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許樂三小姐出嫁我西陵國

“玻璃?”玄策沉吟著名字片刻,便抬眼瞧了十二片刻,這樣晶瑩剔透的物件是天朝從未見過的,並不像是以前便有的名字,若真的是樂萱獨創的,為何會選擇用了一個璃字?

依著昨日入夜後梁喜呈上來的情報,這個叫樂萱的姑娘年初時還曾在蕭山別苑住過一段時間,那時的蕭山別苑,恰好十二也在。玄策忽而開口:“小丫頭,聽說你剛剛生了孩子,卻為何仍是一副少女裝扮?樂愛卿,你將女兒嫁給了誰家的公子?”

樂仲原本是以為會由樂萱來回答這個問題,卻不想將問題拋給了他,便隻能硬著頭皮胡謅著開口:“去年秋末,老臣將萱兒嫁給了江南一個程姓秀才,那秀才文采極好,本指望著他高中及第,結果入門不過十天秀才便暴斃了,老臣也是私心心疼萱兒,本想反正知道萱兒行蹤的人也不多,便隱藏了這段婚事,讓萱兒換回了姑娘的裝扮,結果誰曾想十天的夫妻便結了果,萱兒執意說這孩子必定是那秀才投了胎來尋她,思慮深重,老臣便將萱兒送到了蕭山別苑,托了別苑的弘釋師傅來幫萱兒靜心安神。”

樂璿低著眼睛不曾抬頭,沒人看見她眼眸裏的鄙夷和忿恨,所謂江南程家,不就是樂萱的母親未出閣前的本家!樂仲應該不會當著樂萱的麵如此坦然戲謔地提及程家,隻是順口一說,應該是心中的一種潛意識,也就是說,他早就忘記了樂萱的母親是怎樣被他掠奪來的了。

不過短短一段話,倒是讓樂璿有了意外收獲,這個樂仲居然還認識弘釋?

當初將弘釋關押起來的時候便在蕭山內封鎖了消息,外界並無幾人知弘釋因為奪取寶藏鑰匙而被關押的事情,以至於時至今日,樂仲還是會如此坦然地講述著自己與弘釋的私交。

無論兩人是否狼狽為奸,但物以類聚的道理倒是印證了。

玄策微微眯眼,並不言語,去年秋天,樂萱倒是在江南不假。隻是這程姓秀才究竟是何人……玄策似乎又想起了昨日樂仲與老七相談甚歡的模樣,樂仲這個老狐狸,看來是不得不防了。

玄策始終自詡為明君,這種因懷疑而得的莫須有的罪名自然是無法加在樂仲身上,更何況樂仲可以坐到左相之位,朝中必定有其一眾黨羽,玄策雖不曾提及,卻還是略知一二的。

始終靜默的楚喬卻突然從一眾外賓中走出來,坦然立在樂璿身後,將右手輕輕放至左胸前,向玄策深鞠一躬:“天朝聖上,褚喬有一不情之請,還請聖上恩準。”

樂璿見楚喬上前,已經有八九分猜到了他的意圖,不由得猛地轉過頭瞪了他一眼,可自知這動作過於逾矩,便隻得又迅速將頭轉了回去,除了楚喬和比較知情的十二,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會以為這迅速的一轉頭隻是被楚喬的突然開口驚到了,而做出的下意識動作。

玄策對西陵國這個三皇子耳聞甚多,他的野心與能力在幾個鄰國中也算佼佼者,自知這一類能人隻能拉攏,不可打壓,便始終待他極友善:“三皇子請講。”

“這樂家三小姐才思敏捷、氣質出眾,褚喬一見傾心,褚喬業已年近三十卻始終未覓得遂心之人,今日雖隻是初次相見卻被樂三小姐俘獲,世間因緣際會著實妙不可言,不知可否請一道聖旨,許樂三小姐出嫁我西陵國,做我西陵國三皇子的正妃,褚喬必永生銘記天朝恩澤。”

楚喬的話音剛落,便聽聞滿殿的吸氣聲,別說在場尚有他國女眷,就是在場的眾位男子,誰人不知西陵國三皇子擇妻之嚴苛,無論是本國的貴女還是鄰國的公主,都絲毫入不了他的法眼。如今這樂家三小姐不過是一個私生女,身份卑微,又曾結婚生子,褚喬究竟是看上了她什麽?

“不行!”

“我不同意!”

十二與芷蘭竟同時開口,不僅讓玄策玩味地抬起眼睛瞧著兩個小人兒,連樂璿也不由得打量起芷蘭來。

十二會反對她倒是很理解,隻是這芷蘭為何會開口拒絕?

似乎連十二都沒想過芷蘭會開口,不禁瞪大了眼睛瞧她,芷蘭看見了十二驚訝的目光,微微牽了牽嘴角,一臉的理所當然:“她可是你現在心心念念的人兒呢,要是就這麽遠嫁他國了,你還不得懷念他一輩子!我才不會傻到在這個節骨眼上把人擠走呢!”

樂璿不由得無奈地笑,這種奇怪的理由也就這種小丫頭編的出,芷蘭那雙眼睛裏明明寫滿了強詞奪理,卻還能擺出這麽理所當然的表情。

芷蘭也的確有些心虛,樂璿會被召進殿中,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她剛剛的無理取鬧,她剛剛不過是想要十二在大殿上出出醜,並不是真心要波及到這個樂家三小姐的。經過了剛剛的一通的折騰,芷蘭也看出了些許端倪,皇帝的一通盤問顯然不是在麵對一個平淡無奇的小丫頭,皇上似乎想從她身上找出什麽破綻來!而這個褚喬的突然出現,更說明了事情的不簡單。

每個皇家人都精得拉十車猴都不換,一見鍾情什麽的她芷蘭才不會相信!

芷蘭驕縱慣了,才不準許有什麽心懷鬼胎的人利用她獲得什麽利益。

“此事尚且不急於一時,朕還要同你父皇進一步溝通才行,”玄策穩穩地開口,“樂萱雖才德出眾,可畢竟身份卑微,朕若是當真將她賜給了你做正妃,有侮辱鄰國皇室之嫌,難免惹兩國百姓口舌。三皇子儀表堂堂,朕倒是一心拉你來做朕的女婿!到時候,朕將這丫頭一同賜給你,做側妃也好,做陪嫁也罷,到你父皇那裏也算有個說法。”這件事玄策並不是一時起意,他一直最疼愛的十公主淩簫剛剛笄鬢,正是該找個婆家的時候,他曾不止一次地探聽過她的口風,在所有的後門望族之中,淩簫顯然是對這個褚喬最中意的。

楚喬袖中的拳頭已經握緊,他根本不想娶什麽公主,他隻要樂璿!他一心一意地想要迎娶她做自己的正妃,恨不得打下整個天下來做聘禮,還尚且怕委屈了她,若是將一個嬌滴滴的公主嫁與他做了正妃,她恐怕是死都不會點頭嫁他了!

可現下這個場合,他若是拒絕了皇帝,他便是在嗤笑皇上家的公主還不及樂丞相的一個私生女,恐怕以後他就算想要得到樂璿,也必定不會得到天朝皇帝的應允了!

樂璿正站在楚喬前方,依稀可以聽見他拳頭緊握發出的咯咯作響。企圖用皇權壓製她就範首先就是個錯誤,她若是這種害怕權威的人,也許當初她便會直接隨他去了西陵國。也許楚喬在麵對她的時候,會下意識地忘記了,他自己便是皇家的人。

七月下旬的正午炎熱得如火爐一般,太陽高照,歇斯底裏地釋放著它的全部能量,漢白玉的地麵也如同鐵板一般,有著可以灼傷人的溫度,除了要在大殿上伺候的太監宮女,整個皇宮都猶如空城一般,沒有什麽後妃皇子會選擇在這樣一個時間出行。

玄淩玨卻緊抿著唇,一路從太極宮往大明宮趕去,步履急促得仿佛後麵有鬼魅追隨。

他剛剛從一個小太監口中得知樂璿今日便被帶進宮中來麵聖,昨日幾個嬪妃將樂璿與他扯上了關係這是其一;楚喬在大殿上隨時有可能發難這是其二;樂璿的本身樂萱又是樂仲的細作,玄策極有可能已經有所耳聞這是其三;還有……雖然玄淩玨是相信樂璿可以處理這些問題,但他還是滿心憂慮。

還未走到太和門,便見一朝服男子急匆匆從太和門奔進去,玄淩玨不禁眯眼,看那裝束,應該是戶部的人。今日是招待外賓,若無緊急之事,戶部絕不會在此刻啟奏。

玄淩玨微微抿唇,若是戶部的事情緊急,樂璿的事便怎樣都要擱一擱的吧?玄淩玨放慢腳步,未曾入門,隻是在太和門前尋了個小太監:“今日大殿之上,可有不凡之人出現?”玄淩玨不敢直接問樂璿,難免被人握住把柄,好在樂璿的氣質與見識都是與眾不同的,想要不被注意也著實有些困難。

小太監恰好是剛剛服侍了樂萱的那個,又剛剛聽說了樂萱在大殿上驚才絕豔,正奉為天人,便見佛王過來詢問,以為是他掐算到了會有這麽個神仙一般的人兒出現,整個眼睛都瞪得溜圓:“回王爺話,是有個天仙一樣的人兒,今天樂丞相帶來的,是樂家的三小姐。王爺,這您都能算出來?剛剛那個樂家三小姐不會真的是仙女下凡吧?”

“她在朝堂之上都出了何事?”玄淩玨的心微微放下一半,這小太監的表情顯然是欽佩的,顯然她在朝堂上的表現是受了父皇的肯定的。

這小太監也是剛剛聽回來換茶的宮女姐姐描述了樂三小姐在朝堂上的風光模樣,便滿臉興奮,添油加醋地開始講述他聽聞的版本,那神情,仿佛他親眼瞧見了一般。

玄淩玨薄唇始終緊抿,樂璿一定是上天賞予他的恩賜,畢竟可以在皇帝麵前做到榮辱不驚,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玄淩玨複有想到了樂璿所提及的那個極樂世界,一定是因為她從小便在那眾生平等的環境下長大,才敢如此泰然自若。

此時的大殿之中卻是一陣惶恐的寂靜,退到一旁垂手而立的樂璿眼瞧著龍椅上的玄策龍顏大怒,那飛入鬢角的眉梢仿佛下一刻便要被眼中噴出的怒火燒著,沒人知道那梁喜遞上來折子的是何內容,隻看見皇上將折子狠狠地拋到了殿中的官員腳下,眼前的所有食饗珍饈也被全部推到了地上。

“將各國使節送回驛館去,先不準離開,朕有情報來報,某國使節與本朝戶部勾結,朕也希望隻是謠言,但不得不查!沒有得出結論之前,誰都不準離開京城!”玄策咬牙切齒地開口,話才說完,便冷著一張臉,甩袖離去。

整個大殿一片嘩然,顯然,這張奏折是衝著殿上的使節們來的。

梁喜一路隨萬歲爺離開,還是不忘吩咐宣和殿的太監們將各國使節招待好,賠笑也好恐嚇也罷,一定要讓他們平靜地留在京城,切不可有何其他的情緒。

大殿之上瞬間便是一片混亂,麵對太監不比麵對皇帝,埋怨聲、質疑聲此起彼伏,幾個老王爺最是氣不過,已經是交好多年的友國了,何必還要連鍋端,一點麵子都不給他們留呢!

“走吧,跟我回府!”樂仲冷著一張臉,看了樂萱一眼。

“父親大人!”樂璿一副無害的模樣,“朝堂上出了這麽大的事兒,您身為左丞相,確定能在家裏待得安寧?女兒聽聞元右丞剛剛已經吩咐過太監為他送茶到九卿房了,看樣子是準備在宮裏隨時聽候召喚,若是萬歲爺召見,您比右丞慢了個把時辰,恐怕……”樂璿滿臉都是替樂仲考慮的表情,仿佛真的擔心他失寵一般。

樂仲微微皺眉,他若是一直留在宮中而將樂萱放回去,恐怕等他回去這丫頭早就逃跑了,樂仲看得出,她早就不是以前那個唯唯諾諾,對他的話為令是從的傻丫頭了!

樂仲隨手捋了捋胡須,才輕聲開口:“那你便先去法華庭,替我向法華庭的珈藍師太求一個平安符,待我這頭的事兒平息了,我再與你一同回去。”法華庭在大明宮與太極宮相交的西北角,是皇家每日奉香的地方。平日裏去的人不多,隻是在這裏開辟了一個角落,說是有為後宮鎮災避邪的作用。

樂璿竟笑的格外開心:“父親大人何必非要支開我,不就是想留我在宮中,免得我出去闖禍麽!我陪您一同去九卿房候著不就是了。”

樂仲似乎並沒想到她會如此說話,用眼睛掃了她一眼,臉上卻沒有太多神情,隻是微微點頭:“那便隨我來吧!”

樂仲才走了兩步,便被十二攔住:“樂丞相,我有事與你家三小姐談談!”

芷蘭才被幾個太監領著向外走,才走出幾步便聽見十二的話,整個人跳腳:“十二,你又背著我跟她約會!”

元錦歎息著搖頭,輕輕拉住芷蘭的手腕:“別鬧,這氣氛可不是能容你胡鬧的,快隨我回去!”

“母後……”芷蘭撒嬌無效,隻得在母後的拉扯下一路向外走。

走到太和門,芷蘭便見了玄淩玨,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七表哥,你今年居然回京了?你可以回京何必我偷偷摸摸地跟著十二跑去蕭山別院找你玩啊,還害得我回去挨了母後一通臭罵!”

玄淩玨一眼瞧見了元錦,那與母後有八分相似的容顏讓玄淩玨也有一刻恍惚,心便如被鈍物狠狠地擊了一下,原本便緊抿的唇更是細成一條線,雙手合十向兩人作揖:“玄淩玨見過兩位施主。”

元錦牽出一抹牽強的笑意:“玨兒長大了。”上一次見他還是十五年前在她聽聞了姐姐逝世後急匆匆趕到京城來,那時的他還是個十四歲的孩子,經曆了那一番世故,疏離的眼神中透著悲涼,如今瞧他,那眼眸依舊疏離,而且更加深邃難懂,但卻仿佛少了一分寂寞。

看著玄淩玨出神了許久,元錦忽而覺得失禮,才微微頷首:“玨兒身體健康便好,我們先出宮了。”

玄淩玨望著元錦拉著芷蘭的手腕越走越遠,玄淩玨不禁有些苦楚,元家在母後那一輩便隻有三人,元修舅舅是當朝右丞,為人是十分正直,對大哥也十分親厚,卻惟獨對他不冷不熱,元修舅舅與大哥一樣,都認為他便是害死母後的凶手。

元錦姨母倒並未表露出對他的厭惡,但每次看見他,話都不會超過三句,仿佛他是何種洪水猛獸一般,讓她避之猶恐不及。

他在這世上的所有親人,都幾乎背棄了他,他可以相信的,便隻有樂璿與十二了。

忽而想到樂璿還未出來,便回頭又瞧向大殿,抬眼便瞧見了隻身一人走出來的樂仲,樂仲見了佛王與東迢國皇後的交談,便以為他是來瞧她的,便也不曾多想,微微點了點頭便往九卿房走去。

玄淩玨再向大殿望去,才瞧見了人群之外,站在一起的十二與樂璿。

玄淩玨的注目讓正在與十二說話樂璿下意識向太和門望去,抬眼便見了玄淩玨凝望深邃的眼眸,便衝他安靜地點了點頭,讓他放心,她一切都好。

那明明喧鬧的廣場,仿佛隻剩下他們二人,安靜了世界,也安靜了一直焦灼的心。

十二原本在與樂璿交代這宮廷裏的是是非非,誰與誰敵對、誰與誰勾結,看了七哥,更加糾結地開口:“要我告訴七哥今日大殿上的事嗎?楚喬……”

樂璿坦然笑笑:“何必瞞他?我與楚喬的恩怨糾葛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玨他都知道,你就如實說吧!我不能在這裏逗留太久,難免樂仲起疑,你說的我都記住了,放心,我不會玨填負擔,今日再艱難都無所謂,我總有一天會讓這些囂張跋扈的人將虧欠我的,統統還回來!”

樂璿的眼睛仿佛反射著烈日的陽光,散發出一種讓十二都震懾的光芒,十二知道她與七哥一樣,都是極聰明的人,他的擔心必定是多餘的。

樂璿安安靜靜地走過玄淩玨身邊,甚至不忘做戲一般與他相互作揖打招呼,兩人的眼中有著隻有他們倆才看得懂的心思。

樂璿隨著那個太和門的小太監一路便走到了九卿房,還未走進便聽見樂仲在與元修的爭執,樂璿側耳細聽了片刻,似乎是在對一個賬本爭執不下,似乎是在爭執這賬目究竟是否有蹊蹺。

樂璿眨了眨眼睛,推門走進了九卿房,九卿房是大臣們在上朝前休息的屋子,裝飾不多,屋中隻有三五個大臣,見了樂璿,不由得都皺起了眉頭。

樂璿卻對幾個人的質疑視而不見,隻是恭恭敬敬地向鬥嘴的二人行禮:“元世伯、父親大人,賬本也給樂萱瞧一瞧吧,小女不才,也略學了些賬目的皮毛。”

“你一個小丫頭片子,看什麽賬目!”樂仲倒不客氣,直截了當地回絕了她。

元修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樂萱……元修隨手將桌上的賬本遞給了她:“看吧,沒個三五年功夫,這賬目可拿不下了,若是看得懂,便讓你瞧瞧也無妨。”

樂璿靜下心,仔細地將賬目上每一個數目瀏覽了一遍,不過半柱香不到的功夫便將三指厚的賬本核完,抬眼看向二人:“賬本的確有問題。”

元修與樂仲不禁同時皺起眉頭,這賬本他們手下的幾個賬房先生撥著算盤算了幾乎三天,才敢下個結論,如今這小丫頭隻翻了一遍,便敢說賬本有問題?

樂仲撇嘴:“你倒是說說看,哪兒有問題!”

樂璿輕輕揚起嘴角,從容地走到西邊兩個官員中間的小幾邊,翻起一個杯子給自己斟了一杯茶,呷了一口茶才從容開口:“賬本的收支結餘是平衡的,各個大項看起來也似乎沒什麽問題,但內部細節卻差錯不斷。比如同樣一條賑濟災民的支付記錄,四月份有一條、九月份有一條,十二月份仍有一條,金額都是一百萬兩,對象都是黃河壺口處的受災百姓,四月與九月自然是壺口決堤的高發期,隻是這十二月,黃河都快幹涸斷流了,哪兒來的災?再比如按月計算結餘,花出去的錢永遠比戶部取出的錢要多,直到最後一個月才算作平,請問戶部的官員們是在自己掏腰包為國家墊付嗎?那動輒上千萬兩的款項,難不成對於戶部而言便是輕而易舉的事兒?所以看了這個帳,便可以瞧出兩點,第一,這個帳是刻意做平的;第二,戶部的賬務一定私設了‘小金庫’。”

樂璿的話不疾不徐,卻將在場的所有人震懾住了,這短短的半柱香時間,她是如何看出這麽多問題來的?

元修拿回賬目,抬眼瞧了樂仲一眼:“你的女兒,可以抵得上你手下的百名庶士了!既然一切已經清晰,便去先行向萬歲爺稟報吧!樂萱,你跟我們一同到長生殿來吧,先在門外候著,定有要你解釋的時候。”長生殿在宣和殿後側,是皇帝日常辦公用的地方,若不是大型的早朝,一般便會在這裏召見臣子。

樂璿倚在殿外的柱子上,到底是才剛剛生了孩子,整個人都極虛弱,剛剛在宣和殿和九卿房已經消耗了她大部分能量,現在已經是午後了,整整半日有餘,她卻隻剛剛喝了一口水,又渴又累又餓的她有些扛不住,隻能倚著柱子休息片刻。

似乎不過一刻鍾,一個小太監便推了門來喚樂璿:“樂三小姐,奴才是長生殿的小萬子,萬歲爺召您晉見,快隨奴才進去吧!”樂璿微微點頭,可以在內廳伺候的,必定是皇帝的親信,可這個看上去也不過十六七歲的小太監卻待她極尊敬。

樂璿隨著他一同進了內廳,這裏與宣和殿的威儀空曠不同,明顯小了許多,卻多了許多裝飾的物件,挨著東牆一整麵的書架上擺滿了古玩書籍,筆墨紙硯更是琳琅滿目,如同是皇帝的書房一般。

樂璿按照禮儀才剛剛俯下身還未屈膝,便被玄策急匆匆打斷:“行了,不用那些虛套的禮節,起身吧!剛剛元修說你在這賬簿上發現了端倪,朕來叫你說與朕聽。”

樂璿便直起身,坦然答道:“謝主隆恩,皇上請先將賬簿翻到第四十五張,這兒有一個四月份的賑災救濟款項,再翻到九十七張,這兒……”樂璿便憑著記憶,一五一十地說出她剛剛的所見,樂仲與元修都不禁瞪大了眼睛看她,若不是親眼看見了,他們任誰都不會相信,這女孩竟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

樂璿一項項說完,玄策的臉卻越來越黑,待樂璿話音剛落,玄策便將賬簿一把摔在樂仲臉上:“你們倆給朕解釋解釋,為何戶部會出現這等情況!梁喜,去將戶部尚書令銀洪給朕宣進來,他們戶部這是要翻天麽!”

樂璿眼睜睜地看著玄策發怒,剛剛還在想,她入宮麵聖一次,沒給樂仲帶來點兒什麽小災難怪不安心的,如今便鬧出了這麽個事件來,雖然知道樂仲早晚能將事情擺平,但看他為一件事先寢食難安一陣也好!

戶部尚書令銀洪已經一早等在九卿房等候召見了,這一次出事,他是無論如何也脫不了幹係的,隻是他還是有些不甘心,他甚至不知道賬本何時出的錯,就這麽被牽連進去,著實冤得很!

樂璿有些不適,便側身站在了房間的一側,聽著皇帝在怒不可遏地訓斥著堂上的三個人,大概也聽懂了一些。今日在宣和殿發火是因為有人稟報說戶部有一個官員背地裏與某個國家的使節在聚賢樓吃飯,似乎還有些什麽金錢交易,這種外國使節與本國官員狼狽為奸的事,自然是玄策不可容忍的,隻是無法證實此人是誰,就準備從賬目核對方麵入手,這賬簿明明已經核對過數次了,卻還是被樂璿發現的問題。

玄策忽而將頭轉向樂璿:“小丫頭,朕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將戶部的所有賬目統統查清楚,最好連虧空了多少錢也一起算出來!你若是做得到,朕便許你一個願望,若是做不到,便準備收拾行囊,與你爹一起告老還鄉去吧!”

“民女領命!”樂璿跪下領命,才起身,便覺得頭暈目眩,一個趔趄便暈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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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先讓我們樂璿在皇上麵前大放異彩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