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嶼清二十三歲那年,父親臥病,傅氏集團陷入一團糟。

他剛開始接觸傅氏集團的事務,所有和父親一起打拚至今的老股東們對他心存疑慮。

父親還在住院,一個接著一個到病房裏規勸,表示對傅嶼清的不滿。

父親本就虛弱,每天還要和一群喋喋不休的老股東們爭論,承受不住這麽大壓力,最終一氣之下,血壓高升,長睡不起。

曾經和父親交好的摯們,在傅氏陷入危機時紛紛逃避,甚至在父親的葬禮上避之不及。

傅嶼清隻覺得可笑。

他記得父親和一位摯友訂了一份他和摯友女兒的婚約。

父親離世前一天,那位摯友找了傅嶼清。

就在傅嶼清以為他會伸出援手時,他隻是冷漠地拿了一份婚約解除合同。

摯友身旁坐著他的女兒,傅嶼清能感受到她投來的憐憫。

那位父親曾經每日掛在嘴邊的摯友,現在卻要和傅家撇清一切關係,以免以後沾上麻煩。

這份婚約,傅嶼清也從未稀罕過,他毫不猶豫地簽了下去。

臨走前,覃佳急忙叫住了他。

“嶼清,你喜歡我嗎,如果你喜歡我,我立馬就叫爸爸撕了合同。”

“我還可以求爸爸讓你入贅,這樣傅氏倒閉後你就不會在外麵吃苦了。”

傅嶼清冷冷地看向她,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

覃佳緊張地看他。

曾經,覃佳總會找各種借口來見他,送小禮物,她無數次向他表達自己的愛意。

從前,他不喜歡她,現在,更不會。

半晌,他道:“我不喜歡你。”

“傅氏不會倒閉,我也不會吃軟飯,覃小姐的關懷多餘了。”

傅嶼清平靜冷淡地回答她,離開時毫不留情。

葬禮那天,淅淅瀝瀝地下了雪。

相比起四周假情假意的哭聲,傅嶼清始終冷漠著。

有人指責他不孝,冷酷無情,沒有心。

傅嶼清隻淡淡地看著那人:“我爸隻想清靜。”

“他不需要拚命擠出的淚水,挺虛偽的不是?”

那人頓時吃癟。

薑林很冷靜,他和傅家並沒有過多接觸,他看著一身黑的少年,仿佛看見了自己那剛正不屈的兒子。

葬禮結束,眾人紛紛離開,隻有薑林,靜靜地站在原地。

薑林緩緩向傅嶼清走去,“我有事找你。”

“要解除什麽項目的合作關係?”

“不是。”

兩人進了休息室,薑林拿出一張卡,挪至他麵前。

“裏麵有六千萬,應該夠傅氏現在的應急。”

傅嶼清不解,“您什麽意思?”

薑林隻笑了聲,“這不是施舍,是暫借,要還的。”

他又道:“我隻是覺得你身上的勁,和我兒子很像,我也希望未來他接手薑氏出了問題時,傅先生也能出手相助。”

傅嶼清一陣幹澀,“我會的。”

薑林看了看那張卡,忽的想到了什麽,“卡是我閨女剛辦的,忘記問密碼了,等我一下。”

薑林打開手機,傅嶼清順眼看去。

背景照片是一個笑得纏爛的女孩,一束光打在她白皙的小臉上,眼眸澄澈幹淨,不深不淺的兩酒窩顯出。

手機傳來小姑娘的聲音,“喂,爸爸,找你的寶貝女兒幹嘛呀?”

“今今啊,今天爸讓你辦的卡密碼是多少來著?”

小姑娘的聲音再次傳來,“六個六呀。”

甜甜的,流進他新房。

薑林掛了電話,傅嶼清又看了看那張背景照片。

“您女兒?”

薑林也看了看照片上的小姑娘,臉上是抑製不住的祥和。

“嗯,古靈精怪的,還嬌氣,難養的很噢,真不知道以後誰會要。”

薑林拿出一張名片,“以後要是遇到了什麽問題就來找我,密碼是六個六。”

“謝謝。”

薑林拍了拍他肩膀,“振作起來。”

一周後,有了資金,傅氏總算有了些運行,隻是那些老股東還在嘰嘰喳喳個不停。

每人身上都有股份,傅嶼清的最多,父親臨死前剛寫了遺書,明確他的全部股份全部移至傅嶼清身下。

股東們紛紛不滿。

“我們也是一起打拚過來的,老傅這不明擺著偏心嗎?”

“小傅一個剛大學畢業的,怎麽管得了,經驗也不豐富。”

“老傅到底怎麽想的?”

……

傅嶼清沒理,他現在的重心不是和這群老麻雀爭辯,而是如何恢複傅氏。

受不了他們的一言一語嗶哩吧啦,傅嶼清出去清靜清靜。

在酒吧裏喝了點酒,酒杯旁放了個煙灰缸,裏麵是四五個煙頭,亂七八糟地躺著。

傅嶼清指間還夾著一根新的,煙草味圍繞著,厭煙霧從口鼻溢出,在四周散開,臉淪陷在白煙裏。

幾位豔裝女人風味脫俗,拿著手機向他走來。

“帥哥,留個電話號碼?”

傅嶼清又抽了口煙,眼神絲毫不給,“沒興趣。”

他朝著服務員招了招手,“服務員,買單。”

寒冷的冬天,雪不停地下,傅嶼清剛喝了酒,開不了車,隻好在外麵站著醒醒酒。

傅嶼清進了便利店,向老板買了盒煙,站在門外避著雪。

雪斜斜地下,恰好打在傅嶼清身上,化成水濕了衣服。

傅嶼清將煙放進口袋裏。

薑渝衿和陳苪昔,溫杳出來吃個飯,沒想到雪越下越大,根本沒有要停的意思。

三人各自撐了傘,陳苪昔拿傘撞了撞薑渝衿的傘。

“誒誒誒,便利店外麵有帥哥!”

薑渝衿喜歡把傘撐得很低,幾乎貼著自己的頭皮,她抬高了傘,順著陳苪昔視線看去。

帥哥穿得單薄,有些狼狽。

薑渝衿看了看穿著厚外套的自己,手裏還抱著個小型暖手袋,她又看了看那帥哥,什麽也沒有,較薄的外套也被雪打濕了。

畢竟他是帥哥,她可看不得帥哥受苦。

“你們等我一下。”

她撐著傘向帥哥跑去。

溫杳愣了愣,“她不會要上演美女救英雄吧?”

陳苪昔也沒想到薑渝衿會跑上去,“萬一今今救著救著就撿了個老公呢?”

傅嶼清看著撐著傘向便利店跑來的人,粉白色的鞋在雪地裏踩出一個個腳印,傘遮住了她的臉。

他沒想到,小姑娘停在自己麵前,她緩緩抬高傘。

那張白皙的小臉展露出來,臉頰淡淡的紅。

這張臉,和薑林手機裏的照片上的完全吻合。

但是眼前的這張,更加靈動。

薑渝衿看向他,發現他也在看著自己。

被帥哥盯著,薑渝衿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開始局促了起來。

薑渝衿從衣服口袋裏拿出她的暖手袋,伸出去,“送你,暖暖手。”

傅嶼清沒接,薑渝衿也不想收回,上前一步,強行把暖手袋塞進傅嶼清手心裏。

“給你就拿著。”

暖意浸入了冰涼手中,拿著暖手袋的手收緊。

薑渝衿又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雪,她轉身看他。

“你是不是沒有傘?”

傅嶼清沒應,隻是一直看著她。

薑渝衿歎了口氣。

帥哥都這麽高冷嗎?

她把傘收了後,又遞到傅嶼清手邊,怕他不解,又伸出另一隻手去抓住他的手。

溫暖與冰涼相撞。

她掰開他的手指,把傘柄放到他手上。

“傘也送你了,我和朋友一起撐。”

薑渝衿轉身前,她囑咐道:“天冷,要早點回家啊。”

她轉身準備衝進雪地,手腕上忽的被一股力掌握,狠狠地往後拉。

薑渝衿整個人撞進了他硬邦邦的胸膛。

“呃……”

不遠處看戲的陳苪昔和溫杳一臉震驚。

陳苪昔吃驚地道:“我靠,不會真撩到了吧?”

溫杳:“她這招,好像欲擒故縱。”

陳苪昔讚歎:“厲害厲害。”

傅嶼清看著懷裏發愣的小姑娘,“你……要去哪?”

薑渝衿震驚,帥哥居然開口說話了?”

她老實地回答:“回家啊。”

“我送你。”

薑渝衿更愣了,“啊?”

他又補充道:“你的朋友,也可以坐我的車。”

薑渝衿不解地看他,傅嶼清解釋道:“你父親是薑林吧?”

薑渝衿再次震驚:“你你你怎麽知道?”

“我和薑總認識,所以我不是壞人。”

陳苪昔和溫杳看到薑渝衿轉身向她倆招了招手,讓她們過去。

兩人半疑半慮地走過去。

薑渝衿道:“他是我爸朋友,可以送我們回家。”

傅嶼清打開傘,和薑渝衿共享,傘比較小,薑渝衿手臂幾乎要貼著傅嶼清。

她不自在地輕咳了聲。

傅嶼清把傘傾斜向她那邊。

溫杳和陳苪昔在兩人身後觀察著,欲言又止。

總覺得氣氛怪怪的。

溫杳和陳苪昔坐了後座,薑渝衿本來也想跟著坐進去,和傅嶼清卻給她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三臉一愣。

薑渝衿尷尬地看了看,“副駕駛不能隨便坐。”

“……那是你女朋友才可以坐的。”

溫杳和陳苪昔配合著猛點頭,她從後座探出頭來,“那什麽,今今和我們一起坐就行。”

傅嶼清看著薑渝衿,隻道:“我沒有女朋友。”

看著未關上的車門,薑渝衿不好再推開,隻好硬著頭皮坐了進去。”

傅嶼清先把後兩個送回家,再送薑渝衿。

氣氛奇怪得很,薑渝衿假裝看向窗外,小手無措地搭在腿上。

傅嶼清:“多大了?”

“十六,五月份我就十七了。”

“嗯。”

“……”

車內恢複寂靜。

薑渝衿尷尬得腳趾翻湧。

總算到了家,傅嶼清送她到門口。

“你等等,我給你拿個東西。”

傅嶼清等了會,小姑娘抱著一身黑色的男士絨外套和一盒牛奶跑向他。

他一時有些難以形容的感覺。

“外套是我弟的,你穿這麽少肯定很冷,你可以先穿上,還有牛奶,這是熱的,要趁熱喝噢。”

“好。”

薑渝衿和他道了別,這才回了屋。

傅嶼清看著那嬌小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野裏……

一夢醒來,傅嶼清又夢到了第一次見麵的場景,他看了看依偎在他懷裏熟睡的薑渝衿。

嘴角微揚,莫名的滿足。

這是他的心尖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