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語,身子更加僵硬,雙目漆黑如夜空,靜靜地看著我,深邃而不見底,眼底隱隱湧動著不知名的情緒,像是要把我吸進去。他是痛苦了?還是想起曾經對我的愧疚?

我起身走到窗前,支起窗,看著窗外濃鬱的夜色,不再看他。想起曾經無數個夜裏,孤獨寂寞地在那殘破小院,天天期盼,天天失望,夜深人靜,悲哀地點燃迷香,在迷香中沉睡;

想起那夜放棄尊嚴跪在他房前,苦苦哀求,任由電閃雷鳴,雨水瓢潑整整一夜的畫麵;

想起小狐狸們的殘肢斷臂,那個女人惺惺作態,一臉無辜。而他,卻幫著她將我推倒的情景;

想起他穿著新郎喜服,騎在高頭大馬上,毫不留情從我身邊經過的那一刻;

心就像是撕開了一個大洞,一股股鮮血往外汨汨流淌。

既然放棄了我娶了別人,既然不愛,如今何苦還要如此。我不怪任何人,一切都是我自己自作多情。我已不再期盼。可如今,我已決心揮刀斬斷過去亂麻,他卻為何要糾纏我?是愧疚,所以想要補償麽?

我輕輕閉上眼睛,雙拳緊握,任由內心痛苦翻湧。

過了許久,聽到他才幽幽地開口:“寶寶,哥哥會補償你。隻要你說,但凡能做到的,哥哥都會給你。”

果然是想要補償。我心中苦笑。我寧願他不要再理睬我,也不願聽到他對我,隻是想補償。痛苦之意還是一陣一陣地襲來,喉嚨裏

有著甜膩的腥味。

早已心如死灰,屢屢見到他,卻仍能燃起一點火星。強忍著吞下口裏的,苦笑著說道:“是麽?可是,我已經什麽都不需要了。隻需要,不要再見到你,就足夠了。” 我不需要憐憫,不需要補償,隻想,從此離開有他的生活。

又是久久一陣沉默,我能感受到什麽那兩道灼熱而哀傷的目光,以及他微微變得有些紊亂的呼吸聲。

我卻不敢再正視他。我用了一次死亡,兩年的失憶,才使自己適應了沒有他的生活。即使如今,沒有他,是想,我還是會過得很好。隻是我怕我一對上他的雙眸,我再次溶解在他深沉哀傷的目光中。

因為我怕,我會再次自作多情地認為,他哀傷,是因為他愛我。可事實,他隻是對我愧疚,所以想要補償我。

許久,開門和關門的聲音響起,我才放下窗戶,緩緩轉過身,一口鮮血竟是及噴而出,胸中竟是撕心裂肺的痛。我緩緩靠坐在窗戶底下,雙手抱膝,眼睛酸脹得難受,想哭,卻早已沒有了淚水。

直到淩晨時分,才回到床榻躺下。再睜眼,已經晌午。柳世宏竟然趴在我的床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我,麵有急色。

我嚇了一跳,揉了揉眼睛,問道:“你怎麽悄無聲息的?”聲音盡是有氣無力,帶著些許嘶啞。

見我醒來,他臉上一喜,隨著又皺著眉數落道:“你還說,都暈睡了一天了,不把本少爺嚇死,你不甘心是

不是?”

我微微詫異,我竟是睡了一天一夜,現在已是次日晌午。而我更加詫異的是柳世宏的話語。我在嚇他?我有這個能力嚇得了這個混世魔王?想想又好笑,隻說:“原來我竟睡了這麽久?”

柳世宏哼了一聲,口氣明顯不滿:“太醫說,你抑鬱成疾,傷心傷肺,你倒是跟我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原來都抑鬱成疾了,我微微苦笑。避過柳世宏的目光,推掖道:“哪有什麽抑鬱成疾?”

“還不說實話?”聽那聲音,像是要噴出火來。我不明白他為何那麽大的火氣,卻也不好問。

我心知不說出原因,他是不會罷休的。可這實話,卻是從何說起。說出來,也沒人相信。胡亂編個理由,說道:“還不是你,每天來這就數落我,罵我醜,把我說的一文不值,我難道不傷心?”

他皺皺眉,將信將疑:“就因為這事?”

我回了他一眼,認真說道:“真的。試想一下,曾經我一直以為自己很漂亮,結果見到你之後,你總是說我醜。這讓一個女子,如何承受啊?我表麵無所謂,但心裏還是挺在意的。”

我原本隻想胡謅,誰知,卻越想,好像真的也傷心似得,想想兩年來別人看向我怪異的目光,眼眶真的有些酸澀起來。

他麵色一紅,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你如此在意。對不起,大不了,我以後不氣你了。”他那窘迫的樣子,竟是無限可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