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發夢
慕煙的笑容已經那般動人,不管其中參雜了怎樣的情緒,美人的笑顏可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看到的。或許,我應該忘記之前看過的失落,或許那隻是我看錯了。
慕煙帶著笑顏,轉過陣子來,伸手在我腰上輕掐了一把,佯怒罵道,“死丫頭,沒個大小,驚了你主子,你可擔待得起!”
我搖頭撇嘴,扮起了無辜狀,回答道,“奴才該死,還望主子從輕發落!”
“該死?要是追究起來,恐怕你都死了好多回了!”慕煙繼續佯怒,白了我一眼,譏諷道。
是啊,入宮以來我幹了多少壞事兒,犯了多少錯,得罪了多少人,惹了多少麻煩?
如果不是依仗著慕煙的權勢,恐怕我早就責罰加身,身首異處了。
原來我和宮裏其他的奴才是一樣的,攀權附貴,依仗人事,真想不到這樣的劣根性也會在我這個現代人身上,原來人都是無異的,古今都是一樣的。
想到如此,我竟再也笑不出來,傻傻地站在那裏發愣。
慕煙還以為我是被嚇到了,近了身過來,晃著我的手,麵有難色,柔聲問道,“曼雅,我是說笑的,你別記在心上!”
我哪裏會不知道她是說笑的,隻是一時明了自己劣根,不禁傷感起來而已。
看到慕煙擔憂的表情,我又怎麽過應得去呢。這樣的美人,是應該被好好保護、寵愛的,不是嗎?可是慕煙又得到了些什麽呢?
一個昭媛的身份?一間空曠冷清的宮殿?一個沉重的希望?一段傷心的往事?一群伺機而動的敵人?還有,我,這個大麻煩....
我逼著自己開懷大笑,大吼一聲,“哈哈,被我騙了吧,笨蛋主子!”
慕煙嗔怒白了我一眼,也跟著笑起來。
我緊緊握住被慕煙拉著的手,用力地握著,也許,這樣我就可以保護她了吧。
究竟我是要保護她?還是保護自己呢?
過了一會,月兒帶著尚食局送來的飯菜進來了,我們一群奴才,呼呼啦啦地將慕煙圍成一團,侍候她用膳。待到一切收拾完畢之後,我和慕煙一如往昔地蜷在椅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今天的慕煙似乎在期待著什麽,她的目光時不時地朝窗外望去。
這樣的秋冬,本是不適宜開窗的,但慕煙卻堅持要看到外麵的景色。唉,主子要做的,奴才哪敢不從。於是我二人就披著棉被,將炭盆索性放在近處,窩在榻上,守著窗子發呆。
慕煙在看什麽?我不知道。在我看來窗外的風景與往日沒有什麽不同,除了雪景。雪景自然有其動人之處,不過這開著窗子賞雪景,真是更加“凍人”啊!
“阿嚏”見過如此凍人的景色之後,我想我是要犧牲在此了,噴嚏一個接一個地打著。
慕煙見我如此,怕是受了風寒,也無心賞景,關了窗子關心起我來。
“都是我不好,你快躺下休息,怕是要惹了風寒!”慕煙滿臉愧疚,一邊扶著我躺下,一邊自怨道。
雖是蒙著棉被,可是依舊有些冷,我雙手抱懷,磨蹭著臂膀,企圖利用摩擦來生熱。
見到慕煙的愧疚神情,我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胡亂說道,“古人是食君之祿,擔君之憂,我這個叫受君之凍,一樣都是大大的忠臣,主子要是覺得愧疚,那就加我的銀子好了!”
慕煙看我還有心說笑,麵色稍緩,啐了一口,說道,“真是忠心的好奴才。你若好了,本小主再好好賞你吧,若是你一病不起,給了你銀子也是白費,根本花不了!”
什麽嘛,這樣也可以,真是小氣外加小心眼。哼,既然如此,我就要病好給你看!
我一腳踢走了身上的被子,起身坐了起來,顧不上冷氣在身上蔓延,光著腳站在冰冷的地上,朝這慕煙撇了撇嘴,不服氣的說道,“你看,我現在不就是好了!精神煥發,好得很!”
慕煙被我愚蠢幼稚舉動逗笑了,用手掩著嘴巴大笑,從一旁的匣子裏拿出一錠金子,重重地放在我身在她麵前的手上。
“為了一錠金子,不用如此拚命吧,我最中心的奴才!快上來!”
我擺弄著手中的金子,腳上的寒意已經傳到了全身,我打了個寒顫,快步重回被窩,答道“這不是金子的問題,而是氣節?”
“氣節?什麽氣節?為一錠金子而折腰?”慕煙一臉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
“是啊,我的氣節就是沒有氣節,難道眼見到手的金子不要,或許等我病得起不來床就真的不用了。可是,至少現在,這個玩意兒還是有用的。除了它,我還真不知道還有什麽是永遠不會背叛的!”
我玩弄著用疾病換來的金子,說這一番自己都暗自佩服的至理名言。
也許,我說的是錯的,但至少此時此刻,我沒說謊,字字出自真心!
似乎慕煙也被我的至理名言所吸引了,她嘴裏小聲地念著我剛才的話。
一個字,一個字,直到最後,漸漸失了消音。
我眼見她的嘴一張一合在我眼前越來越變得模糊,背叛二字似乎不停地細聲響起,我努力去聽個清楚,身子卻沒辦法受控,漸漸地,我居然睡去。
昏睡過去的我,在迷糊的狀態下,做起夢來。
夢裏的一切是如此的熟悉,白色的門窗,深褐色的地板,碎花布藝沙發,沙發上躺著一個女孩,她手裏拿著一本書睡著了。
不對,一切幻想,似幻似真,我的頭好痛,好像有什麽不對勁。
我仔細看了一圈周圍的環境,還有那個熟睡的小女孩,她,她不就是,是,是我啊!
她是我,是我本人,那我又是誰?
曼雅,曼雅,耳邊傳來些許聲響。
烏曼雅,我是烏曼雅,誰是原來的我?是誰現在的我?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我?
我被這些無解的問題困住了,就如同困在一片黑色的迷霧中一樣,身上被絲網裹得緊緊地,頭好痛,身子好難受,我試圖掙脫這不知真假的惡境,越是掙紮,越是透不過氣來。
啊!!!!!!!!!!!!!!
我大叫著從夢中驚醒,眼前是滿眼擔憂的慕煙,我回來了?或者說我還沒回去?
慕煙大概被我剛才的行徑嚇壞了,一把將我抱緊,輕拍著我的後頸,略帶哭腔的說道,“曼雅,你怎麽了,不要嚇我,我好怕,我好怕,你也離開我!”
我該怎麽解釋夢裏的一切呢?難道我要告訴她,我不是烏曼雅,而是一個未來不知多少年的意外來客,那樣的話,隻怕她會更加擔憂吧!
說謊或許不是什麽好事,可是不說實情卻是我無法逃避的選擇!
“沒事,沒事,我做了個噩夢,現在夢醒了,不用怕,沒事的!”我安慰著慕煙,也安慰著害怕的自己。
“嚇死我了,你已經發燒昏迷兩天了,不停地喊痛、說胡話,我還以為你....”慕煙說著說著,再度哽咽起來。
“現在不是沒事了,主子不賜死,我哪敢一死!”慕煙被我的胡話逗笑了,一邊哭,一邊笑。
我絕口不提夢中的場景,一口咬定隻是一場噩夢,慕煙雖是疑惑擔憂,但也不容不信。
也許,剛剛的一切是夢境,或許,現在的再是做夢,究竟哪一個才是真的夢,我竟然傻傻地分不清楚了!
浮生若夢,也許人生,本就是一場醒不過來的大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