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佛堂春色也動人 第22章 親情最難

後宮妃嬪到底是身份尊貴的,雖然樂菁這麽說了,在場所有人也包括樂家的長輩,也還是認認真真地行了叩拜禮,才算將樂菁迎進了大堂。

十八皇子應該不常出宮,見了樂府的擺設布景都十分興奮,連照看他的老嫗也根本抓不住她,小小的他就像個穿山甲一樣,無論是人牆還是草障,他都可以在裏麵穿梭自如。樂璿側眼瞧了瞧,看樣子,現在的他還沒有體會到皇位爭奪的痛苦。

或者樂菁也很清楚,她的兒子已經錯過了奪嫡的最好時機,待他成年,隻怕一切已成定局,反而不如給他完整些的保護,讓他無憂無慮地生活。

隻是,身為後宮嬪妃的樂菁,真的會這樣想麽?

樂璿思忖著,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仍在正座上與樂仲閑談的樂菁,很巧,樂菁也剛好抬頭看她。樂璿一時間也摸不透樂菁的心思,樂菁十三歲便在選秀中脫穎而出,如今在皇宮裏摸爬滾打也有差不多將近十五年了,即便是在樂萱的記憶裏,樂菁與她,也根本毫無交集。

樂菁衝她清淺一笑,臉色並沒有很大的變化,反而是站在一旁的樂薇氣得咬牙,宛嬪是她一個人的姐姐,那個老賤人生的小賤人憑什麽與她分享!

九皇子側眼便瞧見了樂薇的憤憤,寵溺地將她的下巴抬起:“放心,那些所有你不喜歡的人,都由我來替你除掉!”

樂薇也信任地點頭,這天下若隻能選擇相信一個人,那便是她眼前這個九皇子!

“九哥九嫂羞羞!”十八皇子不知何時出現在兩人腳底下,衝著兩人做鬼臉,“光天化日,你們就在玩親親!”

九皇子不由得尷尬一皺眉,伸手就給了十八一個爆栗:“少胡說,一邊去!”

十八白了九皇子一眼:“你居然敢凶我?那我現在就把剛才那句話告訴七嫂去!”十八饒是個孩子,哪裏算得清那麽多恩怨,但他能夠懂得,剛剛讓九嫂咬牙切齒的人是七嫂,就夠了。

十八一個晃身,便已經鑽過了許多大臣,到了樂璿身邊。

“喂……”九皇子伸手去攔時,卻早已來不及,隻能眼睜睜看著十八在樂萱麵前打小報告:“七嫂,九哥跟九嫂要除掉你!”

樂璿不禁忍俊,這皇家的小孩兒還真是不容小覷,才這麽大丁點兒就學會告密了?樂璿微笑著俯下身,一雙燦亮的大眼睛直視著眼前這個不過四尺高的小人兒:“記著,說一個人的壞話要有證據,否則,你所狀告的人隨時會翻案,到時候反成了你誣告。”

十八圓溜溜如小鹿一般的眼睛轉了兩圈,才直直地看著眼前的七嫂:“是,我沒證據,謝謝七嫂,十八懂了!嗯……這兒人好多,我都玩不開,你領我出去玩好不好?”

“我?”樂璿揚眉,她為何要領十八皇子到處跑?

“對啊,就是七嫂你啊,母妃身份尊貴,難免出入不便;那些老婆子各個好吃懶做的,靠不住;剩下的官員又都是男人,自然不合適。所以最合適的人選就是你了,所謂長嫂如母,何況你還是母妃的妹妹,我甚至可以叫你一聲三姨的,自然是你最合適。怎麽,你不願意?”

樂璿不禁玩味,這話說的未免也太有理有據有節了?條理清楚內容明確,連這混亂得不能再混亂的備份關係都理順得夠可以了,這真的是剛才那個滿地亂竄的十八?看來玄家人果然各個很奇葩都有趣得很。

十八到底是湊到樂菁身邊,軟磨硬泡了一陣,樂菁才準許了樂萱將十八皇子帶到後院去玩玩。

隻有鬼瞳跟在兩人身後,一路向樂府的後花園而去。

因為前院兒的喧囂繁雜,後花園便顯得格外安寧,幾乎到了空無一人的地步。

樂璿彎下身,微微彎了彎嘴角:“好了,你成功把我拐出來了,說吧,要跟我說什麽?”

十八微微怔了片刻,才沮喪地開口:“這樣也能被你發現?我以為我做的已經很好了!大人的世界果然好難懂!”

樂璿無奈搖頭:“對於十歲的你而言,你做的已經很好了,別急著長大,長大有長大的悲哀。說吧,什麽事?”

十八似乎想了一會兒,才糾結著開口:“我想讓你幫我告訴七哥,其實父皇沒那麽討厭他,他經常在私下裏跟我說,其實這些皇子裏,隻有我最像七哥,也最像父皇。”十八的眼睛清澈幹淨,卻有著讓樂璿願意相信的認真。

“這件事,你有告訴過宛嬪麽?”

十八鄭重地搖頭:“母妃始終不喜歡我的這些哥哥們,可是我很喜歡,他們每一個人身上都有著值得十八去學習的地方,尤其是七哥,從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帝轉身做一個和尚王爺,要麵對的,一定很多。”

不知為何,樂璿在十八的眼睛裏看見的是不屬於他心智的成熟,他剛剛的玩鬧歡樂,不過是做給眾人看的樣子罷了,這心思純熟的,才是真正的他。

樂璿牽了牽嘴角:“你若永遠保持這份初心,你一定會比他們更幸福。”

十八張口要說些什麽,遙遙地便看見三兩個身影,那走在最前的,分明是母妃,眼珠兒微微一轉,便興衝衝地開口叫嚷:“這兒真好,我不想回宮!”

樂璿也順著十八的視線,看見了一路向走過來的樂菁,果然,在樂菁麵前,這個十八永遠是這般天真無邪的!隻是樂菁是他的親娘啊,他為何要做戲給她看呢?

“十八弟,那便是湖水了,小心踩濕了鞋!”樂璿也不好戳穿,隻能跟著他演戲,張羅著將十八這個跳馬猴兒拴在自己身邊。

“母妃!”十八見一行人走近了,才連蹦帶跳奔向了樂菁,樂菁細心整理著十八的衣襟,才命身後的一個老嫗將十八帶走了,自己與一個宮女一路向樂萱走來。

樂璿見了樂菁來,不由得揚眉,她今天是怎麽了,怎麽這麽多人想要跟她聊聊?

樂菁走近,眼神卻逗留在鬼瞳身上,上下打量了許久才輕聲問樂璿:“父親竟允許你將這波斯聖女留在身邊了?”

樂璿皺眉:“什麽波斯聖女?”

樂菁微微淺笑:“原來你不知,我說呢,怎麽還敢帶來!這丫頭,分明便長了一張波斯聖女的臉,那碧色的眼眸,那黑色的頭發,若我沒猜錯,這丫頭身後的蝴蝶骨上應該還有兩個紅色的朱砂痣,那是波斯聖女必須經過的洗禮。三妹,你應該不會不知道父親在找波斯聖女的事兒吧?”

樂璿不由得皺眉,的確,在樂萱的記憶裏,尋找波斯聖女一直是教習基地每年最難完成的任務,每年都有為數不少的細作因為沒有完成這項任務而接受嚴酷的懲罰,這項任務似乎已經成為了教習基地的詛咒,凡是獲得這一任務的人,無不暗暗叫苦。

因為樂萱從來沒有接手過這項任務,所以她對波斯聖女的了解不多,隻知道聖女在波斯享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利,聖女絕對不能成親生子,隻能通過每三十年的大選選出下一任聖女,並且必須在藍眼黑頭發的百天女嬰之中選出,一旦選定,上一位聖女便要將自己畢生所學傾囊而授,尤其是波斯從不外傳的《素女心法》和《聖野遺書》。

而十五年前,波斯發生了一場嚴重的戰亂,當時的聖女便帶著剛剛選出的小聖女逃離了波斯,不知所蹤,有傳言說是已經逃到了天朝,可究竟在哪裏,誰也不知道。

波斯經曆了十五年的叛亂,早已經群龍無首,幾方勢力都在期待著聖女回國,並且發出話來,隻要聖女回來,便全部聽從聖女的指揮,全國統一,絕無異議。

隻是話已經放出了三四年,卻仍舊不見聖女回國。

樂仲當然知道聖女的重要性,所以始終企圖找到,當日在樂萱身後隻看了一眼,便幾乎可以確定這鬼瞳便是波斯的聖女,隻是這個小女嬰十五年來到天朝便始終接受的是天朝的教育,樂仲幾次三番地試探都毫無收獲,這樣一個女子,就算真的回到波斯又有什麽意義,隻有找到那個上一任聖女,才可能得到《素女心法》和《聖野遺書》,甚至掌握波斯的控製權。

這也是為何樂仲會這麽痛快地將鬼瞳還給樂萱的原因,因為他希望通過這個鬼瞳,找到上一任聖女。

樂璿大概猜出了樂仲的想法,隻要他一日不找到上一任聖女,鬼瞳在她身邊就仍算安全。

隻是……不是說鬼瞳是天香的孩子麽?即便天香是波斯人,她的眼眸也不是藍色的啊!那上一任聖女又會是誰呢?

樂璿思索了許久,忽然發現自己怠慢了眼前這個始終淺笑著的樂菁,不由得抬頭詢問:“宛嬪娘娘為何要點醒樂萱?”

樂菁不置可否地淺笑:“因為若你與父親鬥起來,父親便無暇顧及我。這個答案,你可滿意?其實我今日來找你,是要說另外一件事。”

樂璿抬眼看著始終淡然淺笑的樂菁,過了片刻,樂菁才繼續開口:“我知道你希望替十二皇子將元錦與芷蘭找到,但是我勸你盡量先別這麽做,略等一等,會有更好的結果!好了,我說完了,信不信,便由你自己決定吧!”

樂菁甚至沒有給樂璿問話的機會,隻留下一個讓人尋味的笑容,便轉身離去。

樂璿看人走遠,才回頭看著早已經呆立在原地的鬼瞳。

自從鬼瞳認識了她,她單純簡單的世界便被徹底顛覆了,那日在般若寺,她才剛剛接受了她不是她爹的親生閨女,如今,宛嬪的話分明是在告訴她,她也不是她娘的親生閨女。

那麽她活了十五年的世界,難道都隻是為了哄騙她而存在的一出戲麽?

“你還好麽?”樂璿柳眉微皺,鬼瞳明明已經滿眼涔著淚水,嘴角卻仍掛著淡淡的笑意。

鬼瞳衝樂璿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王妃,我沒事,明天……放我一天假吧,容我在屋裏痛痛快快地哭一天,後天,隻要後天,我一定回店裏做我的賬房先生。”

鬼瞳咬著嘴唇,眼中的淚水始終不曾墜落,經曆了這麽多事情,鬼瞳也在逐漸成長,她早已經不是那個會因為那個渣爹的拋棄就哭得死去活來的鬼瞳了,她的命和人生都是當家的拯救的,所以她會盡快成長成為一個可以獨當一麵的助手,盡量分擔當家的的負擔。

至於她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晚上回去哭一場,就會忘記了吧!

那天夜裏,仿佛整個佛王府的人都聽見了鬼瞳房裏的抽噎聲,雖不很大,卻格外讓人心酸,每個經過她門前的人都不禁輕輕皺眉,不知道是不是王妃懲罰了她,怎麽會讓鬼瞳哭得這般傷心。

深夜的秋風格外蕭瑟,刮得窗紙也簌簌作響,樂璿也滿腹心事,難以入眠。始終在她身後環抱著她的玄淩玨感受到了她的哀傷,隻是在她的肩胛上輕輕烙了個吻,才輕聲開口:“別再想了,朝堂與後宮的事,本來就是錯綜複雜的,一時半會兒理不清楚,鬼瞳的事情,也不是我們可以操縱的。”

樂璿翻過身,將臉貼在玄淩玨的胸膛,聽著他沉穩的心跳,瑟縮得似個渴望懷抱的孩子,許久才開口:“朝堂上的事兒,我從不糾結後悔,那些穿著朝服滿嘴仁義道德的家夥有幾個是幹淨的?可是……對於鬼瞳,我是真的感到愧疚,也許,如果我當是不逞強,不將她從那個渣爹手裏買來,也許,她會幸福得多!”

“不會的,”玄淩玨的聲音篤定卻決絕,“那是鬼瞳的命,早晚都是要麵對的!而你將她買來,卻教給了她可以繼續生存的本領,無論她以後能不能回波斯做聖女,她都可以獨立地活下去了!”玄淩玨的聲音很輕,卻重重打在樂璿的心上。

樂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我懂了!”樂璿似一隻受傷了的小獸一樣,向玄淩玨的懷裏又蹭了蹭,才閉上了眼,安靜地睡下。

聽見樂璿的呼吸逐漸安穩,玄淩玨才微微出了一口氣,抬手放在樂璿的腦後,樂璿在所有人麵前都是一副強大無畏的模樣,隻有玄淩玨知道,親情始終是她的死結,那種既愛又恨的感情一旦被她碰到,她便會成為一個六神無主的小女孩,需要他保護與安慰。

哪怕是她認可的人遇見了親情問題,她都會格外小心。

玄淩玨記得她與自己訴說過她對她姥爺的情感,明知道他對她機關算盡,不過是為了讓她接手他的事業,可看見那個老頭兒一個人坐在高高在上的位置孤立無援,她仍然心軟,仍然選擇變成了那個她曾經最不喜歡的模樣。

玄淩玨忽然記起當樂璿知道了他是被他親生父親趕下皇位的時候,那嫉惡如仇感同身受的神情,他便是從那時起發現她的小脆弱的吧?

玄淩玨牽起一抹苦澀的笑意,他是如此地想要保護她的這唯一一份脆弱,可是,他自己的親情比誰都糟糕,唯一尚存的兄弟情,也被父皇給割斷了。

父皇,究竟想要他怎樣呢?

若隻是忌憚他的勢力,便將他遣回蕭山便好,又何必在京城為他置辦府邸?還將樂璿嫁給了他?

思及十八讓樂璿轉達的話,玄淩玨不禁雙唇緊抿,父皇待他,究竟是怎樣一種感情?

也許,他該試一試樂璿最初的想法,試著讓父皇放下對自己的戒心。

玄淩玨已經做了父皇十五年的假想敵了,是時候讓他換一個了!

第二天一早,玄淩玨便將他一整夜的思緒都講給樂璿聽,樂璿不由得輕輕皺眉:“你想……讓我陪你演一場戲?”

玄淩玨微微點點頭:“也許,我們可以通過一場戲,讓父皇信任我,更信任你。”

樂璿玩味地牽了牽嘴角:“聽起來還不錯,但具體實施階段的細節問題太多,整理個詳細的企劃案再給我審批吧!我今兒決定給自己放個假,去陪我閨女兒子!”

玄淩玨不由得皺眉:“放下一切去陪孩子?這好像不是你的性格?”

樂璿急的咬牙瞪眼:“我說我是陪孩子呢,我就是陪孩子呢!誰也不準到赫連南那兒找我!”前幾天川川發燒不退,樂璿急不可耐,隻能將川川和月月都送到了赫連南那兒,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而且,她今天還有事要找赫連南商量!

玄淩玨不禁失笑,無奈地搖頭,想要找機會去見赫連南,應該犯不上拉孩子當借口吧?她與百裏失笑談了半宿,不是也很坦然地告訴他了?

樂璿說過,她的姥爺死的那一夜,她哭了整整一天,因為那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雖然他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點,可隻要一想到他每日手把手教她做賬、她生病的時候急得從台階上摔下來、彌留之際還惦記著沒有將她嫁出去……有時候,一件件小事累積起來,她對她的姥爺便成了如今這副愛不了又恨不下的模樣。

苗苗的奶奶今天過生日,家裏來了好些人,苗苗一時間沒碼得上這麽些字兒,隻能先欠著了,看看如果過年放假的時候萬更補償一下吧!

還要上一周班的苗苗表示快累死了…三十還要上班而且肯定查崗的悲催娃子表示生活真苦逼…親們最近都不理苗苗,傷心…。