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過去半月,這一日江季成下朝回府,臉色不太好,急匆匆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顧長安正吃早飯,聽到下人回稟,也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反正隻要他不來如意院尋晦氣,全當他死了!
“大夫人,奴婢是老夫人院裏的,老夫人說一刻鍾之後都去鬆鶴堂,還請大夫人準備一下。”
“好,我家大夫人換件衣裳就過去。”
迎春笑眯眯的塞給那女使幾塊碎銀,“以後有事,還請妹妹提前告知我一聲。”
女使忙不迭的將碎銀塞到懷裏,“迎春姐姐放心,奴婢都省的。”
哎喲,大夫人說的真對,有錢能使鬼推磨!瞧瞧,不聲不響的收買了多少人了。
半夏替顧長安換了件對襟素絨繡花襖裙,外罩淺紫鑲毛兔毛大氅,挽了個百合髻,斜斜簪了支金累絲梅花步搖。
“迎春、晚秋陪我一同去,忍冬你替我盯好泡菜,缺一個步驟味道就變了。”
忍冬應下,“大夫人,今日也不知是何事,您萬事小心。”
顧長安捏了把忍冬圓潤的臉蛋,“知道了。”
她捧著湯婆子,不時指揮迎春摘幾朵開的正好的梅花,短短的一段路,硬是走了一刻鍾。
她到的時候,鬆鶴堂已經坐滿了人,連平時從不露麵的幾個妾室都到了。
“見過祖母,見過母親。”
她盈盈一禮,也不用秦老夫人開口,尋了個離江季成最遠的位置坐下。
小秦氏眼皮子跳了跳,斜眼瞪她。
“長安,雖說如今各院另開了小廚房,可你做為當家主母,來給老夫人的晨昏定省還是不能少的。”
顧長安端起茶盞淺抿一口,聞言朝著小秦氏露出個得體的笑。
“婆母教訓的是,隻是我雖為主母,卻並不當家,就是不知妹妹有沒有這規矩?”
小秦氏麵色僵了僵,想開口卻被秦老夫人揚手打斷。
“如今天冷路滑,這規矩就免了吧,等暖和些再來請安不遲。”
“是,長安全聽祖母的。”
看著顧長安低眉順眼的模樣,秦老夫人心中大喜。
“長安,成兒叔叔的事你是清楚的吧?他打了勝仗,不日便會返回京都。”
顧長安不接她的話,做出一副認真聆聽的乖巧模樣。
秦老夫人在袖中的手緊了緊,遂立刻帶上慈愛的笑。
“若是明晏回來,候府到時少不得要辦場宴席,請請朝中大臣。”
言外之意就是顧長安你得出力,還得出錢!
秦老夫人說完,就等著她開口。
從前顧長安雖懦弱,卻也最沉不住氣,但凡老夫人開口,她肯定會第一時間應承下來,不放過每一個能討好江季成的機會。
可是,顧長安換了個芯子!
這老太婆如意算盤終究是會落空。
顧長安見大家都盯著自己看,羞澀的半垂著頭,絞著手中羅帕。
“如今妹妹當家,宴席想如何辦,我都是沒意見的。”
秦老夫人,“.....”
挖了坑她不跳,怎麽辦?秦老夫人在線等,很著急!
顧雨柔起身,朝著秦老夫人屈膝一禮。
“老夫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要是大辦,用銀錢的地方太多,公中的銀錢不足支撐,若是辦的太過寒酸,又會落了候府的麵子。”
說罷,她為難的看了眼上首的秦老夫人,又暗暗瞄了眼小口啜茶的顧長安。
顧長安無動於衷,坐在那裏安之若素,麵容平靜。
顧雨柔咬了咬唇,看向身旁的江季成,希望他能為自己出個頭。
江季成內心瘋狂咆哮,可經上次一事,他不敢輕易再尋顧長安的麻煩。
上朝時有同僚問起,他也隻說是路滑,自己沒留意摔了一跤。
所以顧雨柔求救般的目光,他也隻當看不到,默默端著茶盞,仿佛入定了一般。
都想不攬這事,小秦氏自然也聰明的不肯當那個出頭鳥。
這事說破天,江明晏也算秦老夫人的兒子,還真用不到她這個大嫂多管閑事。
如果不是聖上在朝堂上大加讚許江明晏立下的赫赫戰功,秦老太太是一萬個不願意辦這宴席的。
江老太爺六十七得了這個小兒子,那簡直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放在手中怕摔了,
一府不能同時出兩個侯爵,就給他請了最好的武學師父,走武官的仕途,誰知竟真給他闖出片天下!
秦老夫人曾無數次祈求江明晏死在戰場上,也不願見他領了戰功榮歸!
“長安,你未嫁入候府前,也總跟著尚書大人出席這類的宴席,當知道該如何操辦。”
顧長安一臉懵懂,無辜的眨眨眼。
“祖母,這您就真說錯了,從前我身子不好,父親帶妹妹參加的更多。”
秦老夫人正喝茶,聞言被嗆的連咳了好幾聲,一旁羅媽媽輕輕替她順著背,低聲寬慰。
這事她還真不知道,顧長安是嫡女,按說出席這類重要宴會都該帶上她才對,怎麽會帶個庶女呢?
顧長安輕頷首,“長安幫不到祖母,心中很是愧疚。”
“那姐姐就出些銀錢吧!”
顧雨柔沒忍住,話出口,才覺不妥,可到底覆水難收。
她隻得硬著頭皮,將厚顏無恥發揮到極至。
“姐姐,您也是候府的人,總不好看著候爺出糗吧?”
顧長安認同的點了點頭,朝著身側的迎春伸出手。
迎春會意,從袖中掏出個不小的荷包遞到她手中。
“嘩啦啦——”
她把碎銀一股腦倒在桌上,末了還抖了抖荷包,表示裏麵空空如也。
“妹妹瞧這些可夠?你知道如意院人不少,每日睜眼那麽多張嘴等著吃飯,這些是這月的嚼用,全給妹妹了!”
她說這話時臉上帶著絕決,仿佛沒了這些碎銀,如意院所有的人下一秒就得集體餓死。
縱使如此,她依然豪爽的大手一揮,“鹹菜清粥我也是吃得的,妹妹拿去用。”
顧雨柔被她這無恥舉動驚呆了,握著羅帕的手頓在半空,一時竟不知該做何反應。
秦老夫人按著眉心,“長安你且收起來吧,既然如今是柔姨娘當家,此事便全權交由她了。”
秦老夫人起身,隻覺一陣天眩地轉,扶著羅媽媽的手虛弱的離開了鬆鶴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