傳的不一樣。

陸恒不見得真疼餘晚媱,這夫妻二人說不準是貌合神離,那她就求錯人了,也會讓餘晚媱難堪。

左右一想,她準備起身告辭。

餘晚媱卻拉住她道,“我近來身上不好,走兩步路就沒法動了,既然爺回府,我叫叢菊帶大表妹去找爺,大表妹隻管跟爺把事情說清,他不會不管的。”

沈玉容窘迫起來,“這……不好吧。”

餘晚媱輕笑,“你我還見外麽?”

沈玉容頷首,確實不用見外,陸恒母親去世後,有兩年住在沈家,論起來,他們表兄妹感情要比一般人家好,隻是後來陸恒被接回家,又都長大了,這才生疏,憑著那兩年的情分,她去求一求,陸恒不會不幫她。

叢菊近前攙著沈玉容出屋。

餘晚媱不放心,本想跟去看看,可再想著,她能幹什麽呢?便歇了心思,叫秀煙扶自己坐到窗前,秀煙挽著她坐到窗邊的玫瑰椅上,看她坐著難受,便拿來軟墊,才讓她勉強好些。

秀煙摳了摳自己的手指,心裏回想著早上屋子裏發生的動靜,覺得有些尷尬,偏又惦念著想說,本來昨晚世子爺就在屋裏很久,白天還折騰不停,是個人也受不住。

秀煙瞧她支著臉朝窗外看,慵懶的很,到嘴邊的話愣是給噎下去了。

這邊的窗戶正對著花牆,看出去便是對麵的書房,陸恒站在台階上,沈玉容站在台階下,衝著他要彎腰福身,她大著肚子很不容易,陸恒虛抬了抬手,一旁的叢菊趕忙拖住她。

陸恒麵色偏溫和,對她道,“大表妹是為王承修來的?”

沈玉容嗯著,強忍住淚道,“他打人是不好,該受的罰我們都認,可是現在袁禦史根本不想讓他好過,表哥……你能不能幫幫我?”

她帶著身子,久站不住,陸恒讓人搬來椅子讓她坐下,才道,“都察院和大理寺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先不說我不好插手,王承修確實打了人,他自己還有官職在身,都察院深究起來,他可能連官都做不得。”

王承修沾著祖宗的光,不用科考就襲了蔭官,雖是個六品的承德郎,至少也能讓王承修在外橫著走。

這蔭官兒要是因為打人給丟了,傳出去得被人笑死,王家也估計一輩子抬不起頭。

沈玉容連連落淚,心知求他可能不中用了,但仍不放棄道,“我知道他不對,可他是我孩子的父親,我不能不救他,表哥,你替我想想辦法吧……”

隔著那道花牆,餘晚媱注視著陸恒,他會怎麽做呢?他會不會也是鐵麵無私,麵不改色的痛斥沈玉容罔顧律法。

陸恒最痛恨徇私枉法,即便犯事的人是他的表妹夫,在他看來,王承修就該吃個教訓,這樣才不會整天遊手好閑。

但他看她哭了很久,到底心中不忍,度量著道,“王承修打人是跑不了的,官職倒不定會沒,隻是按照以往規定,也得降階,這次的事歸根結底是王侍郎跟袁禦史之間互相不對付,袁禦史想拿打人的事做伐,給王侍郎使絆子,王侍郎若能稍稍退一步,跟袁禦史緩和了關係,王承修應當不會被罷官。”

沈玉容急忙起身,“表哥說得對,我這就回去勸我公公。”

她匆匆離開。

陸恒笑了笑,卷起袖擺準備進書房,轉頭時發覺被人盯著,一仰頭就見對麵西廂房的窗戶邊,餘晚媱木木的瞪著他,他眉頭微緊,剛想踏步過去。

餘晚媱匆促起來,搭著秀煙的手背過身,挪著步子離開窗台,她緩慢道,“把窗戶關了吧。”

秀煙順話關了窗戶,扶她回床,她蜷著腿抱住自己,秀煙替她蓋好被子,嘟噥道,“說什麽為官清正,真是親戚家犯事了,不還是會替她想辦法,您還是世子爺的夫人呢,求他替老爺、少爺翻案,也沒見他幫過,那表姑娘一哭,他就幫人出主意了。”

餘晚媱扭過頭,將臉埋進枕頭裏。

“夫人,您還疼不疼,要不我給您上點藥吧,”秀煙絮絮叨叨,“眼瞅著到晚上了,您一天沒吃東西,我叫廚房燉些粥,您好歹吃點。”

她等了等,餘晚媱很輕的說道,“我想睡了,你出去吧。”

秀煙咬了咬嘴巴,隻好退出來。

叢梅問她,“夫人要擺膳嗎?”

秀煙搖搖頭,“夫人不想吃,還睡著呢。”

叢梅沒再說什麽。

春夜多雨,屋廊上的燈籠都染了雨水,好在有氈布遮擋,廊下倒是幹淨清爽。

陸恒進西廂房不算太晚,叢梅跟他小聲稟報,“世子爺,夫人不吃不喝一天了。”

陸恒沉了沉神色,踏進屋,走到床邊,餘晚媱側臥在裏床,陷入了深睡,麵頰顯現出異樣的瑰紅,嘴唇淺淺鼓起,露出不諳世事的樣子來,陸恒不得不記起來,過完年,她才虛歲二十,比他小了足足六歲,他在她這個年紀還不算太穩持,也會因父親荒唐而控製不住情緒,年輕而衝動。

他胸中想責怪的念頭消散,沒必要跟她置氣,等她見了自己的父兄,自然會乖順。

他安然褪了衣衫,挑被躺下,閉目時竟有種滿足感,片刻便沉入黑甜夢鄉。

快子時,屋外忽有喧鬧聲,陸恒從夢中驚醒,正聽叢梅在外間閣門外頭急聲道,“世子爺,二姑娘被東西魘住了,老夫人派人來請您過去!”

陸恒當即起來,下地時又回頭,她睡得很香,大概屋裏的火盆太熱,臉上還滲出汗,他抿了抿唇,沒叫醒人,起身穿好衣服出門,見門口杵著三個丫頭,他對當中的秀煙道,“屋裏太熱了,你去搬走一個火盆。”

秀煙小聲道是,弓著腰進屋。

陸恒便前往馨蘭榭。

——

馨蘭榭內的丫鬟跑來跑去,間或聽到陳氏的哭聲,亂糟糟一片。

陸恒進屋後,陳氏才像有了主心骨,忙跟他道,“瑾瑜,瓔兒隻怕不好了!”

陸恒凝重著神色,近到床畔去看,陸瓔瞪一雙眼睛,直挺挺的躺在**,任陳氏怎麽喊都不應。

陸恒看的眉心一跳,“請大夫了嗎?”

陳氏哭道,“大夫看了隻說她沒病,沒病怎麽會這樣?”

陸恒一時沒說話。

陳氏道,“估摸著瓔兒著了不幹淨的東西,我覺得得去霧靈觀請道士來做場法事。”

“打從晚媱進門,你父親回來,家中大大小小出了不少事,做場法事也能清除祟氣,保家宅安寧,”她說。

陸恒未置可否,這種鬼怪論調他是不信的,但既然陳氏想做,他也不會不讓。

陳氏哭了兩聲,“我苦命的瓔兒。”

陸恒瞧陸瓔還是跟定住一般,心下存疑,想說她不定又是再嚇唬人,可見陳氏哭的傷心,又把話沒了去。

陳氏哭夠了,瞧瞧時辰,便叫陸恒先回去睡,陸恒一個男人也不好在這裏久待,便走了。

他一走,陳氏把門拴上,陸瓔才透一口氣,從**爬起來,忐忑道,“母親,這樣做真的有用嗎?”

“霧靈觀的道士執法事最為靈驗,那等陰司不怕化解不了。”

陳氏麵露狠色,“今兒下午在綢緞莊嚇唬你的賊,定和西廂房的小狐狸精有關,咱們府裏有守衛,那賊可不敢進來,但她想出去容易,到時候咱們的秘密被她捏在手裏,豈不是被她牽著走,先下手為強,把她關在檀棠院,就不用怕了。”

——

陸恒回到西廂房,那房內點上了燈,他入內見秀煙坐在床頭,半抱著餘晚媱給她解衣裳。

“你幹什麽?”陸恒寒著麵道。

秀煙唬了一跳,慌忙放下餘晚媱,跪到地上,顫著聲道,“夫人有些起熱,奴婢進來聽她喊疼,便想著替她抹藥。”

陸恒側眸,那杌子上確實放了香玉膏,是治傷用的。

他微頓,揮了揮手。

秀煙悄聲退走。

陸恒傾身將餘晚媱抱起來,她身上果然在發燙,他伸指撩起衣擺,看到傷眼神愈發凝深,當真是自己太凶了,怪不得行動不便。

她抖了抖,睜一點眸伸手推他,嘴裏喊了一聲不,便萎頓的倒在他胸前,打著顫任他搽藥。

自鳴鍾指到了子時,陸恒輕吐一氣,收斂了邪思,塗完藥整理好衣裳,垂眸凝視著她,她神情麻木,嘴唇微動,“放我下來。”

陸恒抱著她的手臂僵直,倏然和她一起臥倒,接著緊擁住她。

最難以啟齒的隱晦情愫,也是他最不屑也最看不起的豔情,縱使他不願承認,他仍然在想著她的心、她的身,他成了他最不恥的下流種。

他再也放不下她了。

作者有話說:

對不住,真的卡文卡到爆炸,明天請一天假捋一下大綱哦,爭取下個禮拜寫到火葬場,為了保證劇情通暢,我怕我太著急反而不好了,所以一切以劇情線為主,要是下周寫不到,大寶貝們別打我,嗚嗚嗚,愛你們!!!!

感謝在2022-06-13 19:47:14~2022-06-14 18:26: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可愛 5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T同學、puhhhh 3瓶;吉吉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