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伍是誤入的伍
我邊罵錢唐,邊忍不住飛快的看完剩下的劇本。
人人都有惡趣味,錢唐的惡趣味更是不緊不慢,弄得我都想知道接下來怎麽潑狗血。比如弟弟到底喜不喜歡哥哥,將軍的兒子到底喜不喜歡哥哥,滿朝文武到底喜不喜歡哥哥,江南名妓知不知道她的幹妹妹其實是男的,尚書的女兒知不知道她的鬥嘴對象其實是男的,那哥哥得到王位後還能不能再變成男的。
這種劇本是真精彩,隱隱的讓人欲罷不能,反正超級吸引人。但好看歸看,倒也不能深琢磨。尤其是再想到主角可能是我,我就想哆嗦:男魂女身,怪裏怪氣的,幹嘛不好好寫個女的啊。
錢唐在電話裏聽後,聲音有點奇怪:“嗯?”
“嗯?”
“你當初不是讓我把你寫成男的?”
我愣了下。我跟錢唐基本無話不談,早忘了以前隨口跟他說過什麽。再加上前段時間硬記下來那麽多台詞,大腦的確也出現重度損傷和斷層。
錢唐提醒我:“你說你希望當男孩,說自己什麽都吃,不願意穿裙子,沒留過長頭發,也不會哭。你說你不怕失敗,天天纏著我——”他頓了頓,不動聲色的指責我,“你當初可是讓我為你記了不少筆記。”
我不由啞口無言。
一方麵,我覺得錢唐的小抄本實在是人生黑曆史,有機會得燒了它。另一方麵,現在的我吃的比蟲子少,總穿裙子,頭發是假發,拍戲發燒還燒哭了。想想都太他媽丟人。
“總之——”我氣急敗壞的打斷他,“你能不能再改改劇本呀?”
錢唐幹脆了當的拒絕。“這就是成品。我也沒功夫。YY現在忙,答應你的劇本,估計是我近兩年最後動筆的東西。”
……那你就不能多上心點來寫啊。但我忍住這話,試探的說:“呃,那我能不演這劇本嗎?”
錢唐在另一端似乎沉默了兩秒,又好像是我錯覺。他溫和的答應,隻說:“你自己去和秀佳打好招呼。”
我聽錢唐這麽說,內心有點難過:“為什麽和秀佳打招呼啊?你不才是我的經紀人嗎?”
錢唐笑了,他說:“特長生,你可真是能折騰人。”
秀佳在我眼中的形象,一直是嚴肅活潑的,而且她近來越來越有鎮定決斷的大將之風。但這次她聽完我的決定後,立馬急眼了。她問我是不是被長沙熱糊塗了,並善良的勸我直接跳到長江裏清醒一下。
“我的祖宗!怎麽又不演了?這劇不就是錢爺特意為你寫的嗎?”
我把心裏話說出來:“呃,我覺得這劇本是個三俗片。”
她都跳腳了:“三俗?你嫌這劇俗,降低你格調?怎麽,你現在拍了兩部電影,就可以嫌棄別的東西庸俗?你覺得你的鑒賞能力,比金牌編劇都強?我跟你說,編劇隻要把故事解釋合理,讓觀眾有想看下去的動力就算合格。剩下的就是導演和演員的本事,你身為演員,要把編劇塑造的形象展現的合理,這就是你的工作。你懂不懂?”
我點頭:“我懂。我懂。”
秀佳破口大罵:“你懂個屁!”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秀佳氣得拿**的布魯特抽我,打著打著,她自己也笑了。
但笑完後,秀佳愁容滿麵:“春風,我每次覺得你成熟了點,你就開始給我掉鏈子!人家把路都給你鋪好了,金光大道就在眼前,你偏不走。我也不教訓你,你先告訴我,你自己有什麽打算?”
呃,我其實沒什麽打算,但我不打算拍錢唐那破劇。如果錢唐認為親手寫劇本就能讓我感激,那我是挺感激的。但我也得承認這麽點程度上的東西難以滿足我。假如一定要拍個白爛的傻劇,其實隨便拍個就行吧,倒也不一定非得是錢唐的劇本。
連衛導不是也放話,讓我繼續努力磨練演技嗎?我倒是的確想試試點別的東西。
秀佳煩躁的抓了抓頭發,她冷笑:“是啊,不一定非得是錢唐的劇本,你當然可以試別的東西。但我實話告訴你,劇本往後肯定有,角色也要多少有多少。但都是差的多,好的極少,選擇餘地更窄。就算碰到好劇本,還分了一二號,每個公司都有自己當前最想照顧最想捧的藝人,你能確定自己能當女一號?而拿到差劇本,你跟著別的草台子混,能混出什麽鬼來?”
我不出聲。
秀佳再深呼一口氣,一副跟我促膝談談人生的鄭重表情:“春風,你告訴我,到底是為什麽不想拍?是累了嗎?還是——”
我說:“因為我要臉啊!”
秀佳眼睛一瞪,又要說話。這時候手機在旁邊響了,我連忙接起來。是蔡林珊約我晚上唱k。秀佳在旁無聲撇嘴說不行,現在參加公益宣傳活動,不能出現在夜場。
我暗暗希望蔡林珊能提個更正常的要求,這樣我能立馬答應。隻可惜顯然指望不上蔡林珊的大腦,除了唱k,她居然想不到其他業餘活動,嗯嗯啊啊的說不出其他。
我這頭還幹著急呢,秀佳突然再說:“你問她城裏有沒有好的sp館,今晚你倆可以一起去。”
放下手機後,我挺不好意思的望著秀佳,感覺她看透我的小心思。
秀佳搖搖手,她說:“算了,你今晚先去和別人玩一玩,放鬆下。這麽長時間,你也一直很老實。這樣吧,劇本的事,你別急著推,我們先緩緩——”
“因為太容易了。”我終於解釋說。
她沒懂:“什麽?”
我伸開雙手,胡亂的在麵前套了個巨大的圓:“錢唐給我弄的這一切,太容易了。”
在我爸無數次給我上過的嚴厲版人生指南裏,他曾經告訴過我:要小心所有看似容易的事情。我估計他的意思是人在麵對容易做的事情時,反而會放低警惕和要求。但我更估計我爸隻是想簡單給我找點罪受,讓我不好過。
但這麽多年下來,我也習慣了。懂嗎?你說我自命不凡也好,受虐妄想狂也行,眼看錢唐這狗血橫流的劇本,特意為我打造的角色,也許外人看上去這是金光閃閃的大道——我就是忍不住先懷疑一下。
編劇實際上比導演更容易在演員身上打下深刻烙痕。至今合作過的兩位電影導演,風格有所不同,話裏話外可都是讓我遠離錢唐。我不清楚為什麽,但能隱隱感覺到原因:錢唐的劇本為什麽能賣到那麽高的價錢,依舊還有人買,就因為有些演員不能離開他的劇本。而有些離開他劇本的演員,演藝生涯便再也沒有起色過。
我自己可是真喜歡錢唐,就算他心眼那麽多身邊人那麽亂,我都義無反顧的喜歡他。在這裏我也就不表白了。但這點喜歡小事,跟姑奶奶的天大尊嚴比起來,可能還是尊嚴更重要。我說了,我這人就特別要臉哇!
秀佳說:“嗯,我有點明白你的意思。”過一會,她搖搖頭,“不不,我還是不明白。春風,你腦子裏到底是什麽東西?我得再跟你說說——”
她第一次沒說過我。
剩下幾天公益宣傳的錄製,我在秀佳敬佩的眼光中(我自己這麽認為的),過的揚眉吐氣。而蔡林珊的存在,也讓我心情非常之好。賈四半開玩笑,說我終於找到知己了。嗯,其實也不是知己,蔡林珊歲數雖然比我大,但她知道的東西顯然不太多,是不是?
“哇,導演旁邊一般坐的是錄音師呀!我還以為是副導演呢,那副導演是幹什麽的?”
我想了想:“嗯,他應該是管盒飯的吧。”
蔡林珊滿臉敬佩的看著我,我覺得自己簡直有點喜歡上她這種小白兔了。不過,蔡林珊顯然也不格外需要我喜歡,她父母在南方很有背景,而且特別疼她,最近還交了個男朋友。
“他也是演員,雖然脾氣怪了點。但對我特別好。之前他自己吃到新摘下的黃杏,覺得好吃,當天立馬給我空運了三箱!”
我聽了後直流口水,回去懇求愛沫說我也想吃黃杏。。
愛沫冷冷的說:“性燥,痘痘,首映。”
“吃一點點!”
愛沫想了會,她說:“成都。”
於是等結束完這節目錄製,熬到成都先去為大熊貓簽名時,我才拿到一小盒黃杏。不過那時候,我又沒有食欲了。
別看電視裏的大熊貓憨態可掬,圓滾滾惹人愛。實際上,它們無比無比無比的臭。進入熊貓館前,攝影大叔提醒我憋住氣,我還八卦的問他:“為什麽呀?”
他沒來得及回答,然後我就被迎風爬來的大熊貓熏得差點流出眼淚。
真心形容不出那味道,有次錢唐壞心的喂我吃了塊法國的綠奶酪,我當時隨口就吃了。嚼了幾口發現不對,苦著臉吐到皮沙發上。被逼著用濕抹布沾著清潔水擦——就那種混合的食物嘔吐化學味道放大個十萬倍,是大熊貓的體味。
而且它們的毛摸上去特別硬,指甲特別長,看人時小眼睛圓圓的,陰陽怪氣,完全沒有國寶的覺悟。之前長江珍稀動物什麽的,至少它們都還在水裏,我隻能想象燉了或者紅燒的口味。但在成都,我一直沒思考好大熊貓該怎麽吃。
愛沫給我訂的黃杏,我吃了幾口就放下。
我問她:“今天咱們坐車回來,看到路邊的人打麻將,他們桌子邊放著的那堆小吃是什麽?”
愛沫想了想:“都辣。”
“哦,那沒關係,我可以喝水,你給我弄點來嚐嚐行嗎?”
愛沫剛要點頭,秀佳突然衝進來,她果斷的說:“收拾行李!”
我煩死了:“行了,我不吃不行嗎?”
“什麽吃不吃的?”秀佳蹙眉,“今天晚上飛廣州。”
但廣州的首映儀式不是兩天後?
秀佳微笑,她看上去心情很好:“春風,你可是趕上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