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連被子都顧不上包了,正襟危坐。
等候沈聽瀾的教誨。
“你告訴阿姐,明明我已經同你說了此事危險,我們不能涉入其中,為何你還要私下去尋大勇?”沈聽瀾最痛心的也就是這一點,她從不將石頭當成小孩子,每逢有什麽事情都會與他說清商量。
可石頭這一回卻是明知不可為而強為。
石頭僵著臉道:“阿姐,是我一時鬼迷心竅了。”
“我仗著自己學了幾天的武功,就覺得天上地下我最厲害,大勇哥那點事不算事。”盡管那之後石頭並未遭遇任何的危險,可他現在的懺悔也是真心實意的。
他被沈聽瀾冷落好幾日,也想清楚想明白了。
沒有遇到事情自然是最好不過,可要是真的遇到了事情,憑借他那三腳貓的功夫,真的能夠全身而退嗎?
沈聽瀾教導得是,錯的是石頭自己。
“你能有這樣的覺悟,說明你是真的長大了。”沈聽瀾眸光柔了柔,“石頭,阿姐不是要長長久久的拘著你,而是你現在的本事還不夠,若是哪一日你真的本事大了,你要做俠客要出手相助,阿姐不會攔你,還會讚同你。”
“阿姐,我明白了。”石頭看著沈聽瀾的眼睛說道,“阿姐,我現在還小,是該學習本事的時候,不是逞強的時候。往後我一定好好聽阿姐的話,努力學習本領,做一個厲害的人。”
沈聽瀾揉揉石頭的頭,“好孩子。”
兩人的芥蒂就算是解開了,正巧這時候大夫來了,沈聽瀾便讓開位置,叫大夫給石頭好好瞧瞧。
大夫說了隻是風寒,隻要好生休息也就能好。
從石頭屋子離開的時候,沈聽瀾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這幾日看著小孩總躲暗處裏可憐巴巴的瞧她,她這心裏也不是那麽好受的。而今正好,話頭說開了,沈聽瀾心中也輕快了。
她往回走,路過白遠濯的屋子,聽到一陣又一陣的咳嗽聲。
“白遠濯,你沒事吧?”沈聽瀾走近了,眉頭也跟著白遠濯咳嗽的節拍皺到一塊,“怎麽一直在咳嗽?難道你也感染風寒了?”
她推了推門,發現門扉被人從內關上了。
“大白天的你鎖什麽門?又不是大姑娘,還怕被人偷窺不成?”
白遠濯聲音有氣無力的:“我不是怕人偷窺,是怕將病氣過給了你,聽瀾,我沒事,你走吧。”
“要不我叫大夫來給你瞧瞧?人還沒有走遠,現在叫人去追肯定能追得回來。”
“不必了,我已經讓大夫看過了,藥也煎上了。”白遠濯拒絕沈聽瀾的好意,“你快回屋子裏去吧,外頭冷,別像我們一樣都得了風寒,這大過年的太受罪。”
沈聽瀾還是想進去看看白遠濯,怎麽說這人現在都是自己的管家,上下包辦,要是他病了或者是哪兒不好了,可就沒人幫沈聽瀾辦事了。
“你開開門,我看看你就走。”
“我倦了,想歇息了。”
沈聽瀾隻好作罷。
待她走遠後,白遠濯才推開了窗戶,去瞧沈聽瀾的背影。可此時,什麽也瞧不見了。
白遠濯又咳嗽起來,他用帕子遮著,拿下來時上邊都是猩紅色的血。
攥緊了帕子,白遠濯望著窗外出神。
——
幾人在費城住了小半個月,眼看著元宵都要過去了,也未見白遠濯提起要離開。
沈聽瀾特意去尋白遠濯:“近些日子你身體可好些了?”她察覺到了些許異常,白遠濯不如剛剛重逢時那麽黏著她了,如今與她一日下來能見著兩三回都不容易。
“還未好。”白遠濯與沈聽瀾保持著三米的距離,負手而立。
神態也漸冷淡。
沈聽瀾也不知道為何,心口突然翻湧起委屈來,連眼角都酸澀。這人真是奇怪又荒唐,她不要他的時候,非要巴巴的跟上來,她容下他了,他又變了個人,變得冷漠冷酷起來。
是將她當做什麽?
沈聽瀾抿直了唇角,一言不發的遠去了。
白遠濯伸出了手,又驟然收回。
他的目光沉痛憂傷,追隨著沈聽瀾遠去。
整日裏閑著也是無聊,沈聽瀾幹脆開了一家酒肆,又給石頭尋了幾位老師,這酒肆裏忙一忙,石頭的事情忙一忙,一整日便充實的過去了,也沒空去想突然冷漠的男人。
一來二去,沈聽瀾與白遠濯足足有五六日沒見了。
直到有天,有人來稟報沈聽瀾,“夫人,主子被大勇傷了,那人還搶走了寶石。”
沈聽瀾怔了怔,脫口而出:“白遠濯沒事吧?”
彼時石頭就跟在沈聽瀾的身邊,聽見她這話抬眸看了看沈聽瀾。他從未見沈聽瀾如今擔憂驚恐的模樣,是為了那位貌似與沈聽瀾不親近的男人。
“主子……舊傷添新傷,命不久矣。”屬下猶猶豫豫,終是一咬牙將實情說出了口,“夫人,主子一直要我們將這事瞞著你,女宛一戰始,主子身上的傷就沒有下去過。”
這一路走來,別人隻瞧見白遠濯的足智多謀。
卻沒人瞧見他身上背了多少傷口,多少苦楚。
他本可以叫沈聽瀾知道,本以為讓沈聽瀾心疼他。可白遠濯太執拗,他寧願自己苦熬著,也不願沈聽瀾知道後傷心難過。
沈聽瀾嘴唇顫抖,“這個笨蛋。”
她顧不上其他,往家裏跑。
石頭與屬下連忙跟上。
她們到家的時候,正好瞧見大夫從院子裏出來,大夫看見幾人歎息一聲道:“我已經盡力了,你們做兩手準備吧。”
沈聽瀾鼻子一酸,瞬間嘶聲。
她趕到白遠濯房間時,那人已經收拾妥當,穿著藏青深衣,對她還能笑出來。
“你回來了?他們肯定誇張了,我沒事。”
沈聽瀾一拳打在白遠濯心口上,痛得他臉色微微扭曲。
“這就是你說的沒事?”沈聽瀾嗓音裏帶著哭腔,“白遠濯,你為什麽什麽都不告訴我?瞞著我很好玩嗎?”
若是她知道……
若是她知道!
她絕不會拋下白遠濯,他這一身傷全是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