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一夜無眠,第二天一早,渾渾噩噩的梳洗吃飯過後,我的腦袋還沒清醒,就把拽上了馬車。一路上我環抱著身體坐在角落裏發呆,這一次,我真的迷惘了,未來的路要怎麽走,毫無頭緒。

不知道為何忽然會想喝些烈酒,待到晚間投宿的時候,我朝小二要了兩壺酒,一個人躲在房間裏,自斟自飲了起來。

我不知道自己這種行為是否算的上是放縱,不過至少在我過往的人生經曆中,這倒是頭一次。

從前我不懂為何有人會花錢買醉,最後落得自己辛苦難受,不過這一刻,烈酒衝入後頭的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些許。

借酒消愁,不過是酒鬼們貪杯的借口罷了,若是飲幾壺酒就是望掉煩憂,衝淡記憶,那豈不成了忘情水一般的神藥,可惜世上當真有忘情水此種神物嗎?從前我不曾親眼看過,眼下隻好奢求酒水真的會有此神效,即便明知它是有損神經、扼殺心智的毒藥,但此刻清醒或是迷糊,聰明或是愚蠢,難道還有分別嗎?

我並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在哪兒,舉著酒杯,思忖一陣,搖頭笑道,“酒量這種東西大概隻有想不想喝的問題吧!”

門外一人走得匆忙,可到了門口卻停了腳步,站了好一陣,都沒有動靜。

我不想他在外站著,卻也沒心思去猜他的來意,我頭也不轉,一邊斟滿酒杯,一邊說道,“外麵風大,有事不妨進來說!”

外麵那人頓了頓,才開門進來,走上前來,站在桌邊陌生不語,隻是盯著我手中的酒杯。

我扭頭看他,似笑非笑地說道,“陳太醫,你來了,有沒興趣陪我喝上一杯?”我將手中斟滿的酒杯遞給他,他並沒伸手去接。

見他這般悠閑姿態,倒是比昨日冰冷的模樣親和多了,揚眉一愣。

“陳太醫,不肯賞臉?”我舉高了酒杯,湊近他的嘴唇,直眼瞧著他的反應。

他掃了一眼酒杯,清澈無物 ,接過來舉頭一飲而盡,空杯而示,笑著坐了下來。

我伸手去拿酒壺,卻被他攔住了,我轉頭看他,不自覺的眉頭一鎖,“你。。。。”

他眼神在桌麵一掃,笑了笑,對我說,“本已傷心,飲酒傷身,又何必身心俱損呢?我答應過小卓,會好生看著你的,自然不會叫你做這般傻事!”

提起陳鬆卓,我心頭一緊,見陳太醫正瞧著我,急忙掩去淚花,勉強笑道,“陳太醫果真是為良醫,休息之時不忘醫藥之事,可惜我這個病人偏偏不喜歡順從,越是刺激難熬的,越是吸引我。既然心死已經不要可醫,又何必在乎這副皮囊呢,他日之後,不過是塵土一把。”

我躲過他的手臂,端起酒杯,為我倆各斟了一杯。

陳太醫抿嘴一笑,苦澀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必做多事之人了,以免招人厭惡。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得意須盡歡,這杯水酒,就讓我陳鶴彥敬你,好一個身世飄萍卻能灑脫不羈的奇女子。”

“好!同生同醉!”

“啪”的一聲脆響,兩隻酒杯在空中碰撞,我二人相識一笑,舉頭飲盡杯中之物。

我還未說話,陳太醫就拿起酒壺斟起酒來,一麵把酒倒入杯中,一麵哀歎道,“以後,不要再叫我陳太醫了,我已經不是太醫了,以後要做什麽,我一時間也沒了注意。”

他深深滴歎了一口氣,舉起酒杯看了我一眼,便一個喝了起來。

我舉著酒杯愣在那裏,見到陳太醫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我忽然明白了,為什麽從前宸妃舞修宜二人會為他著迷瘋狂,不惜傷害自身以求他側麵一看。

要說著陳太醫,不對,這一刻開始叫陳鶴彥才對,他是醫藥世家出身,父親又是京城裏的名醫,家中又有藥鋪開著,這家世說差不差,說好卻也比不上皇家,用現代的名詞來講,也算是奔了小康,穩居中產了。

宸妃與舞修宜都是萬金之軀,家世雄厚,權傾朝野,多少達官顯貴家的公子爭相攀附,樣貌又是一等一的絕色美人,從小到大定是養尊處優,受著眾人嗬護寵愛,隻怕之前從未受過半點違逆。

而陳鶴彥看著親和溫潤,實則骨子裏還是有著讀書人的傲氣,這股子傲氣可以說是不識時務,也可說是高風亮節,他雖遊走於權貴之間,卻從不奉承拍馬,這樣的高風亮節在宸妃這等人眼中看來,定是異類。

可這個世上有些事就是那麽奇怪,常常是不防著唾手可得、逆來順受的富家公子不要,偏偏執著於那個冷冰冰的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