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緣由
現在的形勢已經很明顯。
徐師傅因為經常和陳楚接觸，交情較深所以站在楚歌廠一邊；而大華的另外一位合夥人韓老板，為了直接利益站到捷華廠一邊。
現在，隻有王少君沒有表態了！
而他的態度，將會決定一切。他本就是徐、韓兩人的洗水師父，又是大華廠的大股東，他偏向於那一方，那大華廠就偏向那一方！
王少君臉上露笑道：“阿楚……你覺得我會選擇和誰合作呢？”
陳楚硬氣揚聲道：“那就要看一看葉老板你是什麽樣的人了。”
從現時利益角度來說，大華廠當然是和捷華廠合作更好。起碼，捷華廠的報價更高，貨也更多。但是，從長遠利益角度來說，陳楚自已很清楚，楚歌廠將來的出貨量，必定會超過捷華廠。
現在，就看王少君能不能看清這一點了！
如果他對陳楚沒有信心，選擇和捷華製衣廠合作，那麽，陳楚肯定不會多費口舌，直接去找下一家洗水廠尋求合作。
上搪鎮的洗水廠那麽多，有那一間洗水廠會不賺送上門的錢？
“阿楚，我們大華洗水廠，當然是選擇和你繼續合作。”王少君呼出一口氣，像是下定某種決心般出聲道。
剛才張海潮提出這個合作方案時，王少君說不心動那是假的。
捷華製衣廠每日的出貨量，可是達到了一萬條。這麽大的數量，絕對可以讓他們洗水廠的生產規模，差不多翻上一番！
要知道，他們大華洗水廠現在每天出貨量，也就是八千條而矣。
生意之外，還有人情。陳楚當初向他指明這條路，他才會有今天。做人不能忘本，他不能為了每天多接幾千條褲子的生意，就斷絕和陳楚的合作！
“很好。”陳楚點頭，心裏卻是默默地念道。
洗水王做了一個很明智的選擇！
“這……”韓老板張口欲語勸說自家師父，卻被王少君直接瞪了回去。
陳楚像是沒有見到倆人互動的小動作一般，來到客椅上坐下。徐師傅早就到飲水機邊，用一次性紙杯幫陳楚倒上一杯水。
接過徐師傅遞過來的水杯後，陳楚點頭致謝，然後很好奇地問道：“葉老板，張老板怎麽會找到你們大華洗水廠的？”
大華洗水廠將來還是楚歌製衣廠的合作夥伴，有一些事，當然是應該問清楚。
徐師傅倒完水後就坐到陳楚旁邊，他一向和陳楚親近，插話道：“陳老板，前一段時間，我們洗水廠不是去拉走利鴻洗水廠的客戶嗎？我當時想著拉一個是拉，拉二個也是位，所以就登門造訪捷華洗水廠……結果吧，張老板當麵就拒絕了我，但他說話還算客氣的……不過，他那位二愣子‘公子’說的話不是那麽好聽了……”
陳楚眉頭一挑，聽徐師傅的語氣，張子宏說的話何止是不好聽，應該是很難聽吧！？
徐師傅很不屑地道：“不過，那位張老板還是留著我的電話。連我也沒有想到，才過了不到二個月。張老板會親自上門找到我們大華廠……嗬嗬，當初，他們家‘公子’還說什麽捷華廠和利鴻廠合作十幾年，絕對不會跟我們這樣的山寨作坊合作來著呢。”
陳楚微一沉吟，好奇問道：“捷華廠的老板找上你們……是不是利鴻洗水廠出了什麽問題？”
徐師傅嘴角一揚，臉上露出自傲的神色，哈哈笑道：“陳老板你看得還真準，沒錯，按張老板剛才的說法，好像是利鴻洗水廠洗錯了一批貨……不過，這個不是主要原因！據一位前幾天跑到我們大華求合作的製衣廠老板說，利鴻洗水廠最近的洗水質量比起以往下降不少。哼，沒有師父和我師兄弟倆，大華洗水廠的洗水質量，何止下降一個層次！？”
陳楚無語，張海潮這一次過來求合作，就是看上大華洗水廠洗水質量？說好的和利鴻洗水廠十幾年的友好合作關係呢？
陳楚由不得搖了搖頭，從利益角度看，捷華製衣廠中止和利鴻洗水廠的合作，合情合理；但從私人情感上看，捷華製衣廠在中止和利鴻洗水廠合作後，就直接投奔利鴻洗水廠的死敵大華洗水廠，也未免太讓利鴻心寒了吧？
據陳楚所知，經過徐師傅帶人堵門討薪和挖牆角這兩件事後，利鴻現在和大華的關係，可是勢成水火的！
陳楚突然間為利鴻黎家父子感到悲哀。
利鴻洗水廠之所以淪到今天的地步，主要原因是王少君帶著徒弟和一大幫工仔出走；而他們走出有大半要歸結於陳楚在旁“煽風點火”；而陳楚“煽風點火”是因為利鴻洗水廠對他的封殺；而利鴻洗水廠這樣做的原因主要來自捷華廠的授意。
實際上，張海潮父子才是造成利鴻洗水廠今天困境的觸發因素。但現在，張海潮父子卻要把利鴻廠拋棄了！
“陳老板，你前段時間不是說過，在我們洗水廠還穩定下來之前，利鴻的客戶中有部分會選擇觀望嗎？嗬嗬，我們洗水廠現在已經穩定下來，你說現在是不是到了遊說這些客戶的時候呢？”徐師傅突然間出聲詢問道，對陳楚的意見他一直都是很重視的。
“夠了！”王少君擰著眉頭，粗氣道：“我們洗水廠產量已經到達極限，就算說服這些製衣廠老板又有什麽用？以後就不要去找利鴻廠的客戶了。”
王少君這是出聲反對徐師傅繼續挖利鴻廠的牆角了！
“好的，師父，我聽你的。”徐師傅嘴裏稱是，但是嘴角卻是撇起，顯然對王少君的婦人之仁不太滿意。
王少君歎氣道：“做人不要做得太過分，以後我們自已慢慢地找客戶就是了。”
在座的眾人，包括陳楚都不知道，王少君之所以拒絕張海潮的合作提議，除了和陳楚交情甚好外，還因為張海潮做事做得太絕，他不太喜歡這樣的人。他到底不是笨人，陳楚能想到的因果問題，他當然也能想到！
徐師傅笑笑點頭稱是，至於他到底聽進去多少，隻有天知道。
他轉頭看著陳楚，笑道：“陳老板，你看我們大華廠這一次夠意思了吧？為了你們楚歌製衣廠拒絕一張這麽大的訂單，你總得跟我們聊聊一些什麽吧？你覺得明年牛仔褲行情如何？過年後我們洗水廠想擴張，你覺得合適不合適呢？”
徐師傅之所以在“挺張”和“挺陳”選擇中，堅定地站在“挺陳”的位置上，除了曾經在捷華製衣廠有過不愉快經曆外，還因為他確是看好陳楚的未來。
這位小兄弟對大華洗水廠的幾次建言，最後都被證實是正確的！這樣有見地的人，以後混得還會差到哪裏去嗎？
“明年服裝行業，我覺得應該繼續保持景氣。你們洗水廠，如果資金方便的話，開春就開始擴張吧，那時候招工人也容易一些。”陳楚道，他們製衣廠以後肯定要擴張，作為供應商大華洗水廠不擴張怎麽行呢？
“不過……”陳楚像是想到什麽，突然間挑起眉頭道：“徐老板，你們洗水廠的證件都齊全吧？排汙許可證你們有嗎？”
“呃，這個……”徐師傅想了想，道：“我們新廠剛剛開張，排汙許可證正在辦理，有什麽問題嗎？”
陳楚臉上神色微微凝重，道：“徐師傅，這個證你們必須得盡快辦下來，還有其他排汙方麵的證件，也得全部辦介妥妥貼貼的……像是汙水處理費這些費用，一定要交，不要因小失大。”
徐師傅輕鬆一笑，漫不經心地道：“陳老板，這應該沒什麽事吧？按照我們房東的說法，以前租這一間廠房的洗水廠，證件好像就不太齊全，我們遲一點辦理，應該不會有什麽事吧？”
“現在不會，不過……再過幾個月還沒有辦齊這些證件，你們洗水廠就等著關門吧。”陳楚輕哼一聲，出聲道。
徐師傅臉上神色變得認真起來，就連很少出聲王少君也是悚然一驚。
牛仔褲生產過程中最讓人詬病的環節，就是洗水環節。每洗一條牛仔褲大約要產生五十升的汙水。汙水處理環節，也是有關部門盯防的重點。
“我好像聽到一位本地朋友說，在明年環保部門會有一次嚴厲的專項整冶行動。”陳楚肅然道：“不要心存僥幸，這一次整冶行動，比起以往的都要嚴厲得多！”
前世，在二零零五年夏天，因為羊城的頭頭們舉辦遊珠江活動，羊城、莞城的環保部門可是對牛仔褲洗水廠進行史上最嚴厲的整冶行動。沒有相關證件的洗水廠直接關停閉。陳楚當然不想大華洗水廠卷入這一場風波中。
徐師傅點了點頭，作為一位老洗水師傅，他也看到某些洗水廠在整冶中倒下，當然知道有“有關部門”的曆害。於是點了點頭道：“我們會注意的，原本我們洗水廠也是想先上車後補票才沒有這個證辦下來，在這個月我們應該可以拿到這個證。”
“那就好！”陳楚聲音緩和下來道。
徐師傅像是想到什麽，笑了一聲道：“師父，既然我們已經拒絕張老板，還總得打個電話通知他一聲吧？”
王少君道：“也好。”
一直沒有多少存在感的韓老板，終於開了尊口：“師父……為什麽我們不可以既接陳老板的單子，又接張老板的單子呢？生意人以和為貴，我們跟張老板說一下，張老板應該能體諒我們的難處，我想，陳老板應該也不介意我們洗水廠接張老板這張訂單吧？”
說到這裏時，韓老板的目光落到陳楚的身上。
陳楚嘴角輕輕一揚，看著韓老板臉上神色似笑非笑，他緩緩地出聲道：“韓老板，如果我說我介意呢？”
陳楚直接地拒絕韓老板的提議！
張海潮父子已經連續兩次封殺於他，陳楚怎麽可能心裏不介意！這一次，有反過來封殺張海潮的機會，他又怎麽可能放過！？
徐師傅卻是狠狠地瞪一眼正訕訕笑著師兄，搖了搖頭。
自家師兄到底是眼色不足啊，陳、張兩人現在正奔著你死我活的節奏上去，他們大華洗水廠怎麽可能首鼠兩端？他們既然選擇了陳楚，那就得堅定地站到陳楚這邊去！
“師父，你是大老板不方便出麵，這個電話，還是由我來打吧！”徐師傅出聲道，作為洗水廠的老三，徐師傅很有幫老大唱黑臉的自覺。
“好吧！”王少君也沒有反對。
徐師傅拿出手機找到一個號碼，然後來到固定電話前按動幾下。他也沒有拿起話筒，就直接就按了免提鍵。
看到這個動作陳楚笑了笑，徐師傅看似不經心的動作，卻是光明正大地把通話公布。
陳楚心知，徐師傅這是要當著他的麵拒絕張老板，消除他心中的芥蒂。畢意，大華廠三大老板中，就有一位還是心向捷華廠的。
“嘟嘟……”
“喂，你好！”大約二三秒後，張海潮的平穩的聲音，傳了過來。
“張老板，你好，我是徐向政啊。張老板你現在在哪？還在開車方便接電話嗎？”徐師傅似是很熱絡地問道。
“徐老板，你好，我剛剛回到廠裏，對我的提議你們洗水廠考慮得怎麽樣？”張海潮嗬嗬一笑，早就聽出徐師傅的聲音。
徐師傅笑了，道：“張老板，我們已經仔細考慮過了，我們決定……繼續和楚歌製衣廠合作！”
“什麽！？”
得到一個意念之外的答案，張海潮平靜的聲音終於帶上波瀾。
《服飾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