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替你答,翠兒原也是喜歡‘沈公子’,喜歡‘沈公子’英雄救美,喜歡‘沈公子’風度翩翩,還喜歡‘沈公子’神秘莫測的身份,對麽?”我看她愣愣許久,依然結巴,便代她答之。

“是……”她垂下腦袋,輕輕附和。

“可也想學那些話本中人,借故報恩,貼近‘沈公子’,用自己幹淨的處子之身,換一個遮風擋雨之處,或者……一朝翻身的未來?”

“我……我隻是……”翠兒的聲音細如蚊吟,她的眼淚再次悄然滑落,打濕了她的衣襟。

我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輕輕拭去她的淚水,悠悠道:“世間女子,想為自己爭取什麽,並不是錯,也不該是錯,可錯的是……看輕了自己。”

“看輕自己?”她呐呐著回,又倏而迷茫地看向我。

“翠兒,出身雖固定初步高下,卻絕非終身之桎梏,也並不是枷鎖。我知女子生在這世上,處處受限,好似不依附男子便不得存活。可……若能尋得良人,護之、愛之,自然是好的,但若尋不到呢?若所遇非人呢?若愛你之人終將離你而去呢?”

窗外應景地響起一陣淒厲的秋風,吹得窗欞作響,似是在給什麽回應。

可翠兒依舊還是懵懂而脆弱的。

“那我又當如何?又能如何?我這樣的出身,不依附於人,還可有活法?“她呐呐著說,她倏而又看向我,眼神中盡是哀求:”那公子……不,姐姐可以收留翠兒麽?翠兒可以為奴為婢,爹爹賣我前也曾讓我學了些雜曲技藝……”

“哎呀!我們夫人同你說了這麽多,你這小女子怎還是不明白呢?”玲瓏終還是忍不住插嘴道,一臉怒其不爭、朽木不可雕也得表情。

我輕輕歎息,目光柔和地注視著翠兒,心中不禁感到一絲哀愁。

她的眼中滿是困惑與無助,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逼迫她必須依附於他人以求得一絲安穩一樣。

但……也無力譴責。

這世間女子千千萬,各有各誌,各有各活法。

有英姿颯爽的,有柔弱風情的,有楚楚可憐的,有奸詐狡猾的,有自立自強的,有溫柔體貼的,有冷靜睿智的,也有一生樂觀的……

可惜,翠兒都不是。

“我不會收留你,我前些日子,便同你娘親講過,我會借一些銀兩給你們,”我看著她錯愕的神情,淡淡道,“你娘親織繡衣錦的手藝很好,她也意願教你,你們可去別城置一間民宅,盤一個鋪子,做些縫補之活計,足夠養活一家三口的生計了。”

大概是知我語氣清冷,再不可收留她。

翠兒擦了眼淚,漸漸不再顫抖與哽咽。

但眼眸中依然盡是憂心與不安:“女子可以自己養活自己個兒麽?”

“有何不可,當今太後早已頒了旨意,世間女子若有誌向,亦可如男兒一般從軍、入學堂,你也可以學習一技之長,或許是繡花,或許是書法,甚至是商貿。這些都能成為你日後養活自己個兒的資本,明白麽?”玲瓏聞言,又忍不住道。

翠兒似懂……又非懂地對著我們點點頭,眸中的迷茫逐漸被新的光芒所取代。

雖然這光芒微弱,但好過剛剛的脆弱。

“我明日,便會命人送你們出城,遂你娘親之願,送你們去清江,你們可在那裏,重新活一次,”我背過身,看了眼窗外夜色,才又道:“很晚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翠兒聞言,徒然地跟著望了望窗外,便又跪下身來,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雖小,卻清晰地傳到了我的耳邊:“翠兒雖不能蒙夫人喜歡服侍左右,但一生一世,都不會忘記夫人的搭救之恩。”

說罷,她便又喏喏地,邁著不舍的步伐,退出門去。

我未轉身,隻聽著步子漸遠,聽見玲瓏關緊屋門,才又悠悠地歎了口氣。

“太後若喜歡,其實也可將這姑娘帶回宮中……”

“不喜歡,”我緊著聲打斷玲瓏,淡淡道:“隻是覺得有些感慨罷了……”

我沒有告訴玲瓏,我不知為何,又忽然想起茚耳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