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株紅芍藥,紅豔喜人。

陸恒伸手接來,垂目端詳著,“二妹妹有心,選的花甚好。”

香盒笑盈盈道,“二姑娘一直為著上個月的事愧疚,要不是她當時在病裏,怎麽著也得過來瞧瞧夫人。”

陸恒漫不經心點兩下頭,隨口問,“馨蘭榭的下人可都對二妹妹照顧的盡心?”

“二姑娘身嬌體貴,奴婢們能伺候她已是福份,哪兒敢不盡心,”香盒隻當他是關心陸瓔,不覺替陸瓔再說兩句好話,“二姑娘又體恤下人,院裏的丫頭們磕著碰著,她都要心疼好久。”

那晚紅兒落水死了,要真像她說的,陸瓔怎會不掉一滴眼淚,安靜乖巧的不出麵,全是陳氏一手做的,給的由頭也是紅兒自殺。

一切都挑不出錯,可是卻異常蹊蹺。

紅兒是陸瓔的丫頭,陸瓔在這其中充當著什麽角色,他無從得知,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肯定紅兒是受陸瓔或者陳氏指使去害餘晚媱。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好餘晚媱,誰都不能信。

香盒對著弓了弓身,進園子去。

陸恒再看一眼手中的芍藥,隨手扔了,繞步也進了園子。

有人停在他站過的地方,撿起那兩株芍藥。

陸恒在園子裏走了會,遇上一個小廝,袖角處繡著顧字,佝僂著身,不遠不近的引著他往桃林深處去,直停在一間竹屋前,推開了隔扇門,請他入內。

陸恒反手關門,抬眼見顧明淵靠坐在鋪了絨布的躺椅上,麵無血色。

顧明淵捂著胸口要起來。

陸恒按住他,就近坐下來,開門見山道,“查到了什麽?”

顧明淵從腰間的荷包中摸出一張鹽引給他。

那鹽引左上角印著個江。

“大人,下官秘密入江南後,在江都一帶的引岸逗留了近一個月,餘家的引岸現已被鹽商江朝據為己有,這鹽引是下官在江南產鹽庫的管家手裏拿到的,據他說,江家的鹽引是整個江南鹽商中最多的,每年用這鹽引能從產鹽庫購置上萬斤鹽,可是下官去探查,江家近些年賣的鹽和當地鹽商差不多,剩餘的鹽總不會憑空消失,下官便潛入江家引岸蹲守了,發覺他們將這些鹽賣給了鹽梟。”

陸恒神情微沉,鹽引是由戶部製定分發下去的,地方鹽院也不能隨意分配鹽引,要按照鹽商所擁有的引岸以及繳納的鹽稅合計下發,這麽做的緣由便是防止鹽商一家獨大,官府不好管轄。

“大人,下官以為,督察禦史可能查不出什麽,”顧明淵道。

陸恒疊好鹽引,“按理,這事兒該歸都察院管,餘家那對父子也是從都察院複審到我這裏,若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能過去,隻是替罪羊死了,這窟窿還在,誰也說不準以後還會出什麽事。”

顧明淵看著他,“僅憑咱們大理寺,這案子隻怕理不到頭,大人和我都可能有生命危險。”

陸恒點點頭,“這個江朝官鹽私賣跑不掉,先辦他。”

“你好好養傷吧,”他隨即出了門。

——

馬車駛了有半刻鍾,停在東邊的高壇前,上麵有舞伎在獻舞,她們手中抱著大捧蘭草,周遭聚了許多年輕姑娘,舞伎一一送了蘭草。

傅音旭興致勃勃的看著外麵,跟傅氏道,“姑母,平昌侯府的三姑娘也來了,我去找她說說話。”

她跳下了馬車,往人群中走去。

陸瓔隻瞧她拉著一個瘦高女子,兩人有說有笑。

“音旭姐姐和她真要好。”

傅氏嗬嗬笑,“這三姑娘年前入宮做了聖人七公主的伴讀,音旭也有此心,這才和她交好。”

陸瓔羨慕不來,傅音旭出身杭州府傅家,也是書香門第,原本她來京,陸瓔還以為是傅氏想撮合她和顧明淵,這京裏除了陸恒,就數顧明淵最出息,可惜這以後得是她哥哥。

“瓔兒,過些時日我想把那件大事辦了,”傅氏慈笑著道。

陸瓔滿腹激動,心口突突跳,驀地眼淚汪汪的抱住她,本想叫她一聲母親,但還是喚了聲傅伯母,“都聽您的。”

傅氏拍拍她的背,“橫豎我要給你個名份,才能讓你在家中進出自由。”

陸瓔哭著點頭。

傅氏又歎口氣,“回頭我送兩個教習嬤嬤過來,國公府裏的規矩不少,你先學學,不會也沒什麽,就是熟個門路。”

陸瓔感動不已,“讓您操心了。”

傅氏拿帕子給她拭淚,笑她,“哭的跟花貓兒似的,可憐見的,快去找她們玩,別總跟我這個老的待一塊,沒得失了年輕人的活氣。”

陸瓔裝出一副不舍的姿態。

傅氏趕了兩下,她才下馬車找自己的玩伴,在其中猶如眾星捧月,那些貴女無不吹捧著她。

傅氏放下車簾,臉色陰暗。

半晌傅音旭上馬車來,低聲道,“往陸家送人,就怕稍有閃失檀棠院都會被波及。”

“我即敢做,自然有萬全的把握,再要忍下去,還不知道她們母女怎麽對她,她是陸家的媳婦,我不能插手太過,隻能慢慢迂回,”傅氏拂了拂肩頭。

傅音旭道,“姑母真要認陸瓔做幹女兒?”

傅氏長長歎氣,“我向前讓人去查了查陳老夫人過去,她年輕時在明台山住過一年,國公爺當時外放到那裏為官,後來國公爺回京了,她也被家人接回來,我不能掉以輕心,幹女兒才能絕了她們想入國公府的心思。”

——

陸瓔同幾個貴女說笑了一會,就和她們分開,自行繞到高壇後方,那裏有一條河,河邊有個亭子,她坐到石凳上,香盒吩咐人把帶來的點心擺上,就帶人退下去了。

陸瓔拿起一塊點心吃的狼吞虎咽,她大清早過來,就差餓暈了。

這時背後忽然一陣風,還沒等她反應,她已被一蒙麵人掐住了脖子,“西貝貨,我先前說過你要再敢害人,我就殺了你!”

陸瓔被掐的眼淚直流,連連求饒道,“我沒有害人,你饒了我吧……”

蒙麵人摸出匕首,抵在她頸側,“要我把你的喉嚨割破,你才說真話?”

“你要是覺得我害了我嫂子,那也是她住得地方有問題,現在我大哥哥將她關在檀棠院,是為她好,你若為她抱不平,也應該去找我大哥哥,幹嘛找我出氣,”陸瓔硬聲道。

蒙麵人哼笑,“你嫂子跟我有什麽關係?”

陸瓔忍著害怕,訕笑,“你一直為著我嫂子,想來你對她是有些想法的,可是嫂子她已經懷孕了,你總不能再跟我大哥哥搶人。”

蒙麵人霎時眯起眼,猛地將她摁在石桌上,“我現在就宰了你。”

陸瓔尖叫了一聲,“你殺我,我大哥哥不會放過你!也不會放過嫂子!”

“為什麽不會放過她?”蒙麵人厲聲問她。

陸瓔凶巴巴道,“因為我大哥哥娶她隻是為我治病,我現在病好了,她也沒用了,大哥哥早就看她不耐煩了,誰知道她這個時候懷孕,鬧得所有人都知道。”

蒙麵人五指收緊,“你敢再說一次試試。”

“說就說,她肚子裏的孩子活不了,她也會被我大哥哥休棄,等我被國公府認回去,大哥哥會同我成婚,她隻會被賣去做奴婢!”陸瓔一口氣說完,喉嚨已經喘不上任何氣,急促尖利的發出一聲救命。

從林間衝出來數十個侍衛,當先便是陸恒。

蒙麵人冷覷著眼睛,一轉頭撲進河中。

侍衛們下河去抓人,自是抓不到。

陸瓔被香盒扶起來,跟陸恒哭道,“大哥哥,那人不是第一次來殺我了,上次拿走了我的頭發,說他的主子要對我行邪術,要用針把我紮死,這次他又來,想把我掐死。”

陸恒眉心一顫,倏然眼神陰冷,“回去吧。”

——

自有孕以來,餘晚媱總是嗜睡,胡太醫開的藥她吃了一個月後,嘔吐要少了些,隻是仍吃不得重味。

趕巧到上巳節這天,陸恒一早沒在,倒是沈玉容過來看她,秀煙帶著幾個丫頭在院裏放風箏,這天風大,風箏飛得老高。

“大表妹才出月子,應該再躺躺,怎麽過來了?”餘晚媱望著天上的風箏笑道。

沈玉容眉間有愁色,但仍是開心的,“聽說表嫂你有孕,我總要來看望的,這懷身子的人比不得尋常人,我瞧表嫂真沒過好。”

餘晚媱不在意道,“上個月一直吐,它太鬧騰了。”

沈玉容噙著笑,“表嫂性子軟和,表哥又板正,這孩子也就頭幾個月鬧,回頭知道心疼你了,肯定比誰都乖。”

她說著又想起自己的女兒,眼眸和藹,“我家那個在肚子裏鬧了我好幾個月,好在生下來倒不怎麽哭,跟她父親不像。”

餘晚媱凝眸瞅著沈玉容嘴邊的笑容,即使現在她自己也懷了孩子,還是感受不到這份慈母心,不是她冷漠,是這個孩子來的太讓她措手不及,她沒有想好怎麽對它,她在這一個月內吐了許多次,她知道做為母親應該愛它,可是她很迷茫。

她有過的不甘心都在懷上這個孩子後都夭折了。

外麵秀煙將風箏交給身邊的小丫頭,眼看陸恒從花牆穿過來,忙進屋跟餘晚媱道,“夫人,世子爺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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