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才設計師
陳楚臉上不動聲色，嘴角帶笑問道：“莊小姐對我的眼光，就這麽有信心？”
莊夢蝶輕輕伸一下妙曼的腰肢，嫵然一笑：“陳老板在行業內裏也算是老手，我當然相信陳老板的眼光。”
美目微微眯成月牙形，莊夢蝶又道：“陳老板說要分三次提走貨物，但是，如果陳楚老板提走的第一批貨銷售不出去的話，恐怕也不會過來提第二批、第三批貨了吧？到時這一批貨還不是積壓在我們手上？利潤被陳老板你一個人賺走，但是庫存和風險卻由我們承擔，陳老板，你這樣做不太厚道吧！”
陳楚啞然。
商人總是以最壞的惡意來猜測對手。陳楚說他資金周轉不靈，在莊夢蝶看來，就是個借口。九百條褲子，總價也就區區一萬五千元罷了。這麽小的金額，一個做處理貨生意的老板竟然說資金周轉不靈拿不出來？
但事實上，他隨身帶的黑色的公文包裏，真的隻有五千元現金。
而這些現金，是他向李鬆借來的。他和李鬆相識幾年，共事兩個月，在李鬆眼中是個有信譽的人。於是，當他以做小生意為理由，開口向李鬆借七千塊的時候，李鬆很爽快就答應了。
借來七千塊加上他原有的一千三百塊結算工資，就是陳楚所有的啟動現金。昨天，在其他的製衣廠收處理貨用了差不多三千塊，現在公文包裏剩下的五千塊，就是他全部的身家了。
“陳老板，你大概不會真的是資金周轉不靈吧？”莊夢蝶輕聲嬌笑，隱隱似乎帶著一種戲謔。
為了轉移風險，您找的借口，也太爛了吧？
將莊夢蝶的心思猜到七七八八，陳楚差一點就吐出一口老血。
地主家也沒有餘糧，他是真的沒有錢啊！
陳楚臉上帶上一絲肅然，道：“莊小姐，我可以告訴你這張設計圖紙上的兩處缺陷，而且，我可以保證，你按照我說的做出修改的話，這一款褲子的銷量可以翻不止一番，但是，你也要保證這一批貨隻賣給我一個人，而且允許我分批提走貨物。要是等到我過來提第二批貨，你告訴我說貨已經處理給其他人的情況，那就沒意思了。”
陳楚在本質上就是一個商人。在他看來，商場上爾虞我詐，莊夢蝶為了利益做出這樣沒節操的事，不足為奇。
莊夢蝶抿嘴一笑，道：“陳老板還不相信我的為人嗎？好吧，這一件事我答應了。”
已經領教過莊夢蝶的小狡滑的陳楚，聽到她的保證心安下來。其他的處理貨商人，就算真的看上這一款褲子，最多也就是在他和莊夢蝶成交單價上加多一二塊錢。為了這幾百塊錢，莊夢蝶應該不會損害自已作為生意人的信譽。
到此，兩人交易的附加條件總算是談成了。
他疊好那三條版褲，道：“設計圖紙呢？”
莊夢蝶拋了個眼色，給坐在旁邊的碎華裙女子，那位女子極為識趣地站起來，從辦公桌上拿起那幾張設計圖紙，遞給陳楚。
將三張圖紙攤開後，陳楚專注看著那幾張圖紙，神態顯得極度認真。
看著陳楚身上的氣質由一個瑙珠必較的商人，刹那間轉化一個專注的設計者。
“莊小姐，這一款褲子的版形、後袋口的繡花等等各方麵都沒有問題。”陳楚看著設計圖紙上，那些優美的鉛筆線條，道：“不過，這樣豔紅的繡花用在前袋口，就不太適合了。”
第二張設計草圖上，正是畫著一條如同藤蔓般的花朵，從前袋口延伸到膝蓋口的位置上。
陳楚的手指，在那如藤蔓般的繡花中間，輕輕點了一下，道：“這裏的繡花太多了，莊小姐，這些繡花繡到膝蓋口以上十五公分就可以了，不用延伸到膝蓋口那裏。”
莊夢蝶看了一眼陳楚，微閉著嘴唇沉默不語，顯然，她不太認同陳楚的改動。
陳楚在心裏卻是歎一口氣，他又道：“莊小姐，你不覺得這樣的設計太過於張揚了嗎？你覺得消費會喜歡這樣的設計嗎？”
他翻到了第一張圖紙，又指出這款褲子第二個缺點：“還有，這款牛仔褲的洗水色也不對，莊小姐，這款牛仔褲應該洗成淡藍色的，而不是深藍色。如果最後把牛仔褲洗成深藍色，你不覺得褲子和繡花的撞色太強烈了嗎？”
莊夢蝶沉吟幾秒，想像著陳楚所說的那種設計的效果圖，然後，她搖了搖頭，脆聲道：“陳老板，如果這一款褲子真的按你所說設計的話，這一條褲子未免太過於平淡無奇了。”
陳楚臉上沒有神色，他想到當年捷華廠生產這一款褲子時，按照深藍色和淺藍色生產了兩種不同的係別。在褲子還沒有上市的時候，陳浩就斷定深藍色的那一款絕對沒有淺藍色的那一款好銷。結果，前者的銷量果然隻有後者的三分之一。
陳楚又道：“沒錯，這一款褲子我要設計出的效果，就是淡雅。莊小姐，看一看今年市場流行的風向，你覺得你設計的這一款褲子，符合市場的潮流嗎？”
“還有，你賣給我的那些處理貨，從設計者的角度來說，我覺得褲腳邊的繡花設計，很大膽很有創意。但是，你覺得普通的消費者能接受得了這種設計嗎？你到羊城的大街上去看看，女孩子們穿的牛仔褲又有多少條在褲腳邊上有繡花圖案的？”
莊夢蝶微微地愣了一下，去年初那一批貨生產出來後，合作的批發商試銷過後，也指出褲腳邊繡花是這一款褲子最大的敗筆。結果，這一係列三款褲子，到最後竟然全部滯銷！
“你去年設計的那三款產品，會有一些女孩子喜歡。這些女孩是真心喜歡腳邊繡花這種設計，但是，這樣的小眾市場又能占多少市場份額？”陳楚由不歎息道。
他想到了以後的流行風向。
再過三四年的話，這樣的設計出現會被更多的人接受，這三款褲子也不會淪落到要被處理的下場。但現在是在二零零四年，這一批褲子，設計創新過頭了。
莊夢蝶是一個很有實力的設計師，她的設計能力，在很多方麵比擁有十年設計經驗、被李鬆認定“極有服裝設計天賦”的陳楚還要好。不過，她就是步子邁得太大，扯到那個啥了。
比普通人走快半步，那是天才，比普通人走快一步，那就是瘋子！
據陳楚所知，歐洲一些知名品牌的服裝設計師們，他們都是空中飛人，在巴黎、米蘭、羅馬等等時尚都市之間奔波，到第一線去了解服飾及配件的最新流行與消費趨勢——就像陳楚們奔波於羊城、莞城、香江尋找創意和靈感一樣。
在服裝行業，發現流行趨勢，遠遠比風格創新更重要！
《服飾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