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拖著病體回去的時候,錢唐正往他家廚房搬果籃。

大概是新年要到了,他家最近開始湧來精美的禮品。那些拆開包裝能生吃的,比如西班牙火腿、菠蘿蜜、沾滿花生仁的巧克力和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水果,基本都被我有計劃的逐步消滅或儲存起來。錢唐則依舊對我的偷吃偷藏視而不見。

我窩在沙發裏,看到他正微微彎腰整理地上淩亂的空果籃。錢唐顯然不怎麽喜歡整理,但不耐煩的表情隻維持幾秒,隨後自我嘲解般的挑下眉,隻剩金絲眼鏡腿散著光。等收拾好後抬頭,他發現我的眼神,反而笑了起來:“我臉上開花了?”

我趕緊收回目光,瘋狂提醒自己第四原則。

錢唐走過來遞給我一杯熱水:“怎麽樣,需不需要吃藥?”

我不由抬起眼皮望他。錢唐已經知道了我發燒,那知不道今天下午發生的小插曲?以那倆助理的速度,估計早就通知到他。

我不確定錢唐的路數,不過可以確定他比那倆助理難對付多了。

於是我先發製人:“錢唐,你知道戀童癖為什麽喜歡綠珠嗎?”

“戀童癖?”錢唐反應兩秒,看著我手裏握著的劇本醒悟,動動唇角,“你說石崇?”

“是的!我看完第三遍劇本,終於看懂了點內涵。你說為什麽石崇身邊圍著那麽多姑娘,而他就偏偏隻喜歡綠珠呢?也許就因為石崇喜歡綠珠不負責任!你想,在這世界上,有人專門負責任,有人專門來負責當別人的責任!也許綠珠就是第二種人!而我也想當第二種人!”

錢唐的聰明,在於他永遠能抓到關鍵點反問我:“綠珠最後什麽下場?她和石崇誰死的早?”

我被氣得七竅生煙。

受虐狂和被虐狂理論改編失敗,也沒法用歪理邪說為自己辯解。今天不過是搞砸了個小采訪,萬一以後當演員也紅不了,又怎麽辦?到那時候,反正也得我自己負責任,對吧。我並不是討厭負責任。而是討厭世界上所有的壞事,都和我有點責任。

錢唐倒沒繼續追究,他抽出我手裏的劇本:“‘戀童癖’的外號給石崇還也貼切。特長生,今晚跨年。我請你出去吃飯。素齋、菌宴、烤肉?你有什麽想吃的?”

“都沒胃口。”我非常蔫,有氣無力的說,“我不想出門。你自己有活動就自己出去玩吧,我想再看一遍劇本。”

他慢條斯理的說:“你已經看了三遍,還依舊沒什麽進展。”

……這一定是世界上最不負責任的經紀人。

自從有了助理和衛導,錢唐似乎和我的日常生活和演員培訓脫離關係。他明明掌握著我每日的日程進度,親自研究和製定我的演藝規劃。但本人又鮮少直接參與,永遠由別人來向我具體解釋和通知。因此在我麵前,錢唐才能永遠能擺出值得推心置腹的朋友姿態。

說來也可笑,那會我實在是太喜歡他了,根本看不出來錢唐連工作關係都不屑和我長久建立。而且又因為自己那第四原則,當時我還很喜歡這樣的距離感——真的,有事可以主動問他,沒事就不要說話。這樣不溫不火的關係多好!而且,為什麽人和人之間要互相閑聊呢?聊什麽呢!有什麽一定要聊的!來人啊,都給我退下!

何況那天我又格外不想說話。

今夜是跨年,我馬上就十七歲了。歲數越來越大,想做的事情做不好,得罪了身邊的親人,心情總不被理解,前途黑的像山竹殼,還背負有那麽多狗屁責任。我他媽實在是抑鬱啊——

“抑鬱?特長生。等你多讀讀書,知道自省其身,還能懂如何為未來作出計劃。那麽在有生之年,你有望達到抑鬱這個水平。”錢唐不輕不重的嘲諷我。

他沒有繼續勸我出去吃飯,但自己也沒有出去。

回想起來,自從我搬到他家,錢唐為了避嫌,基本隻在二樓走動和活動,連遊戲線都拽走。但那天跨年夜,錢唐把他的手提電腦拿下來,陪我坐在客廳裏。

我披著毯子看劇本的時候,錢唐在旁邊用電腦。我開始吃芒果的時候,他不停的打電話(說的自然都是CYY的事情)。我打開電視看跨年晚會的時候,他順便告訴我了一些廣告投資方的趣事。

某個時間,我以為錢唐是準備等我放鬆警惕後,談談下午我的不慎言辭和舉動。就像錢唐之前熱衷念的三流小詩,總是在不動聲色的時候戳我下、教育我下。於是我也暗暗憋足勁,打算錢唐說什麽都不加理會。甚至必要時候,我也會提高嗓門吵架。

但到了淩晨,錢唐燒第三壺熱水給我喝。他對我說了句:“特長生,新年快樂。”

“嗯,你也是。”

然後錢唐就點點頭,走上樓。

新的一年就這麽平凡無奇的來,像我的低燒一樣沒有痕跡。第二日我神清氣爽的起床,手忙腳亂的穿衣服,準備參加新年第一場形體訓練。

但在車上,我突然“咦”了聲。秀佳轉頭問我:“怎麽了?”

“哦,沒事。”我合上自己看了無數遍的劇本,那上麵原本都是熒光筆和貼滿標簽。但我發現多了一行字。很熟悉,曾經在張厚卡片上見過的字體。

“浮生若夢。和別人又有太大關係。”

三天後,我接到了衛導的緊急通知,暫時讓我停止研讀舊劇本。

每次卡文我都會堅定告訴自己:冥王星你不要臉的呀,寫的差寫的少都沒關係。寫完就ok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